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想博昭然醒了,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呼出的气也带了几分灼热。
博昭然已经烧糊了,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她小幅度的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但是飞机的失重感连带着发烧带来的不适感让她恍惚觉得这是假象。
“我难受。”她抓住秦知珩的手腕,冰凉的手掌碰到男人滚烫的手腕时紧皱的眉松缓了几声。
秦知珩低眉看她,浑身因为这一动作僵住,半点动弹不得,他不知她是认错了人还是下意识的求救。
博昭然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耷拉着脑袋往他身上靠,溢出一声哭腔,“阿珩,我不太舒服。”
这是烧懵了,秦知珩想。
喉结往下一滚,他托起她的脸颊好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又抬手叫来空姐要来医药箱,测过体温后秦知珩又喂她吃了感冒药,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空姐送来一袋酒精湿巾,秦知珩费了一番功夫才叫她撒手,一点点给她擦着掌心和耳后。
指骨碰到那块表的时候,男人的动作一顿,像是错觉一样,不知哪里来的一滴水直直的砸在表盘上,然后又被人快速擦拭掉。
再抬眼时,男人的情绪又恢复如常。
夜间航班碰上多雨天气,预计时间可能要迟一些,也就是这会功夫博昭然烧退了,但是理智还没有完全回笼,身上披着一件男士长款外套,身边还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窗外飞机俯瞰在长津上空,细密雨丝横空穿过,打在那一扇小窗上,把本就渺茫的光亮割的更加细碎起来。
博昭然拥着外套调整了一下坐姿,眨了两下眼,“下雨了。”
身旁人简短的一应。
拉长的反射弧终于有了终点,她缓缓转头,虽然心里想着是一回事,见到那张脸又是另一回事。
她看着只着一件深色衬衫的男人,磕磕巴巴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她记得自己身边是个年轻的男生。
“你走错位子了,发烧了。”秦知珩扫她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有点生气,这算是怎么回事?每次生病难受的时候巴巴的喊他阿珩,醒了就断片,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件外套腌入味了,浑身的薄荷味还混杂着一点点的烟草味。
“这个——”她窸窸窣窣的把外套还给他,慢半拍的道谢,“还有前些天出庭,谢谢。”
飞机依旧盘旋,博昭然清醒了几分后也知道是飞机晚点了,乘务员在分发晚餐,又凉又寡淡的飞机餐她看了一眼就不吃了,但是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秦知珩没接,反而摸出一块巧克力扔给她,“不想低血糖就吃。”
挺赌气的一句话。
却牵连出来上次在医院门口晕倒的回忆,下一刻,秦知珩一顿,想起来她连自己送的粥都扔掉,一块巧克力也应该不会去碰,于是他又想拿回来,结果博昭然的手已经摸上那块巧克力了。
指尖相碰,随后又像触电一样弹开,那块巧克力连位置都没变过,摇摇欲坠的搭在衣服上。
博昭然讪讪的垂下手,以为他不想给自己了,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一片阴影,浑身不太自在,连呼吸都发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秦知珩盯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半响,最后还是认输的拆开包装递给她。
“我不是要和你抢,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东西。”
他说的云淡风轻,博昭然心一抽,反驳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伸手掰了一小块,然后闷闷的开口,“你也没吃晚饭。”
好在飞机没盘旋很久,等雨势稍微小一些就降落了。夜色昏昧,细雨抽丝在廊灯下看的格外明显,晚点的航班有很多,机场大厅里的人熙熙攘攘,博昭然还要去取行李箱,好不容易挤出机舱后把外套往秦知珩怀里一塞就匆匆去取行李了。
她手里捏着登机牌,对着电子屏幕一遍遍的核对,期间因为身高不太够还要垫起脚看,自助查询系统前面人叠着人,她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挤到前面,这时候魏然打来电话。
她艰难的掏出手机贴到耳边,“喂?”
机场信号不太好,魏然的声音稀稀拉拉的,说了三遍博昭然才勉强听清。
她预定的那家酒店因为暴雨电路受损,店家打电话过来退订,这个鬼天气要去哪再找一家合适的酒店。
博昭然耷拉个脸,连找行李箱的心气都没了大半,垫着脚敷衍的看了一眼大屏幕,身后有人突然硬挤上来,身上东西也多,撞了她个踉跄,偏偏那人挤出来的一条路又有人拥挤上去。
她站都站不住,眼看着就要跌倒了,一只手稳稳的扶在她腰间,一股好闻的薄荷味自身后飘上来,她有些懵,然后手腕被攥住一路畅通无阻的逃离人流往一处行李寄存处走。
秦知珩松开手垂眸看她,刚退了烧脸颊还是有些泛白,没什么气色,穿的也少,半截锁骨都露着,待会出去恐怕能冻死。
他只简短的解释,“我是套房。”
博昭然懵懂的回答,“你是在炫耀你们单位的福利待遇比较好吗?”
“不是。”秦知珩都笑了,“辛尧说你订的酒店出事故,让你先住我那。”
许是怕她多想,他又乱七八糟的补充,“你也知道程家手段,所以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他一边弯腰拿起她的行李箱,一边扯着她往空旷的地方走,就在博昭然怔愣他为什么认识自己行李箱的时候,秦知珩语出惊人的和她诡异的解释起来。
“我和姚馨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并且辛尧也是为你着想,万一程家得到消息知道。”
剩下的话他没说,留给博昭然自己权衡利弊。博昭然站在原地,不死心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周边的酒店,发现有房间的打不到车,没有房间的也打不到车。
秦知珩也不催她,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等到博昭然发现一点机会都没有的时候她放下手机,仰头看他,“那你有车吗?”
“有。”
第51章 XIAYU
博昭然刚出机场的时候就被一股冷风直直的冲脑门, 不过也就是一股,因为到了后面就是秦知珩走在前面了。她为此在心里感叹,这人腿真长。
司机是一早就等好的, 两个人上车后就飞速往酒店里赶。入住办理的很快,拿了房卡后他递给博昭然, 动作熟练的彷佛上演过无数遍。
“要吃东西吗?”
博昭然点点头, 接过房卡,“送到房间吧。”
等到博昭然拖着箱子费力的往前走时,秦知珩偏头一问,“有忌口吗?”
她一顿,“没有。”
电梯门缓缓关闭,手机信号越来越低, 微信一直不停的转着圈,她侧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停的刷新。
等到出电梯,她刷卡进门, 挑了一个小一些的房间进去后拨打了航空公司的电话, 这班飞机的乘务员刚好没有下班,这通电话持续时间不长,五六分钟的时间, 挂断后博昭然坐在沙发上愣神,脑子里乱糟糟的。
直到房间门被敲响,她如梦至醒的开门,整整一推车的食物,像是他把餐厅抢劫了一样, 什么都有。
一通电话过去,她食欲全无, 博昭然随便挑了一盘意面拿了餐具飞快的说了句谢谢就关上门了。像躲什么瘟疫一样。
她关门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注意到他还带着潮气的外套......还有手里的药。
酒店药品有很多,但是她能吃的基本上没有,要么药性太猛,要么她吃了不舒服。
秦知珩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找到一家即将打烊的药店,然后又很着急的赶了回来,话都没说几句就吃了闭门羹。
他叹了一口气。
然后推着餐车往小客厅走去了。
捞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音量调到很大,窗帘被拉紧,随便拿了盘食物就开始吃,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手机屏亮起,是辛尧发来的消息。
【你这算是旧情难忘?】
秦知珩扯了扯嘴角,哪来的旧情,他压根就没忘。
-
第二日,天气已经放晴。
博昭然打开门的时候,挂在门上的药应声而落,纸盒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她下意识的视线下移,然后捡起那个袋子,里面是她常吃的感冒药。
她拎着感冒药探头,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客厅里干净的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博昭然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下楼重新开了个房间,忙完之后她把两张房卡放进包里,路过酒店大厅的时候。
鬼使神差的,她又走到前台开口问,“请问你们酒店有提供药品吗?”
前台绽开一个标准笑容,轻轻点头,嗓音清甜,“对,昨晚看您脸色不太好就送了一些感冒药,开门的是一位男士,姓秦。”
博昭然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到人影都离开视线后,那位前台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她可从来没骗过人。另一位男前台看她掉了魂似的,打趣问了一句。
女前台说,“咱们昨晚哪上去送药了,我昨儿值班,看的真真的,是那个帅哥亲自出去买的呢。”
“啊?昨天那阵雨挺大吧。”
“可不呢,回来的时候衣服也湿了,今天早上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我要是这位小姐过来问的话就说是咱们酒店提供的服务。”女前台摇摇头,他们酒店都是等客人离开后确认好时间过去打扫,结果这位秦先生一大早就叫了保洁,还特地嘱咐没有事不要敲门。
......
博昭然和秦知珩是一前一后出的门,两个人取证的地点事先也没对过,一天忙碌下来也没见到对方。
长津的圈子不似京港那样复杂,但行事也比较顽固,就算博昭然是打着锦恒的名头也不过勉强让人多看一眼,最后还是辛尧周转一圈又一圈才打通了关系让博昭然进去。
博昭然没什么好埋怨的,人情世故,这儿又是程家老宅,查起东西来自然要麻烦一点,不过麻烦成这个样子还是稍微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就这么一连三五天的连轴转,早出晚归又不在一间房,博昭然和秦知珩基本上没打过照面。
这天,博昭然从法院里刚出来,手机上叫车软件前面还有好几位,中午太阳有些大,她站在站牌下阴凉处等车。司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起身找车子,不经意的一瞥眼发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盯着她。
她快速上车,看了眼后视镜,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那个男人也上了车,好像一直跟着她。
她好像被跟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博昭然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知道程家人手段龌龊,却都不及眼见为实来的吓人。
如果连她都被跟了的话,那么秦知珩......,博昭然眉心一皱,迅速给秦知珩发了个定位。
对面回得很快,【?】
她咽了咽口水喉咙,不经意一瞥,还是看到那辆车,她抖着手把车牌号发给秦知珩,【酒店见,我好像被跟了。】
车子飞速前行,窗外倒影晃的厉害,博昭然深吸一口气,查看过路况后嘱咐司机快一些开。
等到车子到达酒店的时候秦知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顾不得两个人还在不冷不热的尴尬期,秦知珩大步上前打开车门,冷肃着一张脸,接过她手里的包,不容置喙的搂着她肩膀,亲昵的贴近她的耳朵,实则是警告的看了一眼那辆并不低调的车。
“别回头,做戏。”
博昭然狠狠一闭眼,伸手牵住他,始终提着一口气,心跳咚咚的冲撞着胸腔,连指甲深深的嵌入他手背都浑然不觉,骨节因为用力都泛白。
一直到电梯门关闭,博昭然都不敢松手,一直等到秦知珩办理好退房手续,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去机场,博昭然都不敢松手。她在国外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一想到纪眠之和她提起的桩桩件件,权力更迭洗礼,犹如钝刀子割肉,叫人心都颤。
秦知珩知道她害怕,哪怕手背已经穿皮见血也一直由她牵着,一直到飞机起飞。她脸依旧白的吓人,抬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不是和纪——”剩余的话她没有说完。
秦知珩微微一点头,反手盖住她微凉的手掌,附身靠在她耳边,“别说话,一会江凛会来接我们去他的单位。”
隔墙有耳,她知道该防范。
两个小时的行程,她就保持着一个动作,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就这么僵持着呼吸,拼命的眨眼缓解紧张,等到飞机落地,她也不敢松手,紧紧的靠着秦知珩。
好在江凛早早的就等着了,接过两个人的行李箱四周环顾一番,才警惕的上了车。
车上,博昭然喝了一口水缓了缓心跳,然后想起季寅说纪眠之已经准备要回国了,她慌乱的找着手机,也顾不得江凛了。
可是手机越着急越找不到。
秦知珩低声问她:“找什么?”
“手机。”她颤声,“她,她最近要准备回国,不能让她回来。”
江凛一个急刹车,晃的他俩在后座踉跄了一下。
秦知珩不悦的看了一眼江凛,抬手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手机屏在车厢角落亮了起来,她急急忙忙的通知了纪眠之,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