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出去，顾凛正坐在床边看平板，姜伊冬爬上床，头发还湿着，很快就把枕头洇湿。
顾凛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平板，看向她，目光已经平静了下来。
刚出来的那一刻还有些恼怒，但是此刻看着她这张娇媚无双的面孔，又突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何况她小心地挪到他身边，小声说：“我刚刚……太紧张了，所以……”
顾凛就这么瞅着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姜伊冬鼓了鼓腮帮，“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顾凛弯唇：“如果我生气了呢？”
姜伊冬：“你怎么这么小气？”
“姜大小姐倒打一耙的手段，真是不可小觑。”
“谢谢夸奖。”
“……”顾凛捏了捏她的脸，“你现在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那你继续生气吧，我去吹头发睡觉了。”
她说着，就要滑下床。
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因为她的离开而稀薄，顾凛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又把她拽了回来。
“去哪儿？”
姜伊冬弯着眉眼，“床湿了，我不喜欢，我吹干头发去客房睡。”
顾凛捏着她的手腕，被她这个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床是谁弄湿的？”
“……”姜伊冬抿唇，“可是我不喜欢。”
顾凛：“我帮你吹。”
姜伊冬噢了一声，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服务。
吹干头发，姜伊冬还是往客房走，顾凛跟在她身后。
姜伊冬：“你跟着我干嘛？”
顾凛笑了一声，“我们是未婚夫妻，不睡在一起才不正常。”
“可是顾凛，我最近不想……”
“为什么？”
“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克制一下，不然订婚之后万一你不行了……”
望着顾凛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姜伊冬咽了下口水，转了个话题。
“我怕我们次数太多就没有新鲜感。”
顾凛似笑非笑：“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姜伊冬呃了半天，“就算你不会……万一我会呢？”
“……”顾凛单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好一会儿，他笑了笑，“你是不是最近太久没做，忘了床上我们有多合拍？”
“……”
姜伊冬转身就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门外，顾凛的身影被灯光拉长，目光如头顶的白光一样冷。
-
第二天早上，姜伊冬开车去找沈九春。
沈九春坐上车，问：“我现在给顾凛说吗？”
姜伊冬：“等我们快登机的时候再说吧。”
沈九春：“你怕什么？”
“昨天……”姜伊冬简单讲了一遍昨天她在姜家发生的事情，“总之，老头发疯，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沈九春扫了一眼她完全没有显怀的腹部，“想好了？”
姜伊冬摇头，“没有。”
“那你……”
“留在这儿，不管是面对顾凛还是面对老头，我都很难受，我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思考。”
“好。”
姜伊冬没带多少东西，历城那边她原本的住处大部分东西都有，就算没有也可以立刻买，这些她都不担心。
很快到了登机时间，姜伊冬关了手机，看着沈九春打完电话，两个人一起上了飞机。
四个小时的飞机，姜伊冬躺着休息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的天空，手掌放在腹部，没有任何反应的腹部。
在历城先住在沈九春的房子，姜伊冬买了点自己的日常用品，两个人住在一起，又去医院做了一次孕检。
“宝宝很健康，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有点瘦，如果一直是这么纤瘦的身材，生育的时候容易难产哦。”
沈九春陪在姜伊冬身边，握着她的手，她的掌心干燥，只是手指颤动了一下。
“如果……要打掉这个孩子呢？”
“……”
医生看着是两个女孩过来，就已经预料到一些了，不过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劝了劝，“做人流是没有问题，你的身体很健康，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再考虑一下。”
姜伊冬抿着唇，“谢谢医生。”
从医院离开，姜伊冬和沈九春去了两个人初中经常去的一家饭店，两个人一块进去，老板还认识他们，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姜伊冬点头，“我们去了外地上大学。”
“真好哦，要是我女儿能考上大学，我就开心喽！”
沈九春微微一笑，“会的。”
点了三个菜，两个人坐着看窗外。
有一个母亲带着小孩在对面的商场游乐场玩耍，小孩笑得开心，是不是蹦跶到母亲身边朝母亲笑，母亲脸上也是喜悦的笑容。
姜伊冬很难以想像这种笑容，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笑容，在这之前所有的时间，她都没有过那么开心的时刻。
“以我对你和顾凛的关系来看，我不太建议你打掉孩子。”这次沈九春没有再说让姜伊冬去找顾凛商量，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愿意，你一直都不是特别需要陪伴的人，所以更谈不上需要一个孩子和自己血脉相通，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孤独。”
“出于人道主义，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是一条生命。他没有为你和顾凛疏忽付出代价的义务。”
姜伊冬收回目光，“我不知道。我很难想象我有一个孩子的样子，我对我目前最大的负责就是对我的未来负责。”
“对现在的我来说，未知的孩子没有我想要去读书重要。”姜伊冬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个，老头对这个孩子的反应很奇怪，我……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些犹豫，那现在，我觉得这个孩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来。”
“叔叔希望你生下来……也许是为了你的身体。”
“如果真的是为了我的身体，他就不会用这种手段来逼我了。”姜伊冬说，“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只会是是他威胁我的另一个筹码。”
沈九春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我就不劝你了，你还年轻，和顾凛以后也许也会有其他的孩子，但是，已经和这个孩子不一样了。”
姜伊冬抿着唇，面色有些凝重。
又一次走进医院，姜伊冬预约了做无痛的时间，沈九春提前准备了医生说的营养品，又煮了两个鸡蛋等着姜伊冬从病房出来。
时间不长，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沈九春就听到了医生喊自己的声音。
姜伊冬坐在病床上休息，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嘴唇也干裂苍白，整个人好像瞬间就憔悴了下来。
“你……”
“我有点渴。”
刚刚在外面等待的时间太长，又耗费了不少精神，姜伊冬没有吃太多东西，嗓子很干涩。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保温杯，姜伊冬顺着这个保温杯往上看，修长的手指，和被包裹在银色衬衫下的手臂，宽肩，纽扣散开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突出的喉结，精致紧绷的下颚线。
熟悉的脸，不熟悉的表情。
“先喝了我们再聊。”
姜伊冬接过水杯，眼睑垂下，思考着顾凛过来的时机，未免太巧合。
她刚刚出来。
沈九春坐在姜伊冬身边有些坐立难安，担心地看了一眼姜伊冬。
姜伊冬：“九九你先去买点吃的东西吧，我想吃医院旁边那家烤鸡。”
沈九春立刻松了口气，“好，我现在就去。”
“坐吧。”姜伊冬靠着椅背，垂眸，“是我爸告诉你的吗？”
顾凛的声音低哑，好像有棉花堵在嗓子眼：“是有一点意识，你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对，而且让你去医院你也不愿意，但只是有些察觉，不确定。”
姜伊冬的手指紧了紧，继续小口喝着水。
“很痛吗？”
“我做的无痛。”
“……”
好像一下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两个人并肩坐着，像是之前鲁柔生病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一样，又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姜伊冬对顾凛还有满满的心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话可说。
姜伊冬垂下眼。
“你恨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声音没有多少情绪，只能听得出他的疲惫，大约是过来太着急。
顾凛：“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告诉我是不是？”
“……”
姜伊冬没有说话，犹豫过吗？
她也不知道，应该是犹豫过的，所以那段时间她才会情绪那么不稳定。
从医院离开之前，顾凛又去问了医生要注意是什么，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四而儿贰五九幺伺七回来到姜伊冬身边才说：“我在这里租了房子，已经让陈秘书去安排了，你暂时在沈九春那儿住着，等那边房子安排好，我再去接你。”
“你……”姜伊冬眨了眨眼睛，“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姜伊冬看着顾凛的表情变了变，眼里的情绪浓稠如墨，嘴唇动了动，似乎很快就要说什么了，但最终，他只是垂下了眼帘，“我先送你回去，这件事等你的身体恢复治疗结束之后再说。”
姜伊冬的身体虽然健康，但是不管怎么说，做了手术还是需要做宫内恢复治疗，最好能保证她下次怀孕不会被这次做流产手术影响。
姜伊冬也没有继续说话。
回去的路上，天气一点都不好。
姜伊冬忍不住关注顾凛的情绪，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不像是他。
“回去吧。”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来，姜伊冬低头，“你生气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不想在你身体虚弱的时候和你吵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你说太多，我会控制不住我的脾气。”
这是从姜伊冬看到他开始，顾凛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伸手拉住了顾凛的袖子，“我……有点走不动。”
顾凛瞅了她一会儿，目光有几分深邃，姜伊冬在这样的目光下，渐渐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我知道了。”
顾凛已经打开车门，在姜伊冬慢吞吞离开之前，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将她抱了下去。
“哪栋楼？”
“七号楼三单元1204。”
“嗯。”
他没有继续开口，一直到门口将她放下，姜伊冬扶着墙站下来，从兜里拿出钥匙，动作很慢，连顾凛也能感受得到她是在拖延时间。
“姜伊冬，早点回去休息。”
“……”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身体虚弱会影响你的思考，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谈，我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讲清楚，更没有立刻就想和你分手的想法，而且到现在我还没回过神，就当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一下。”
他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姜伊冬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像是被堵住一样难以发声，甚至是沙哑的。
“我们的婚约……还做数吗？”
电梯门开了，顾凛走了进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沈九春已经回到了公寓，看到了姜伊冬走进来，大感意外，“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和顾凛一起，不回来了。”
不然她也不会自己直接打车回家了。
姜伊冬嗯了一声，明显在出神，完全没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
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太明显，沈九春放下了手机，忍不住走到她的身边。
姜伊冬的眼睛有些泪水，不知道是因为麻药药效过去了，还是因为她现在不止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其他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沈九春：“衡衡？”
姜伊冬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声音哽咽，失去了原本的“九九，我一直觉得，我做事情从来不会后悔，但是现在……我好像后悔了。”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姜伊冬回到了房间休息，窗外天已经黑了，半轮月亮挂在天上，有些孤冷。
又一次想到了姜天凯的那句话——
“我要你生下他。”
如果姜天凯真的是为了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不，不对。
姜伊冬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拿出手机给姜天凯打电话。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姜伊冬继续打电话过去，一直没有人接，她还是继续打，一直打了二三十通电话。
电话终于被接起，接起电话的是姜明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