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点是为了安全。
陆兰玥惜命得很,她要在这等段竹回来,客栈大一些多少也有保障。
万一阴沟里翻船,岂不是没处说理去。
她这话并没有多的意思,但余恩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很羞愧。
“夫人严重了,在下并无此意。”
余恩垂眸。
他知晓陆兰玥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她不差这点钱。
更何况此刻也是段夫人识大体,为朝廷分忧,若换个寻常女子,不见得愿意车马劳顿地出行。
而自己还这般纠结于银两住所。
他思考及此,更显羞愧,不住想再多说两句。
陆兰玥不知道余恩暗自给她带了个高帽,其实她就是想单纯的出来玩而已。
而此刻,她的注意力也不在余恩身上了。
陆兰玥看向吩咐完事过来的段竹,原本清冷的脸勾了点笑。
有点讨好的意思。
段竹已经三天不怎么跟她讲话了。
起因是陆兰玥自觉学会骑马后,非要单独试试,不出意外的话……就出意外了。
原本一切平稳。
她骑的是段竹的马,温顺稳重,走了很长一段路都很好,只是等陆兰玥渐入佳境,就想追求更刺激的。
她忘了自己对段竹的承诺,夹紧马腹勒紧缰绳往前冲。
这马本是战马后代,哪怕养在安都段竹也会定期让人带去训练,听到这命令直接扬蹄飞奔。
陆兰玥哪体会过这力量和速度,挣扎不到两秒,就被甩了下去。
对她来说,这只是短短的几秒,回过神已经躺在了地上。
除了心脏紧缩跟扭伤的脚、身上的尘土跟擦伤外,并无太多感觉。
段竹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反正那天过后段竹就不怎么理她了,也不是不理,就是不对她笑了,也不说多的话。
陆兰玥自觉确实有错,总想找机会哄哄人。
余恩见此,剩下的话也没再说,他默默走开,领着人先行进去开好房间。
段竹见着这笑,心中微微叹口气,还是没忍不搭理。
“能走吗?”
陆兰玥眼前一亮,犹豫片刻又摇头。
“不知道,应该不能。”
等看到段竹沉了一瞬的眉眼,陆兰玥又连忙道:“骗你的,能走。”
扭伤并不严重,只能靠养,不过分用力就无太多感觉。
为了证明可信度,她起身钻出马车,本想忍着点疼直接跳下马车去自证清白,但到底没这样做。
如果真这样做了,段竹就可能真的不理她了。
陆兰玥还是搭着段竹的手慢慢下了马车,“你看,差不多好了。”
“别皱眉了。”陆兰玥很想抬手替人抚平那褶皱,只是在外面到底忍下了。
“方才骗你的,我就是想让你可伶可伶我。”
段竹没接陆兰玥的话,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往前走。
他们人数不算少,几乎将整个二楼包下来。
进了屋,陆兰玥扫视一圈,很是满意。
从安都出来,不能说越走越荒凉,但到底赶不上其繁华,这下好歹是进城了。
不像之前那种进屋只有床和桌的小客栈,这分了里外间,干净整洁,还算不错。
段竹扶着陆兰玥坐下,又顺手接过她的暖手炉。
本来这些都是绿杏在做,但自从陆兰玥受伤后,不知不觉地,就被段竹接手。
“别生气啦。”
陆兰玥拉了拉段竹的袖子,抿着唇,眉间也有点苦恼。
段竹沉默地站在陆兰玥身前。
片刻后,他说:“没生气,我只是……”
段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也告诉自己,没事。
虽然那瞬间脑中想象的恐怖画面已经让他心都要停掉了,但总归是没事,又何必再去多想。
可他忍不住去想万一。
而且他总是难受。
陆兰玥因为疼痛偷偷吸冷气的时候,他感觉比自己受伤更难受。
“我真的错了。”陆兰玥拉着段竹的手,起身抱住人,柔声安慰,“真的没事,好好在这呢。”
段竹沉默片刻,忽地抬手将她狠狠抱进怀里。
陆兰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用力的拥抱。
用力到呼吸受阻,心跳相贴,好像两人真的要融为一体,揉进骨血。
段竹心间的那种惶然苦涩,仿若顺着拥抱传过来。
陆兰玥鼻尖有些酸涩,“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她以前没被人这么细致的担心过,自己也是没死就很心大。
段竹低声道:“你如果外出,必须带着埃尔。”
埃尔是从宫里请的暗卫,身上有武功,虽然陆兰玥还没见识过,但好像很厉害。
段竹很少用必须这种字眼。
他原本并没有多担心,否则也不会说出让陆兰玥跟自己一同出发的话,只是经此一事,竟是有了点后悔。
哪怕自己看着,依旧会有意外。
何况,明日他便要出发了。
在城中露个面,待达到枫平镇落脚点后,接下来几天他就会装病养在客栈,制造一个还在广化城的假象。
为了保险起见,不让陆兰玥进入那些人的视线,他宁愿自己多费些时间和心思,但现在想来并不是没有风险。
“嗯。”
陆兰玥虽然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很配合。
“你也是,安全第一。”
她心中并没有很担心。
在陆兰玥眼里,段竹此次出行是为了一起贪污枉法的案子,引起了民乱。
因为贪污那人是皇室,所以需要暗中收集证据,但好在有人对接,段竹他们更像是调查接受,而不是要亲自涉险。
两人这边说着话,绿杏已经带人整理好了床铺之类,乔瓦也买回了药。
陆兰玥这才知道段竹刚才吩咐乔瓦去做什么了。
她的伤虽好好得差不多,但路上到底没好的医馆,肩背的擦伤还有大腿骑马磨破的地方,都还未好完全。
这广化城毕竟是主城,药膏什么的也好上不少。
陆兰玥不太好意思让段竹给自己涂药,但最后也没说什么,睡前还是段竹给的搽药。
她面朝下趴在床上,露着右肩。
本来陆兰玥还想同人多说点话,但坐车这么久,累得没一会就睡意上涌。
迷迷糊糊间感觉段竹轻轻吻在了肩头。
等她第二天醒来段竹他们已经出发了。
“我们也走吧。”
陆兰玥看完段竹留的信,将其小心揣进怀里,对一旁的绿杏说。
她前几日便估摸着时间给米家送了信去,双方已经约好了时间。
陆兰玥不得不抓紧点,等后面段竹装病后,她也就不太适合长时间在外面闲逛。
如此在广化城待了四日有余。
陆兰玥领着绿杏从药铺出来,走在大街上。
她总疑心有人在看自己。
从昨天开始。
陆兰玥借着拢披风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切正常。
而且她身边也跟着不少人,除了明处的埃尔,还有三四个人混在周围,没露过面。
这都是经历苍承安一事后,好生培养的人,虽说算不得顶尖,但也胜过寻常人。
“夫人,怎么了?”
绿杏见陆兰玥垂着眸,好像没听到自己的话。
本来在青竹学院办起来后,陆兰玥就吩咐下面的人改了口。
以前小姐姑爷一是因为段竹这边禁足,二来她上面还有双亲,当不得家。
后面段竹可以重新冠姓后本该改口,但也没人提起,后面是陆兰玥想到青竹学院若是有个啥,不要牵连到娘亲,便说改了称呼。
唤自己为夫人,段竹为老爷。
但绿杏一直不太习惯,大部分时间称呼都改不过来,直到此次出行,才喊顺口了。
“无事,我们早日回去。”
陆兰玥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担心段竹那边,有些多想了。
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在路上的日子休息不算好,这几日陆兰玥便睡得早。
等给段竹的治风寒的药熬好,端回屋倒了,陆兰玥就歇下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窗被敲响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陆兰玥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有点恼怒这扰人睡梦的动静。
可下一瞬,陆兰玥像经历了高空坠落,在黑暗中睁开眼,忽地无比清醒。
在她的神经紧绷中,敲窗的声音还没停。
一声,三声,两声。
很有节奏。
但是这窗户开在后街,旁边又不临房。
……谁在敲啊。
埃尔和绿杏就在外间,没听到吗?
陆兰玥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细微发抖。
也没那个胆子起身去看。
这般一直绷着神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消失的也不知道什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陆兰玥立即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埃尔。
埃尔沿着窗户观察了半天,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凭这夹缝里的头发,跟一点压痕,确信昨晚是人。
几人神色凝重,陆兰玥倒是松了口气。
是人就好。
反正她们人多,那不如来个瓮中捉鳖。
埃尔却没有那么乐观,因为他昨日一点动静没听见。
但抓住确实是更好的方法。
他自信自己的能力,但为了保险起见,白日里还是派人去衙门那边联系上。
虽然都策划好了,陆兰玥也有些心神不宁。
万一不来或者打不过怎么办,而且来的人是谁,没有一点头绪。
到了晚上,陆兰玥穿戴好躺在床上。
为了不打草惊蛇,屋里并没有太多人,埃尔隐在窗户后,其余几人在隔壁。
熄了灯,也看不清时间,陆兰玥等得都要睡着了,正当她想着是不是今晚那人不会再来后。
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三声,两声。
敲击声有规律地响起。
第61章
沉闷的声响落在耳中,像捆着心脏的绳索一寸寸收紧。
陆兰玥深吸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她抬眸,跟埃尔对上视线,微微点头。
埃尔屏息,可没待他有所动作,另一侧的窗户忽然打开,有人直接跳了进来。
埃尔反应迅速,吹响口哨的同时探手而去,却被来人轻而易举挡住。
“这是干什么。”他轻描淡写地拂开埃尔的手,看向陆兰玥,“还算有点——”
话在陆兰玥防备的眼神中停住。
“……你连我都忘了?”
男人的眉梢微挑,颇有点不可思议。
看着缓步过来的人,陆兰玥将匕首藏于袖中。
面前的人身形修长,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看不太清脸,她也无从判断,这一副熟人模样的是否真的是旧识。
只是别说看不清,就是看得清,陆兰玥也不认识。
就在这档口,这人自顾自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啧。”
他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喝了两杯。
这画风过于清奇,陆兰玥对上埃尔的视线,看明白后者的眼神——他打不过。
陆兰玥静默三秒。
埃尔口哨明明吹了出去,隔壁却没啥动静,只能是被控制了。
而且这人虽然行事随意,看着邋遢又疲惫,但浑身的那种冰冷而危险的气息让人格外精神紧绷。
——哪怕打不过,埃尔手至今还是放在武器上。
陆兰玥也在桌旁坐下。
她没开口,维持着表面冷静。
“开了刃的匕首别揣袖子里。”男人手指点了点桌,往椅背一靠。
“你来这做什么……哦对了,你那些人没事让他们小睡了一会。”
话语里带着几分熟捻,但这随意又让人觉得些许恐怖。
话已至此,陆兰玥干脆拿出匕首。
先前为了方便,她已经取了匕套,一不小心真的有可能先伤到自己。
“阁下是——”
陆兰玥能感觉出对方没恶意。
来人看了陆兰玥三秒,微微皱眉,似乎是有点生气。
“人忘了脑子也傻了?这猜也能猜到吧,还是根本没把你——我放心上。”
陆兰玥:“……”
连她失忆的事也知道,会是……有病啊直说不行,猜你个大头鬼。
陆兰玥有点烦了,或许是感觉不到恶意,胆子大了起来,想着遣人离开,不然告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