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他如果真的知道你怀孕了，不会同意你留学？”
姜伊冬蹙着眉头，“我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沈九春看着姜伊冬的表情，她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她会主动过来找自己，至少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或者说……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去沈九春现在工作的医院挂号，姜伊冬等着检查结果出来，沈九春问：“早上吃过饭了吗？”
姜伊冬：“顾凛走之前煮了粥，我热了一下吃了一碗。”
“现在饿吗？”
姜伊冬：“不太饿。”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沈九春：“坐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和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只吃了两口面包，现在有点饿。”
姜伊冬：“好。”
两个人去了医院旁边的一家饭店，沈九春问：“如果真的是，你准备怎么办？”
姜伊冬看着窗外，天气还不错，可她莫名觉得有点冷，“我在思考。”
沈九春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压力很大，她也不方便说太多让她的压力更大，只是沉默地陪在她身边，给她点了一杯热饮。
安静坐了一个小时，姜伊冬和沈九春去找了结果。
毫无意外。
现在的测孕纸很少有出问题的，姜伊冬来医院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之所以想来医院再测试一次，只是想延长自己思考的时间。
她的脑海很混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混乱，不想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姜伊冬觉得头痛到不行。
要，还是不要？
姜伊冬下意识想放弃。
她没有作为一个母亲的自觉，更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能力。
可是完全不想要吗……
沈九春说：“你可以和顾凛商量一下。”
姜伊冬坐上车，喝了一口水，润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揉了揉已经被自己揉到杂乱的头发，“你觉得他会放弃吗？”
按照顾凛以往的选择来说，大概是会同意的，毕竟他很少会不尊重姜伊冬的想法。但也不好说，沈九春和顾凛不算太熟悉，见面次数不多，接触就更少了，以她寥寥几次见面的印象来说——
顾凛看似好说话，但那只是因为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
他们这种家庭的小孩，很少有真的没有主见的，更多是用温和伪装强势，让人产生了似乎很容易亲近的错觉，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何况顾凛之前还遭受过那么大的挫折，他如果真的是好说话的人，是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同意姜伊冬去留学和姜伊冬怀孕孩子要不要留下来，绝对是两回事。
沈九春诚实摇头：“不知道。”
姜伊冬笑了一下，目光看着前面，声音低得仿佛是喃喃，“那我来告诉你，他不会让我打掉的。”
-
晚上姜伊冬回到家，顾凛已经在家里做饭，听到声音回头，笑着道：“饭好了，你先去洗个澡？”
姜伊冬点了点头，“嗯。”
换了身衣服，姜伊冬又去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顾凛走了进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手指温柔地穿梭在她的发林中。
“还是不舒服吗？”
姜伊冬：“没有。”
“看着脸色还是有点差，真的不需要去医院检查吗？”
姜伊冬摇头：“已经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不过最近不想吃什么油腻的，我随便吃点粥好了。”
顾凛低头，脸颊贴着她的脸颊，看着镜子里眉头不自觉蹙着的姜伊冬，微微侧头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
“衡衡，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姜伊冬睁眼看着亲密好似不可分割的两个人，不断延展的彼此的温度在两个人中间传递，他的动作太轻柔，姜伊冬垂下了眼帘，不敢细看。
“吃饭吧。”
“嗯。”
一块坐到饭桌前，顾凛给她盛饭，坐在了她对面。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
“我说你，”顾凛的声音略低，在原本就安静的别墅，有一种从心拷问她的错觉，“衡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伊冬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可能是到了瓶颈期，有点烦躁。”
顾凛深深地望着她，“需要我帮忙吗？”
姜伊冬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嘴角弯起一个笑容，“你想怎么帮我？”
“可能需要一点刺激？”
他笑起来的样子，姜伊冬已经知道他准备说什么了。
“不需要。”姜伊冬拒绝得太快太干脆，顾凛怔了一下，失笑，“那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能逼自己太紧了。”
姜伊冬继续吃饭，只是速度很慢，心事重重的样子顾凛很少见。
吃过饭姜伊冬站起身，日日相处，顾凛才注意到她最近似乎瘦了不少，原本就纤细的身材，如今更薄了些。
“真的没事？”
“嗯，我回房间休息了。”
“好。”
-
姜伊冬的情绪不好，顾凛以为是身体原因，连续几天，又询问了好几遍要不要去看医生，姜伊冬终于爆发了。
顾凛坐在她身边，声音还是温柔的，轻哄道：“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你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姜伊冬摇头。
“衡衡，我知道你不想去医院，但是身体……”
姜伊冬错开了自己的脸，不耐烦道：“你好烦啊！我都说了最近身体不舒服，可能是月经快来了，有点烦躁，你能不能别再问我了！”
“……”顾凛被她突然的脾气惊了一下，还是很好脾气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这个样子，我不是很放心。”
他的语气低柔，“我陪你去，不会有什么事的，嗯？”
姜伊冬摇头，“不想去。”
“衡衡……”
姜伊冬撇开脸，胡乱道：“我不想去不想去！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吗？我都说了没事！”
“……”
沉默在餐厅游走，顾凛的手原本放在她的脸颊，此刻悬在空中，死寂的尴尬将顾凛的好脾气一点点激起。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伊冬深呼吸，手指一紧，摇头，“没事，我先去休息了。”
顾凛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姜伊冬挣不开，转过身，声音已经低了下来，有些请求道：“我真的很想休息，顾凛。”
顾凛被她太低太柔弱的嗓音吓到，立时松开了手，哑声道：“好。”
回到房间，姜伊冬还是觉得很难受。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闭上眼。
耳边传来顾凛洗澡的声音，她心烦意乱，翻来覆去。
来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姜伊冬睁开了眼，“顾凛，你能不能去客房睡？”
顾凛的动作一顿，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发散乱地落在她的身后，铺散在床上。
“……”
她的脸色似乎比前两天更苍白了，这两天他听刘叔说她没出过门，长时间躺在床上，她好像越来越嗜睡，顾凛几乎担心她会不会突然一睡不醒。
“怎么了？”
“不舒服，不想你在身边。”
顾凛走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虽然温柔，情绪却已经沉了下去，“衡衡，你知道这个理由不可能让我妥协。”
“那就当我任性好了，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
“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如果你是因为我们订婚所以焦虑，还是因为想反悔，不想这么快就订婚，这些话你都可以告诉我，但是衡衡，你什么都不说，我猜不出你想要什么。”
姜伊冬闭上眼，不去看他，“我现在不想和你睡一起。”
“……”
好一会儿没有等到顾凛的回应，姜伊冬睁开眼，刚要开口，眼底映出男人骤然放大的俊脸。
“唔……”
他辗转吻了她好一会儿，动作有些郁闷和无可奈何，放开她的唇，拇指在她因为接吻而红润起来的嘴唇上擦了擦。
“衡衡，你让我拿你没没办法。”
姜伊冬眼睛有些涩意，手指拽着被子，眨了眨眼睛，“你……”
顾凛已经站直了身体，“我可以去客房睡，但是衡衡，如果你还是这个状态，我不可能忍太久，你不能把我旷太久，我忍不住。”
说罢，顾凛转身离开，姜伊冬看着他笔直失落的背影，转回身，看着窗外，漆黑一片，从姜伊冬的角度，看不到任何光亮，月亮也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让姜伊冬看到。
他说拿她没办法，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太了解，也因为完全清楚顾凛的心理，所以她才会这么犹豫。
简直不像她了。
顾凛从求婚就已经给了她一个信号，他们会结婚，生孩子，当时姜伊冬没有考虑太多，也没觉得自己会这么快怀孕，可事情总是提前一步推着姜伊冬下决定。
-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顾凛已经离开，和以往一样提前给她做了饭，正好这天找的家政过来上班，姜伊冬等着家政打扫完，才在后面离开。
坐上车，她给沈九春拨了电话。
“衡衡？”
“嗯。”
沈九春：“去医院吗？”
姜伊冬嗯了一声，“上次医生说的孕检的时间就是今天。”
“我知道。”沈九春叹了口气，“我想问你的不是这个事情。”
姜伊冬也沉默了。
沈九春：“还是没考虑好？”
姜伊冬说：“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为什么之前那么纠结了。”
当一段感情走向无可避免的死胡同，彼此无法说服，好像确实只有分手这一条路可以走，但是……
“我不想分手。”姜伊冬说，“我挺喜欢他的，也许已经爱上了。”
“但是怀孕的事你要怎么不告诉他？只要你和他住在一起，你没有办法不告诉他不是吗？他迟早会知道的。”
“所以九九，我想要你帮忙。”
“……”沈九春抿唇，“什么意思？”
“你帮我……先不要告诉顾凛，我还不确定，但是我不想在海城做决定。我们一起去其他地方。”
沈九春：“他如果知道了，衡衡，你想过后果吗？”
姜伊冬：“从我做出这个决定，我就没想过要让他知道。”
“我可以帮你。”沈九春说，“我们去历城，我陪着你去。”
姜伊冬：“你的工作怎么办？”
“实习可以换个时间，你这个时候身边需要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沈九春已经在医院，看到姜伊冬，和带她的主任医师告了个假，陪着她去了妇产科检查。
从检查室走出来，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姜伊冬手指轻轻抚上自己毫无起伏的腹部，没有任何反应，这样一个生命就到来了吗？
沈九春刚好去拿了检查报告单过来，单子上写着胎儿很正常，很有活力，没有什么异常。
姜伊冬失神，目光落在眼前的地砖上，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在想什么？”
“……”
“其实生命很奇妙是不是？”
“……”
沈九春坐在她身边，低声道：“衡衡，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为一个东西努力过，因为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你花很多心思就能得到，就连感情都没需要你花费太多心思。”
“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顾凛，真的是因为你认为他不会同意你为了去留学打掉这个孩子，还是因为你不想和他因为这件事产生隔阂？”
沈九春的声音很轻，没有太多温柔的情绪，她原本的声音并不算太温柔，甚至没有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有些刺人的冰冷。
姜伊冬没有抬头，手指长久地放在自己的腹部，因为长时间盯着前方，眼睛有些刺痛，她眨了眨眼睛，缓解了一下不适。
“你和他有过矛盾，你知道两个人因为一件事情梗在心口无法互相体谅的感觉，所以不想让他知道，你认为，他只要不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让你们吵架。”沈九春有条不紊的声音轻轻巧巧揭破她所有的伪装，“是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