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暧昧吐息, 如条吐信竖瞳的毒蛇,以甜言蜜语为毒汁,慢慢地绞紧他脆弱又无辜的猎物。
沈纵颐被他蜜语之下的恶意蜇了下, 纤长眼睫一颤,不由更用力地推阻起腰间小臂:“师叔,这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男人却好似没感觉到臂间推力般, 在他手中, 沈纵颐指尖那点气力恍若雪粒, 有存在感,但很快消融在他的压制之下。
他忽然一把攥住沈纵颐的指尖, 大手将其完全包裹住按在她腹前,他低头,耷拉着眉眼,低声问着,“理是什么理,纵颐,你告诉师叔,师叔不懂。”
“这……”沈纵颐顿了顿,她下意识扭过去,想去看朝鉴神情,却忽视了男人面庞本就靠得极近,她一侧脸,唇瓣霎时擦过他额间。
朝鉴一怔,他抬起头,对小师侄女淡淡一笑:“苏行章和小傀儡都听得见哦,就算要亲近,在这儿这样也不好吧。”
女子羞恼地红了脸,极力往一边撇过头去,口中辩驳道:“这是意外,以及于理不合的理是……是……”
“是什么?”朝鉴戏谑,黑瞳紧紧盯着她的侧脸。
小师侄女纯善,被人逼迫也只会露出气急无奈的模样。
这幅样子,意料之中的抓人。
甚至有些超脱心理承受的可爱了。
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呢。
沈纵颐是了半晌,不知突然想到哪儿,脸色兀然苍白起来。
她忽而静寂地钝住了表情。
见状,朝鉴心里一跳,他不自觉抿唇,而后立马轻声哄上人:“没关系,不用说了,是师叔过火了,小纵颐,没关系的——”
“师叔……”沈纵颐静然的面目挤出一点笑。
朝鉴望着她的笑,只觉得这笑惨然又可怜。
他正欲抬手捂住沈纵颐的嘴,她却已笑道:“您忘了,我不是陆浑山弟子了,哪还有甚理。”
朝鉴默然。
沈纵颐垂首,浑身一半力气都似随着那笑泄干净了。
身子冰凉又柔软地倚在朝鉴温热胸膛里,凄白的脸孔失了色,惹人心惊:“连唤您师叔,都是不应当。”
此时朝鉴再也维持不住游刃有余的态度,他忍不住搂紧怀中女子,哪还再想作甚过分的事去逗人。
低眉将唇瓣轻轻地贴在她冰冷眼角,男人声音低哑又轻柔:“这有甚不好,我早不愿听你唤我师叔了。我在凡间时,父亲给我取了表字镜人,你若愿意,不若以此字唤我。”
“……”
没得到回复,朝鉴罕见地有些不安,想去垂眸看沈纵颐的表情,可又觉得会看见她苍白但厌恶的面孔。
于是闭起双眸,叹息一声,深深俯首,哀婉道:“千不该万不该是我今日来错了时候,千不好万不好,也是我寸步不让的错。”
“纵颐,”他撒娇似的地轻语:“好纵颐,你原谅我一回吧。”
“镜人下次不这样做了。”
沈纵颐的垂眸,望向腰间禁锢的双臂。
一点都没有放松的迹象啊。
深蓝墨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冷嘲,她垂着头,任额间碎发半掩眉眼,静静地听朝鉴在耳侧撒娇卖痴。
半晌,她轻轻道:“朝鉴掌门这是在作甚,是求爱吗?”
朝鉴一僵,阖起的眸子当即睁开,可想到什么可能又闭起眼睛,垂落的眼睫轻颤:“你以为呢?”
她以为?
沈纵颐以为是。
但并不觉得朝鉴是真心实意,这或许不过是他随心而起的玩乐念头罢了。
既然要玩,她不入局又怎么行。
“若我以为,是呢?”
朝鉴哑然,围在她身前的手终于有些许松动,像是退让,也似胆怯。
“可……”他嗓子哑得有些发干,声音发涩,笑意干涸在眼中,昳丽容貌隐在青丝阴翳中:“纵颐准备做什么?”
厌恶他排斥他,不再把他当回事,然后像在幻境中一样,毫不留情地离开——是吗?
朝鉴不确认自己有没有问出声。
他脑子有些空白,眼前也模模糊糊,但鼻端嗅觉却异常灵敏,能闻到女子身上的暖香,清清浅浅地如春波般漾在鼻尖。
好闻极了。
“你希望我做什么?”
她不接他的话。
他们彼此间一问一答,一来一往好似灵力对决,谁的心肠更硬些,谁的赢面便更大些。
朝鉴和邬道升是同门,二人同修无情剑道,后者飞升之后,前者成了世间唯一一位无情剑尊。
他有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眸,他待谁都是一样的跳脱不负责。
他的修为已至臻境,如果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飞升。
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成为世间第二位飞升剑尊。
……
……他不愿意。
“纵颐,我希望……”剑尊埋下头,隔着衣襟,他将唇贴上她脖子间的红痕,“我希望你,甩开别人,与我相爱。”
相爱。
不是爱他。
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脖颈处温润的触感,是朝鉴的唇。
那张形状美好的唇瓣仅仅离着一层薄薄衣料贴着白嫩颈肉,力度时重时轻,似乎想要将其上刺目痕迹以他的唇齿压盖上——独属于他的痕迹。
沈纵颐没有推阻他的亲近,也没有回应,她只是生生抿唇,默声了许久。
许久许久,久到身后男人已松开手,退开距离,朝鉴重新挂上笑容,吊儿郎当地勾唇:“行了,不玩啦,今天的有意思都玩尽了,本掌门先走……”
“唔!”
朝鉴猛地瞪大眼。
沈纵颐拉住他的手,并反身仰头吻住他不过顷刻间的事情。
他来不及反应,反应过来后却也不想再做其他事。
任事情发展下去罢。
他垂眸,望着师侄女如画眉眼,多情眉目霎时间柔和若水。
朝鉴将缩起来的手重又放开,慢慢抚上女子脸颊,闭眸回应。
他沉沦闭眼的刹那,沈纵颐悠悠起眼,眸中水色清浅,眼底却冷得令人发憷。
打量着朝鉴艳丽容色,攥取到男人脸上与平常不同的痴色,沈纵颐并未多想。
朝鉴太擅长作伪。
不过这张脸着实是美。
暗色一闪而逝,沈纵颐随之垂眸,轻轻吸吮了下。
“唔……”
看起来深谙风月的朝鉴掌门意外地青涩。
这点子伎俩都招架不住。
后腰一阵阵地酥麻,朝鉴眸间水汽氤氲,泛红眼尾好似沾露桃尖。
他轻吟一声,低低的嗓音动听又诱人。
沈纵颐手掌从他的脸颊绕到后颈,向下扯了扯,剑尊便如脖子被牵了链子的家犬,顺着她的动作俯首弯腰。
没什么弯不下腰的,他只会甘之若饴地阖眸,极尽细微地品尝其中滋味。
清月黯淡了,稀薄的月色映在二人身上,如同披着轻盈薄纱,即便是情难自抑,也是无端添上几分皎洁的纯情。
结界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将二人身影与声音隔绝在内。
“师尊……”
女子的轻唤声被吞没。
但朝鉴听得一清二楚,他身子一僵,迷蒙的神色有瞬间的清明。
可是当沈纵颐垂着盈润黑眸看过来时,他还是没出息地迎了上去。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朝鉴按下心中自嘲,他今日也认命一回。
总之,他抚上她细软的腰肢,眸底占有欲与恶意汹涌翻腾又被其收束平静。
按着她柔软手掌,朝鉴弯眸对其笑了笑:“纵颐真疼我。”
总之——她那死人脸师尊已经没了。
死了一样的人,拿什么跟他争。
人总不会再回来就是。
朝鉴收紧双手,满意地发出一声玉碎击水般的轻喘。
只要小师侄女心心念念的死人脸不活,他就有机会,有机会也有时间一点点把她心上的别人挤下去。
他会取而代之,他会不择手段地取而代之。
“与我相爱吧,纵颐……”
朝鉴低喃着,但是女子面色微红,并没有回答他。
许是没听见,朝鉴鬓发散乱,玉白面孔呈开艳色,他遍遍重复:“纵颐,我才是你正确的选择。”
纵颐遍遍都没有回复。
朝鉴没作声,不着急,他要细细布网。
云翳散去,月明如初。
朝鉴揽着人,脸颊艳光犹存,他餍足地弯起眸子:“纵颐,你别答应苏行章做他道侣,他指定居心不良。”
女子略微倦乏地回:“应人之诺,不可食言而肥。”
朝鉴撇了撇嘴,食言而肥又怎的,他最熟悉这种事了,经常这么干也没见他被怎的。
可是这些话他不敢对沈纵颐说。
谁都知道她是个正直好人,虽然堕了魔,但是堕魔后除了有点贪欢,性子一点没变。
严正得令人发指。
让人又爱又恨。
朝鉴爱怜地用脸贴紧女子柔嫩脸颊,闷声道:“你若成了他的道侣,我又算甚?”
沈纵颐一顿。
“……镜人,你明白的,我只是将你当作师尊。”
闻言,朝鉴已无暇顾及她唤自己小字的欣喜,心口发胀难受,他扯出笑,呵呵笑:“修士随心,情缘随心,我知道我明白。”
沈纵颐沉默。
朝鉴便也慢慢歇了笑。
末了,抱着她也抱不够,他埋在她脖颈处淌着泪,抱怨:“我知道了,我不逼你好了。”
“有几日……便算几日好了……”
话声到最后已是轻而又轻,其中点缀的情意却沉甸甸的。
沈纵颐抬手抚了抚男人脑后黑发,嗯了声。
朝鉴趁机掩住脸上冷色。
有几日是算几日,几日后,苏行章有没有命还两说。
他朝鉴才不等人拱手。
第115章 在他眼皮底下
冷月西斜, 夜阑将尽。
沈纵颐推了下还赖在她肩头的头颅,侧眸道:“会被人发现的。”
朝鉴指尖缠绕着她腰间的细丝绦,闻言懒懒一笑:“任人看去呗。”
他恨不得全修真界任都晓得他们之间的关系。
“朝鉴!”她有些不虞, 蹙眉低声呵斥道。
“好好好, ”黑发剑修忙不迭起身, 举手做认输状, 桃花眼弯弯, 狐狸似地媚笑:“纵颐说的甚我便听甚,一定一概照做!”
他嬉笑一番,见人还绷着脸, 不由又怜又爱地伸出手去勾对方, 被沈纵颐侧头躲过,也不恼,收了手还是笑嘻嘻地:“知道啦,我现在就走嘛。”
沈纵颐转过脸,正色看着朝鉴:“我们今日之事……”
“天知地知,”朝鉴咬唇吃吃笑, 而后陡然拉过沈纵颐的手,见其这次没躲,眼中笑意加深。
他笑着弯腰将额头贴上她的手背, 做出像朝拜一样的姿势:“放心罢,苏行章那儿我去解决。”
话说间,他歪过头, 从她的手背上斜出眼去瞧:“小傀儡就拜托你咯~”
得到承诺, 沈纵颐绷紧的面庞微松, 垂眸看着朝鉴耍宝,她挽起笑容, 无奈道:“多谢。”
朝鉴起身,“谢什么呢,若非半路杀出个苏行章,我们今日不正该光明正大……”
见沈纵颐脸色又要冷下去,朝鉴赶紧住嘴,拉着她不放的手臂讨好地晃了晃,顺带谄笑道:“好纵颐,对不住,我又说错话了不是,这嘴也真是的,该打该打。”
朝鉴皮相生得极好,那张脸就是做再夸张的表情,也只是更显昳丽。
谄媚的表情摆出来,是眉也弯弯眸也弯弯,眼尾上挑着,绯红薄唇轻勾着,端的是风流无限,惑人心神。
沈纵颐目光在朝鉴的脸上顿了下。
若不是这张脸的存在,就朝鉴这种恨人有笑人无的糟糕性子,还不得遭多少仇家追着打,当然,仇人打不打得过他又是另一说。
“师叔,”她犹豫了下,还是唤了这个称呼。
朝鉴嗯了声,眸光微闪:“怎了?”
沈纵颐定定地望着朝鉴期待的神色,兀然间别过脸,有些狼狈道:“对不起,我还是觉得……您就当方才的事情没发生过罢,我们之间——是错误的。”
朝鉴的笑僵住了:“哪儿错了?我不以为有错,两情相悦情深亲近不是天经地义?”
“我对您并无风月之心。”沈纵颐垂眸,“您其实也知道不是吗?我方才……完全是将您当作了他。”
这个他是谁,朝鉴再明白不过。
他霎时间寒了眸。
若非清楚邬道升早五十年前飞升就化作天道之力了,但凡邬道升是真死了,他都得去把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哦,天道之力。
朝鉴妒意横生的心忽而静了静。
哦,邬道升成为了天道的一部分了。
举头是天——
朝鉴兀然勾起一抹饱蘸恶意的笑容。
他福至心灵,悠然对沈纵颐露出一副深受伤害的脆弱表情。
朝鉴是装腔作势的高手,演戏时情绪一等一的到位,连脸色都苍白了两分。
他用小拇指勾住沈纵颐的,垂眉低落道:“我知道的,但是我不在意。”
女子讶然抬眸。
朝鉴动人攒眉,眉眼盈盈可怜:“只要纵颐不忘了我,便是你心上有他人又如何?我不在意你将师叔当作他的替身,只要纵颐多疼疼师叔,那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