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陶姜抬脚,怕他生气,要走,“我以为你不吃呢!”
她本就没打算全给他吃呀。
只是炫耀一下嘛。
顾平章嗤笑一声:“呵。”
第61章 061
061
钟水跪在菩萨前:“今日定是菩萨保佑, 我兄弟几人不但死里逃生,遇到好人给了一吊钱救急,竟还碰上愿意带我们兄弟一起出海的商队。菩萨保佑, 菩萨有灵啊!”
另外几人也神情激动。
事情还要从晚上说起。
他们身无分文,只有小娘子送的一吊钱,勉强可以坐船出海。
他们几人对着一吊钱, 决心先去近些的岛屿, 先换些东西来, 卖了以后有了钱, 再慢慢往远处走。
他们有一批货物, 还在岛上, 本来坐船便是要去运回来,谁知遇上了风浪, 船没了。
只要能将货物运回来卖掉, 就不愁没有下次出海的钱,届时小娘子要的土豆, 他们便能运回来。
他们兄弟几人常在海上漂,熟悉海中岛屿, 与岛上之人经常往来。
那能吃的土豆,便是在很远的一处大岛上换来的。
这样商定好,虽然还是提着心, 总算可以吃一顿饱的, 好好睡一觉。
几人正在喝粥, 忽闻庙外有人。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
这里是一处破庙, 难道是乞丐流民?
青浦县流民杀人之事他们有所耳闻, 不由都抄了家伙,紧张地往外看。
“什么人?”
庙门外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辆马车发出昏黄的光。
那是一辆鎏金雕花大马车,车沿上挂着四盏牛角灯,光便是那灯发出的。
四匹马正打着响鼻。
一黑衣青年浑身冷肃,他恭敬地掀开车帘,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
袖口是金线绣的卍字福寿纹,腰间缀着五彩丝绦并饕餮纹环佩,道袍暗纹在黑暗中波光粼粼。
众人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那人头戴幕离,手里握着一把洒金扇。
通身气派,非富即贵。
“不知这位老爷——”
“听说你们要出海?”那青年嗓音轻柔。
虽看不清脸,却让人相信是一位温和清俊的郎君。
“回老爷,是的,我们明日便搭船走。”
“我有一艘大船,正缺几个熟悉海上之人,你们可愿意搭我的船?”
还有这等好事?
几人意动,却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这人看着通身气派,绝惹不起。
“放心。我的船队你们听过——”
直到上了船,钟水等人还跟做梦一样。
这样大的船,再大的风浪也翻不了。
他们看见这船,便下定决心要跟着孙家的商队走。
*
孙柳卿摇着洒金扇懒洋洋推开房门。
“咻——”
一柄剑自竹中飞出,架上他脖颈。
孙柳卿叹气:“这是做什么?”
顾剑绷着小脸:“怎么这样久?”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话刚落,脖子上一道血痕。
孙柳卿伸出手指,抹了一把,指尖嫣红,他伸出舌头,尝了尝,笑:“这么容易生气怎么行?”
他懒洋洋地将扇子一合,也不管顾剑的剑,倒头就躺进床帐里。
顾剑剑指喉咙:“事情办得如何?”
“办好了。”孙柳卿闭上眼睛,“累死了,一夜没睡,下次要办事能不能提前吩咐,孙家的东西,牵一发动全身,你以为说一声就行?”
顾剑抿唇。
孙柳卿嗤笑:“我昨晚忙了一整夜,四处打点,这支商队派出去,没点东西回来,孙家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抱着褥子嘀咕:“一个个的,就会使唤我。我要睡觉了。”
顾剑冷哼一声,扭头要走,想起什么,又冷冷道:“孙学桉为何没死?主子要他死。”
孙柳卿背着他睁开眼睛,秀丽的脸上表情阴冷,“你自己下的手,怪我?”
顾剑抿唇:“你说一炷香,时间不对,不然他必死无疑。”
他冷冷道:“再有下次,杀了你。”
孙柳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躺着,衣衫大敞,放荡不羁,“孙学桉可不是孙靖安,要杀他,你再多练两年。”
顾剑冷哼一声:“主子让我告诉你,别再往三皇子那里递消息。”
说完,他一个飞跃,人已消失在原地。
孙柳卿瞳孔微微一缩,手指攥紧。
顾平章……可真是好样的。
他一脚踢翻枕头,吓得门外伺候的人立即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
顾剑刚从墙上翻下来,正要偷偷溜进房里,领子被人揪住。
他条件反射伸手一拧——
“疼疼疼疼——”
他立即松手,抿唇回过头,视线看向陶姜胳膊:
“何事?”
陶姜捂着胳膊,没好气道:“昨晚又上哪去了?一大早翻墙进来。我昨儿就瞧见你床上没人,今日特地早早在这儿守株待兔。”
她叉腰:“被我当场抓获了吧!”
顾剑嘴角抽抽。
他绷着小脸,抱紧竹棍:“昨日出去玩了。”
陶姜眼皮一跳,拧着他耳朵:“你看我像傻子吗?”
“你小子,最近天天不着家,再不管无法无天了。”
“陶姜。”顾平章平静的声音传来。
陶姜扭头。
顾剑趁此机会立即溜走。
陶姜气呼呼:“你又让他干什么去了?”
顾平章:“他有自己的事要办。”
陶姜狐疑:“真的?”
“嗯。”
陶姜带上剩下的五颗土豆,坐上马车去庄子。
他们到的时候,吴均正在田里忙。
敲门,开门的是吴家娘子。
妇人吓得脸色发白,忙上前,就要跪下行礼。
“不用这么大礼。”陶姜将一包炸鸡奶茶递给她,“给孩子们吧!”
妇人不敢,忙道:“小人带娘子去看稻,前两日刚种下去,都按娘子吩咐种的。”
陶姜让顾剑将东西放他们院里,给小孩子趁热分了。
她跟妇人去看。
“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没有。”妇人忙摆手。
远远的,陶姜看见吴均扛着锄头在水田里忙。
看见陶姜和顾平章,他立即上来,满脸惶恐:“小人脏污,污了小娘子和郎君的眼。”
陶姜摆手,蹲下去看秧苗。
长势很好,青翠挺拔,很有生机。
她拿出那五颗土豆给吴均。
“这——”
“这是海外带来的土豆,我教你怎么种。”
她握着着方才让人找的菜刀,拿起一个土豆。
顾剑如临大敌地盯着那把刀。
他看一眼陶姜,目露纠结。
顾平章看她一眼。
陶姜才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她举着土豆,指着上面的小窝窝:“这里的坑看见了吗?这里可以发出芽儿,长出植株。这土豆,像花生一样,是结在地底下的。”
她找到一个窝窝,切了两刀,将有窝窝那一块挖出来。
一个土豆五六个窝窝,她切了五六块。
吴均:“小人懂了,剩下的小人来。”
陶姜将刀给他。
顾平章和顾剑这才移开视线。
陶姜弯腰在水沟里洗了洗手,站起身,正对上顾平章的视线。
“种植之法亦是那人所教?”
“咳咳,对!”陶姜差点呛住,忙扭头道,“我来帮你找块适合种土豆的地。等有了足够的种子,明年我要种许多。”
吴均忙背上土豆种子领路。
这个庄子周围的地都是顾平章那所谓朋友的。
吴均领着他们走了一圈。
陶姜选了山脚下较为干燥的一块地。
吴均一家很勤快,这些地都休整得很好,提前预备着主家想种什么。
陶姜让他挖了一个寸余深的坑,将切好的土豆种子扔进去。
埋了土,浇上一些水。
“这样便好了。”
陶姜交代好每个坑之间的间隔,以及施肥等注意事项,便带人回了。
碰到两个捧着奶茶喝的小家伙,嘴边油汪汪的。
看见陶姜,他们怯怯地缩在门后面,被他们爹娘拉出来,要他们向主家道谢。
两个小孩儿稚声稚气地说:“谢谢小娘子!”
陶姜笑眯眯摆手。
马车刚行驶起来,陶姜:“哎呀!”
顾平章和顾剑都看过来。
“我忘记拿葡萄枝了。回去种我们家院里。”
“改日让人送来。”顾平章道。
也只能如此。
这马车是租的,青布小盖,比起金老板的,简陋很多。
马车刚停,陶姜还没站稳,斜面里一个人激动地冲过来。
顾剑反应迅速,不等人靠近,就将那妇人扭住了。
“顾小娘子,是我,吴娘子!”
那胖妇人肩膀被顾剑抓着,动不了,龇牙咧嘴摆动四肢,场面别提多滑稽。
陶姜哭笑不得:“顾剑。”
顾剑将人松开。
“哎呀。”吴娘子看了一眼顾剑,被他阴沉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忙跑到陶姜身边,自来熟地挽住她胳膊,“你们家这位小郎君身手好生了得,一只手抓着我,我动都动不了呢!”
陶姜尬笑:“他们一家子人力气都大,我那个妹妹,力气比他还大呢!”
“喝!”吴娘子惊呼,“他这么小的人儿,力气已经这样大了,比他还大,还是小娘子,可了不得。”
“吴娘子找我有何事?”
“哦,是这样的。”妇人笑眯眯地凑过来,“前儿我不是用小娘子说的法子去调制那什么眼影么?”
陶姜:“成功了?”
“害,别提了。我才知道这有些事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小娘子你可得再帮帮我才成!”
陶姜将她领进门里。
“上次来没来得及说,小娘子你们家这院子真不错。”
她指着院子一角的斑竹,再指着青石板上顺着竹管流进水缸的泉水:“风水好。”
陶姜一笑:“我知道的肯定说。那东西我也只是想了一下,也没做过。”
吴娘子拿出自己做失败的眼影,陶姜伸手摸上去,硬得跟砖一样。
“太硬了,若是能像印泥一样松软,蘸取颜色后在皮肤上一碾,那颜色能晕染开便好了。”
“印泥?”
“差不多。”
吴娘子若有所得地走了。
。
第62章 062
062
陶姜鬼鬼祟祟抱着顾平章的新衣裳去水边洗。
那日衣裳沾染了她身上泥水, 东一块,西一块,脏了。
水边洗衣的妇人们见了她:“顾小娘子。”
看一眼她抱的衣裳, 笑:“给夫君洗衣裳啊?”
陶姜窘迫点头::“是呢是呢!”
她将衣服放水里,拿出皂角,使劲搓了搓。
妇人们一边洗, 一边瞧她。
陶姜埋头跟衣服奋战。
她自己的衣裳, 都是扔盆里踩两下就行。
婶娘看不过去才帮她搓一下。
她蹲累了, 一屁股坐下, 也不顾水边草地上的泥土。
她搓啊搓啊, 觉得差不多了, 抓着袖子,让衣服在河里随着水流飘动, 将皂角冲洗干净。
等她抓回来一看。
不由满脸郁闷。
沾了泥水的地方, 还是一块一块的印子。
陶姜抬头看了看其他妇人,见她们身边都是堆成山的衣服, 正舞着棒槌使劲捶打。
她不禁长吁一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小娘子!衣服冲走啦!”
陶姜抹汗的手一僵, 扭头一看,河水冲着衣服,跟漂流勇进似的, 一溜烟就窜出十来米。
她倒吸一口凉气, 爬起来, 立即往河里跳。
“哎!”妇人们都顾不上洗衣服了, 都站起来往河里看。
这条河名唤蒲家江, 水流不缓,那衣服一下子就被水冲远了。
更惊奇的是, 顾小娘子看着娉娉袅袅,水性竟这样好。
只见她一个猛子扎进去,如同一尾鱼,追着衣服就是一阵游。
她浮水的姿势还跟他们水乡之人不一样。
她左一下右一下,动作不知怎么,竟有一种美感,让人看得入神。
有个妇人看她都追出那么远,一拍大腿:“遭了!再往前要到水坝!我得叫人去!”
大家都在岸上追着陶姜跑,大喊:“小娘子,别追了!前头危险!”
陶姜在水流里,耳边都是哗啦啦的水声,两岸芦苇荡随风摇曳,该死的衣裳,刚才差一点点就够到了。
她几次伸手,衣裳从她指尖扫过,就差一点点,勾得她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追上,等游得累了,才发现游出去好远。
水流越来越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