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褚子兰极力加快自己的速度,不拖冯晏安的后腿。
眼看后面要追上来了,极为熟悉密道的褚子兰,反客为主拉着冯晏东躲西藏,避开黑衣人的追捕。
谁能想到出口处还有黑衣人堵着,看来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还留有人接应,或许也是为了像现在防止漏网之鱼。
两人奋起反抗,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无数个四手,在她即将被眼前的黑衣人一刀劈下时,是冯晏安将长剑从远处掷出,一剑穿过黑衣人胸口,她捡得一命。
没了称手武器的他,从腰间抽出了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带着她逃了出去,她才有机会活着遇到水冰、雉入,想不到这一世他竟将它送给了子平。
“子兰妹妹,这次出门匆忙,唯一一物已送给子平,晏安哥哥下次寻个最好的送你可好。”
他一脸讨好的笑容望着她,这让她如何接?说不好,显得她和阿弟争东西,说好,还得见面?
“冯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什么也不缺。”她淡淡的回,绝不入套。
“看来子兰妹妹是生我的气了,罢了,那我送子兰妹妹一则消息吧,去年陈国攻占君国交界的五座城池时,有位老将军在蔺城遇刺,刺客被抓时咬毒自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褚子兰不想听他长篇大论讲故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她还要抽身去找阿爹,问问他怎会和冯晏安在一起,到底出了何事。
“子兰妹妹别急,那我长话短说,刺客落脚在蔺城一间成衣铺,掌柜家近几代人都花大价钱进仑虚山,说是找密道,求仙境。”
“然后呢?”褚子平看他停顿不说了,好奇的追问。
“可能是上天不负有心人吧,说是最近几年发现山里有人进出的痕迹,再一些时日就能找到秘境了。”
冯晏安说到这儿看着褚子平还望着他一脸好奇,他忍住点到“他们说的仙境,应该就是这,美如画的长乐村。”
“啊,那怎么行,我们村可是不能进外人的。”不明就里的褚子平只想到阿爹阿娘从小教导的不能让外人知道长乐村,至于为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也不太清楚,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说的。
褚子兰则一脸平淡的看着他,他说的消息,之前雉入传回来过,虽没有这么详细,不过大致还是知道,他们的行迹一直有人在追查,几十年从未放弃过。
他总觉得这一世的褚子兰对他很防备,不待见他,对他爱搭不理的,可这一世他也没做什么令她生厌之事啊。
那是因为上一世?应该是,三年前经过她的提醒,才能及时救下父亲母亲,是因为上一世出逃时打她的那一巴掌?还是凶哭她的那一次?
“刺客身上可有什么特殊印记?”
褚子兰明白冯晏安说的老将军应该是他的堂叔冯远东,上一世的他现在可是陈国的武安侯,把持朝堂,掌人生杀大权,而他重新召集的神安军则是由冯远东在带领。
现在她就想知道是不是鬣狼找来了,不确定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势力在找仑虚山里的秘密。
“晏安哥,刺客都死了,他们是怎么找到成衣铺的?”
褚子平听着很好奇,比自己看的故事话本还精彩。
好奇弟弟你是要去考大理寺吗?问得这么细,人家都说是消息,不是亲身经历,隐藏的手段如何会让你知道,他又不傻,怎会暴露自己。
“子平弟弟不急,先给子兰妹妹解惑。”
妹妹别急,弟弟不急,这是真把我们当小孩子来哄。
“子兰妹妹,真聪明,你是如何得知他们身上有印记的?”
冯晏安左眼一挑,那颗痣像是挑衅一般十分耀眼。
“志怪杂记都是这么写的,我随便问问。”褚子兰担心被套话,胡扯一通。
“确实有印记,且在刺客右臂,是血红色的一个狼头图腾。”
冯晏安边说边看褚子兰反应,只见她听见狼头时微不可察的蹙眉,之后又庆幸般松懈下来,看来确如祖母所言。
褚子兰左手摩擦着右手印记,旁若无人般沉思着,看来还是那波人,几十年了还真是不死心,可见起死回生诱人至极。
冯晏安是贺严的后人,曾祖母曾经收到的那封警示信是贺严发出的,那眼前的冯晏安知不知道鬣狼?
但前世从未听他提过,也未听过“萤氏”,看来这一世确实改变许多,但未知的风险也在增加。
这三年雉入不断传消息回来,去年君国大败,划出十座城池,近期三国当真如前世般要和谈了。
冯晏安是否还会将陈国拱手相让,齐正又是否还会继续攻打君国呢?
如何才能坐收渔人之利,解除隐患?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月泉桥上,抬眼望去村里炊烟袅袅,如此的人间烟火气息才是最难得。
难道要带着长乐村全村人搬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且不知什么时候还是会走上那条绝路。
那就杀了鬣狼,但上位者依然在,不是今天的鬣狼,还会有明日的鬣虎、鬣蛇,若不能解决源头,恐会招致更多,可那是统治这片大陆快两百年的皇族王者,他们这小小山村对其出手,岂不是蚍蜉撼树。
如何才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褚子兰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要再去找齐正联手吗?恍惚间竟似在水中看见齐正面红耳赤靠坐在榻,又似是红着耳根在她耳边低语,不,不可再走此路,不然最终依旧会万劫不复。
冯晏安看着前面慢走的女娘背影,从她十二岁到十六岁,在这快四年的光阴里他只出现过一次,若他早点醒来该多好,必会早早来找她,不让她如现在这般眉头紧蹙、忧虑深思、担惊受怕。
看她站在桥上思虑不定,他再不忍逼她道“褚子兰,可愿与我联手?”
他想说,你很好,这三年澜钰的发展远胜从前,隐隐有了可以与萤氏一较之力,清旷阁被你革新,现在的讨债门在君国杀手和情报都占有一席之地,你只缺兵,正好我有。
七岁被迫为质时便明白,这世间谁强大,谁做主,不然只能任人鱼肉。
第13章 遗嘱风波
“公子这话从何来?我与你并不熟。”初听褚子兰很动心,眼前之人不正好,有粮有兵,看他认真严肃的神情,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将他拖下水,他的仇人只在陈国,只愿他如前世般偏安一隅,做个闲云野鹤。
冯晏安听出弦外之音不信任他,是不相信他有可助她的实力,还是担心他别有用心。
“我为你们讲个故事可好?”几人走到月泉亭坐了下来,为蜃也抱剑靠在离褚子兰最近的柱边。
“晏安哥,你要讲那个将军的故事了吗?”褚子平还惦记着刚才的疑问。
“非也、非也,我这个故事来自祖母,我也未见过故事中的主人公本人。”
冯晏安熟练的倒着茶水,递给褚子兰,她客气接过,心底却想,实是罪过,怎可让客人来倒茶,哎,可也没见过如此不见外的客人。
八十多年前君国国君君德曜在年轻时曾是一位雄才伟略、威震四海的明君,在他的带领下举国上下一片清明祥和,各地藩王无一不诚,也无一人敢称国。
在南边有座小城,名叫宁城,在现在的陈国境内,此地靠海,物阜民丰。
当时有一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奴才,为人十分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
从小到十四岁差事干过账房学徒、采买帮手、门童、连在马房、厨房都干过,然为人刚直不阿,不懂变通的他,将府里的人得罪个遍,无法,同为伺候人的父母,拼尽家产贿赂管家,为其谋了一份在府外帮主子收鱼的差事。
此事做了不过两月,一天收鱼交回之后出于好奇便告别父母跟着捕鱼人出海捕鱼去了,然等他回来之时却成了谋害主家连同他亲生父母在内五十八口人的全城缉拿在逃犯。
由于在海上晒了半月,人又黑又瘦与通缉画像大不相同,他躲躲藏藏、多方打听才知,衙役在厨房发现还未吃完的鱼汤面中有毒,经查验是用来熬鱼汤的鱼腹中有断肠草。
府里的鱼都是他送回去的,现在府中除了在外奔波的几人幸免于难,其他人都死了。
幸免于难的那几人纷纷指认他就是凶手,是他不满府中除去他厨房采买的任务肥差,安排他去收鱼,于是他怀恨在心,要对全府的人进行报复。
还有就是府里的金子全都不见了,却在他家,他房中一角落的地底下挖出一些金子和没用完的断肠草。
且他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携金畏罪潜逃了。
在宁城他是百口莫辩,且一旦被官府抓住就是死刑,在宁城除了府中人,又不认识外人,他去找过那个带他捕鱼的渔夫,可怎么也找不到。
十五岁的他只得只身一人去南宁找太守翻案,宁城分属于南宁太守辖区下的一个小城,伺候老爷笔墨时,听过一些,说是南宁太守是难得的好官。
然而被通缉的他身无分文又无武艺傍身,只得穿过荆棘,翻山越岭,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还未到南宁就在山中被毒蛇咬了。
他只得下山往官道上走,还未到官道就昏死在山脚边,他想这一生真是白来了,还未报父母生养之恩,主家善待之恩,自己身上还背着五十八口人命,还是穷凶极恶的在逃犯,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如此上苍又何苦让他来这一遭?
等他再醒来时,才知自己被谢家小姐所救。
天下谁人不知谢家,君国两大豪门世家,祖上与开国皇帝有恩的谢家祖籍便在南宁,他想上苍终是不忍他白来一趟。
现在只要请这位小姐出面,他的冤情一定迎刃而解。
然而从他醒来,到养好伤一直未见其人,听侍从说她家小姐有事外出了,走之前命人送了一堆律法典籍到他养伤的屋子,并留了一张字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救他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闺阁小姐,竟是早已料到他一个无名小卒有所求。
在他彻底养好伤之后向照顾他几天的侍从告辞,那人递了一个包袱给他,说是小姐准备的,还言律法典籍皆可带走。
因他自小过目不忘,典籍皆已背下,养伤这几日他已明白他该去更高处,那杀害五十八口人的死刑犯,核实文书是需要太守亲自签发的,他之前的计划无一不是自投罗网。
从不欠人的他现已欠下救命之恩,包袱也已收下,此去前途未卜、生死难明,不可糟践如此珍贵典籍。
途中打开包袱才发现谢家小姐真是想得一应周到,里面一封给刑部文吏大人的推荐信、身份文书,新名字他甚是喜欢,贺严。
不忘贺家主之恩,严于律己、严刑峻法,此时他的心中热血滚滚,律法典籍不就来拯救他这种无处申冤的无名小卒吗?
之后几年还算顺遂,他一路从刑部杂役做到大理寺卿,他破获无数怪异案件,给自己翻了案,也结交了知己好友,百姓传言他是有史以来神魔不惧、仙鬼不让的大理寺卿。
可有一事一直未解,如一根刺卡在心中,惶惶不安。
那就是一直未见到他的救命恩人,翻案之后他去南宁谢家找过,谢家几个闺阁小姐都遣人说没有这回事,照顾过他几天的侍从也不见踪迹,被救起之日就怀着以后一定会报恩的打算,也明白世人皆做有利之事,或许他就是颗安插在刑部的棋子,救命之恩就算以命相还也是应该的,可若是要他做什么大逆不道,危害国家安危之事,又当如何?
贺严十八岁时,刚到大理寺,任大理寺丞不久,京中发生了几起朝中大员意外猝死的诡异案件,其中最令人唏嘘的是当朝仁善、谦正的谢太师居然在家无故而亡,且调查此案的刑部和大理寺要员也接连暴毙而死。
当时案件轰动整个朝野,无人敢接,最后只得朝廷下旨三司齐查,无论职位高低皆参与其中。
善于查案的贺严,通过蛛丝马迹去见相关目击证人时被刺客刺中胸口,万幸的是在紧急关头被另一群人救下,当时快昏死过去的他,感知被人抬起,放在一辆香气萦绕的马车上。
“小姐,是在南宁救下的贺严。”
他记得这声音,是当初照顾他的侍从,贺严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去看看照顾他几日的侍从,和他口中再次救他的小姐,可眼前却是模糊一团,只辩得出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头上的珠钗因为她的移动传来叮叮的悦耳之音。
“找百里家的人来务必救活他。”
之后有一道有力且柔美动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努力撑住,谢太师和枉死的大人们还在等你,请一定要还他们公道。”
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他想,他终于知道这个两次救他之人是谁了。
后来,案子告破,他荣升不便离京,却一直关注着她,她乃当朝清尘太子的太子妃,此次回京是准备成婚的,现在她扶棺回乡丁忧,婚期推迟。
他暗暗告诉自己,他是幸运的,得她两次相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或许他还有机会可以高攀。
之后三年朝廷不停的动荡,皇帝听信谗言,想另立太子,然太子威望过高,朝中更是超过一半以上的人信服、追随其左右,帝令不得好使。
几年打磨如今朝堂迟早会有一战,他明白自己得暗沉,遂与知交好友清尘太子表面断交,不再往来,百姓皆言贺严乃小人。
果然太子即将大婚那年,曜帝追求长生,命建长生塔,无数婴孩离奇失踪,太子被囚,危险旦夕,在这动荡不安之际他又见到了他的救命恩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他没有机会了。
那年他才知她筹谋多年,早已料到如今局面,现在为着清尘太子和无数婴孩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罢了,欠她两条命,便保她和她所爱之人余生朝朝暮暮吧。
贺严便是我祖母的义父,官至宰辅,三朝元老,他一生未娶,始终铭记自己的誓言。
祖母说现在萤氏的人是当初被抓的清旷阁人和留下的萤氏人后人,贺严去后,祖母便遵循三条遗嘱回到了宁城。
遗嘱三条:一是萤萤之光,遍布天下;二是遇血色狼头图腾必保谢婉莹后人安全;三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褚子兰听到这儿,心中明了,这和父亲告诉她的家族历史不谋而合,贺严大人真是痴心、重信之人,独自守着誓言,终身不娶,一生为曾祖母担忧。
可这第三条,真是有点莫名其妙,莫不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吧?
“晏安哥,那成婚之人被你们家人救起呢?或者你们家已成婚之人去救别人呢?”
褚子平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们家的人也要以身相许吗?”
褚子兰转头看着这个憨憨,你真行,这还要深究。
她又转头看着冯晏安,看他如何应答,却发现冯晏安正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的她。
这什么情况?看我做什么?
我可不会,也不需要。
怕他继续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