沈知念这边,液体滴滴答答缓缓进入她的身体,时间慢慢流逝,一股乏力困倦感袭来,她睡着了。
沈知念沉入梦乡,光怪陆离的画面袭来,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幢奢华的大别墅里。
整面镜的宽敞舞蹈房。
少女满身是汗,柔软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饱满光滑的额头上,脸颊绯红艳丽,气息微喘,一遍一遍笨拙又认真地跟着少年动作。
不知怎地少女的双脚笨拙地绊倒,险些摔倒。
少年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
气氛分明旖旎缱绻,好像要发生些什么,少女自己都这么认为,少年却很快将她扶正,离她两步远。
“休息一下。”他席地坐下,曲腿恣意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她,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少女因为刚才的亲近有些紧张,见他那么坦荡绅士舒了口气,接过矿泉水瓶还是有点沮丧,“我好像四肢不协调,不然,还是去跟学校说清楚吧?别人帮我瞎报也不是我的错。这样下去跨年文艺晚会我上去也是丢脸。”
少年抬眼鼓励她,“这才哪儿到哪儿?沈知念,你才练了一个星期就放弃了?人家就是捉弄你让你出丑帮你瞎报名,你甘心就这么认输了?我看你挺有天赋的,很有节奏感。况且,你喜欢跳舞的吧?喜欢,我就教你。”
两人喝水休息了一会,少女脸上洋溢着笑意,挥洒着汗水,一直练到夜深。
少年停下动作,“宿舍快关门了。我送你回去。”
少女收拾了一下包,跟着少年走出舞蹈房。
到客厅的时候,见到了少年的父母。
“沈同学要走了?下次再来玩。阿驰要看着她上宿舍楼,太晚了学校也不完全安全......”
画面中的贺家父母的面容逐渐模糊,画面一转。
她躺在医院里,高烧,萎靡,稍微有神志地时候打开了手机,迷迷糊糊地接到了室友的电话:“念念......你知道吗?贺风驰的爸妈,死了......”
玻璃窗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吵醒了沈知念。
沈知念侧眸望去,竟然是雪子崩落在窗户上。
天亮了,但是灰蒙蒙湿漉漉的,外面下起雨夹雪......
有一瞬间,她分不清是八年前还是现在,像是重回了那时候。
她眼珠子缓慢转动着,打量病房。
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不断砸落。
天气阴沉,雪水纵横在玻璃窗上,干净的玻璃窗一片斑驳交错的湿痕,像冰丝网般拢住她的心脏,冰凉压抑窒息。
沈知念抿唇,忽然就情绪很难控制。
居然梦见了贺风驰.......
她刚进大学不久,就被评为校花,意外得知有人背地里帮她报名了学校跨年文艺晚会。
她哪会跳舞?
本来如果临近晚会才发现她也报了名,这事就麻烦了。
幸好贺风驰早早得到消息,说还有两个月,他可以教她。
而那时,她正因为穿衣朴素,甚至都是表姐的旧衣服都大了一号,而被嘲到学校论坛。
她自卑怯懦到骨子里。
躲在学校某片阴暗的墙角蹲着哭,她心里很难受,她以为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霖州的噩梦,拼命努力给自己换片澄净明媚的天空,没想到,到了F大,居然还被公开嘲到论坛上。
什么全国最土校花。
校花是他们投票的,照片是不知道谁拍的,最后却要让她来承担被嘲弄讥笑的后果。
她心底阴云密布,像是被囚禁在黑暗四处是暗墙的小丑,撞得头破血流也永远走不出那片暗墙。
到了F大,她依旧要被讥笑嘲讽吗?
口袋里手机铃声不断地响,她都没有管,贺风驰循声找到了她。
他蹲在她面前,说:“跳就跳,两个多月,努力一下,让全校同学看见最耀眼的你,让他们闭嘴。”
“我不会跳。”
“我教你。”
她时常会去贺家练舞。
贺风驰教她跳舞的时候很规矩。
从来不在他家里教她跳舞时对她逾越。
教跳舞就是教跳舞。
或许是怕她不敢去吧。
去得多了,贺风驰的父母撞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跟她也越来越熟稔,很客气很友好。
两人虽然都上了年纪,但看起来高贵优雅又神采飞扬。
谁想到会在那时候忽然去世。
沈知念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情绪忽然失控,她也难以想象那时候的贺风驰不过一个少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仅要承受父母乍然离世的痛苦,还有那么多老奸巨猾又丧心病狂的人围剿他,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怎么踽踽独行跟他们抗衡的。
沈知念忽然很想他,想离他近一点。
她去不了华兴医院,但此刻哪怕电话也好。
这时,贺风驰家的阿姨拎了早餐敲门进来,“沈姑娘,贺总一日三餐都让人帮您准备了。医院里叫不进外卖,不用让人帮您买了。”
这阿姨沈知念认识。
沈知念怔住,“谢谢杨阿姨,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她手上拎了两袋子。
杨阿姨说:“另一袋贺总的,贺总昨晚连夜转院了。就在楼上病房呢。我给他送上去。”
沈知念瞳孔放大。
就在楼上病房?沈知念不打贺风驰电话了。
囫囵吞枣地吃了早餐,就往楼上去。
真的离贺风驰的病房越来越近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连开场白都没有准备好。
她拖着步,缓缓往他病房走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好开场白。
甚至连此行的目的都没想好。
她只知道,她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已经到他门口了,她愧疚心作祟,也不准备退缩。
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打扮精致时尚皮肤白皙五官很清秀的姑娘从他病房里出来。
姑娘被门前杵着的沈知念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
沈知念神色怔怔。
“嗯?您是?”姑娘缓过神来,很客气地用了尊称。
第17章 蓄力
她是贺风驰传说中的未婚妻......
沈知念见到过照片。
四个月前, 她参加了大学同学聚会,说是只有他们医学院的同学。
没想到她隔壁寝室的同学曲听雨,找了认识贺风驰的一个富二代。
他们家跟贺氏有合作。
曲听雨指着她说:“她就是当年让贺公子求而不得的沈知念。漂亮吧?”
富二代姓郭, 他们都叫他郭少,说:“你同学挺聪明的。贺公子这样的家里都有安排。他爷爷帮他定了杨家的独生女, 才闭眼的。他不接受, 爷爷不会把那么大的贺家交给他的。商界都讲究强强联手。当年贺公子跟你同学求婚据说父母答应,爷爷不怎么开心。”
“杨意婉也只能倚靠贺公子,她爹私下有两个私生子, 又有些重男轻女,她要是不找贺公子这种乘龙快婿,杨家可能就被私生子拿走了。虽然没对外公布,但贺氏与杨氏不是合作更加频繁了?一起投资了几个项目, 加起来得五百亿,负责人都是杨意婉。我家就是给他们其中一个项目做供应商的。”
那一顿饭吃得她食不知味,早早地回家上网查了杨意婉,照片长得漂亮大方,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名下五家公司, 各行各业的, 杨意婉是法人,而贺氏的投资公司杨氏的投资公司都是大股东。
注册资本加起来都有上百亿。
真的有未婚妻了。
斥巨资支持未婚妻, 像贺风驰的作风。
他这个人是会为喜欢的人掏心掏肺的。
那晚,她跳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舞,直到精疲力尽, 洗了澡倒头就睡。
她当时拒婚分手后, 就已经做过无数遍这种结局的梦。
她麻痹自己,这或许又是个梦吧。
可惜, 醒来,再查了一遍......
这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难过,毕竟,是她推开的贺风驰。
此时,沈知念看着杨意婉,忽然觉得她能做的,或许不是道歉,纠缠过去,而是不打扰,不麻烦。
她没有接近贺风驰的资格了。
她早就失去接近贺风驰的资格了。
刹那间,她看着杨意婉无地自容,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退缩道:“对不起走错楼层了。”
杨意婉笑笑:“啊,没事。”
里面传来贺风驰的声音,“谁?”
沈知念转身就走,在背后听见姑娘温柔的语调地跟贺风驰说:“有人走错楼层了。”
她没再听到贺风驰的声音。
她抬眼看了眼电梯,电梯缓慢地停在别的楼层。
她觉得身后有脚步跟上来,直到这大概是杨意婉也要坐同样的电梯走,沈知念再没有等电梯的耐心,侧身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安全楼梯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声控灯是坏的,一关上门,楼梯间黑黢黢的一片,幽静空荡。
她的身体力气像被忽然抽空,双腿乏力。
她滑坐在楼梯上。
沈知念告诉自己不难过。
放弃贺风驰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结果。
但是,重逢后的画面像是裹住她心脏的金丝线,珍贵却锋利,丝丝如刀。
他对待抛弃他又落魄了的前女友没有嘲讽,只有支持和鼓励,可见他人品多好。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的视线克制不住地模糊,眼眶热得发烫,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
黑暗让她更加无助,更加放大了她本身就无法承受的痛苦。
病中不宜大悲,她极力奉劝自己。
但她悲惨的发现,上次因为跟贺风驰分开已经快八年,所以,听说他有未婚妻的时候,上网查证后,虽然难过,但还能做到劝自己好好走下去,知道自己不能再深陷抑郁里。
但现在,仅仅几天的相处,贺风驰就勾起了她内心压抑住的情绪。
她不禁悔恨,早知道能治好,当初厚着脸皮死死地抓住他好了。
贺风驰心那么软,或许不会放弃她。
想到这儿,眼泪在脸上纵横。
手机忽然响起来,光线亮得刺眼。
是她的大学室友韩灵薇。
她稳了一下情绪,接起来。
“念念。明天休息吗?休息出来吃饭啊。几个同学聚会。”
沈知念说:“我流感。”
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破碎可怜。
韩灵薇在电话那边急起来,“念念,你这声音是感冒还是哭了啊?”
沈知念道:“咳嗽咳的,还合并肺炎。我最近都出不来了。”
韩灵薇急起来,“你这身体,肺炎怎么行啊?你在哪家医院?陆越呢?需要我帮忙吗?怎么不告诉我们,我们有轮休的时候可以轮着来照顾你。”
沈知念打开手机灯,接着走下楼,说:“薇薇,最近发生了挺多事,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沈知念简述了一下这几日的状况。
晚上,三个室友都杀到了。
韩灵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都觉得陆越配不上你。主要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你跟贺风驰会修成正果,有过贺风驰这样的,再看陆越就会觉得差距也太大了。”
林芝:“别提贺风驰了。我们念念,是因为贺风驰有未婚妻了,才好不容易决心往前走的吧?这么说来陆越还是不是东西,我们念念也是好不容易决定迈出去的,碰上个渣男。”
许烟:“就是,贺风驰真有未婚妻吗?我们也就是道听途说啊。”
沈知念想起贺风驰病房前那个姑娘,睫毛轻颤。
这时,她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显然是“贺风驰”三个大字。
室友们都看见了,瞬间激动起来,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声。
“什么情况啊?贺风驰还会打你电话啊?”
沈知念走到卫生间,接起电话。
贺风驰:“今天好点吗?”
沈知念声音略低,“挺好的。”
贺风驰默了一会,道:“怕你报喜不报忧,我下来看看。”
“嗯?”沈知念一顿,“不用了。”
电话里能听出刚准备疾步赶来的贺风驰霎那间停住。
沈知念察觉出了那瞬间气氛的僵持,缓和气氛道:“我睡睡觉就好。你真的要保重身体,别来了,我病房里全是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