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剧情开启,女主恋爱脑上头,要么将仇恨忘个干净,要么陷入自我折磨。
大概是觉得眼前的生灵无比亲切,菟娇娇平复心绪后,倾诉的欲望不减反增,道:“我难过不止前世种种,为妖以来,我换了几处寄居之所,周边的生灵却总会凋亡。”
这话委屈又茫然。
祝骄低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纤细的茎紧紧缠绕在一旁树木的根须上。
本就垂危,不死才怪了。
“因为你是菟丝花妖啊,”祝骄对各种妖的秉性无比了解,道,“寄主会死是常事,换一个就好了。”
时午隐约察觉到不对:【我怎么觉得,菟丝花似乎也不是那么弱。】
【你以为呢?】祝骄道,【我早说过,依附从不是他们的本性,只是手段之一。】
同样属于惯用手段的还有……
绞杀。
“菟丝花……”菟娇娇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本体为何物,犹豫道,“寄主凋亡就换吗?”
祝骄不知她在纠结什么。
原著里她们两个没少结仇,她对女主根本没什么耐心。
要不是必须等剧情开启,早就忍不住把这堆杂草拔干净了。
“不换等死吗?”祝骄刺了她一句,道,“法子给你了,你照办就是,必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不然再有性命之忧,她还要来回跑。
菟娇娇一愣。
眼前的生灵恶声恶气的,却希望她……
活得长久。
【菟娇娇好感+10,当前好感度10。】
祝骄惊讶了一下,就把这好感变化抛到了脑后。
涨跌随意,别死就行。
“我记得了,”菟娇娇轻声道,“你呢,也是菟丝花妖吗?”
祝骄见她应下,懒得在此处多费时间,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执拗的一问:“所以你的寄主死了,也会寻新的吗?”
祝骄回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寄主,她向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菟娇娇自觉读懂了她的神情,心情复杂地道:“所以是连半点心软都没有吗?”
“你在同情所谓的寄主?这里不是凡间,是魔界,最致命的永远只有一点,那就是不够强。”
祝骄理解但不认同她的脑回路。
也难怪女主后期被各路角色虐身虐心。
“不够强……”菟娇娇低喃了一句,隐约有些明悟。
“否则无论被多少生灵攀附,都不至于凋亡,”祝骄顿了一下,道,“生杀予夺也会握在自己手中。”
菟娇娇沉默良久,语气莫名地开口:“所以换寄主不是你的错,只怪他们太弱了。”
强到一定程度,如何能换?如何敢换?
时午心中说不出的古怪。
祝骄没有多想,兀自上了行云。
她要去凡间看看,男主究竟在做什么。
第28章 孽徒
祝骄到皇城时, 以为自己走错了。
一派肃杀之气,就连空气都好似凝滞了,像是边境哪个常有战事的城池, 而非天子脚下。
与她上次来时大为不同。
料想此刻男主应在当差,祝骄潜入皇宫,化作宫人模样,从女官的口中打听出了观星台的位置。
刚走了几步, 祝骄面色一变。
一股强烈的吸力将她的身形拉扯向皇宫的西南角。
皇宫内怎么会有人使用召唤妖魔的法术?
祝骄隐匿了身形, 一路被拽进了陈设无比简陋的房间。
房门大开时, 门口守着的两名侍卫惊疑地对视一眼。
奇怪, 也没有风啊?
想到此宫荒废已久, 晚间还会有凄厉的哭嚎,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关上房门, 顺手落了锁。
反正里面那位快死了,等个把时辰后咽了气,他们就进去收尸, 然后向皇帝复命。
祝骄稳住身形时,与坐在地上的女子面面相觑。
眼看着对方吐出一口血, 向侧方倒去, 祝骄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脚,正好踩在地面的血迹上。
祝骄低头看了一眼,道:【坏了!】
血迹混着朱砂勾勒出诡异而又繁复的纹路, 正中书着一个笔迹颤抖的“祭”字。
在她沾到符箓的刹那, 血迹活了过来, 流动的红光中伸出一只手。
瞬间天旋地转,祝骄被吸入了女子的体内。
回神的第一时间, 祝骄接住险些倒地的分身。
看了看怀中双眸紧闭的“女仙”,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装,祝骄郁闷道:【这都什么事啊?】
体内早已没有那女子的气息。
不但咽气了,还在死前以神魂作祭,召了她这个妖过来。
人间术士世家不止君氏一族,能有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也正常。
但问题是,她不是孤魂野鬼啊,也不需要肉身。
这法术有BUG。
时午宽慰道:【你就当是又多了个马甲吧。】
谁让她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到了皇宫,又好巧不巧,不在本体之内。
估计方圆几里,魂魄离体的妖魔也就她这一个。
祝骄试着神魂出窍,刚冒出个头,就被拉了回去。
肉体凡胎的,飞也飞不动。
本来分身法术就受限,换成这个凡人的身体,法力更难以施展。
【我的马甲够多了,】祝骄欲哭无泪,【而且总要告诉我她想做什么吧?】
在她迈入符箓时,便是应了结契。
不实现对方的欲求,她怕是要被天长地久地困在这躯壳中。
祝骄环顾一圈,见不远处有一方落了灰尘的桌子,上面搁着个托盘。
酒杯,匕首,白绫。
祝骄走过去,果然见酒杯空了。
难怪腹中有些发热。
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祝骄走到桌边,抓过匕首来一拔。
时午道:【你要强行脱离这肉身?没达成这凡人的欲求,怕是会神魂受创,滋生心魔。】
祝骄又将那匕首丢了回去。
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托盘下压着一封信。
轻轻抽出,打开。
祝骄一目十行地看完,终于知道了女子的身份。
侯门贵女,皇帝宠妃……
这是她几个月之前的境遇。
现在宠爱没了,侯府也没了。
祝骄正反页翻了翻,没见提及有关心愿的言语。
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死前回顾下自己短暂的一生,抢了史官的饭碗,自己给自己写了个传记。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祝骄抓狂:【有什么心事你倒是说啊!】
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
祝骄吓了一跳,紧接着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把分身塞到了柜子里,又将白绫覆住血迹朱砂,鞋履碾过,然后端正地坐好。
手心还攥着团成一团的信纸。
房门打开,为首的小太监趾高气昂地走进来,看清里面的情形,面露惊骇,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祝骄肚子里冒着坏水,盯着他,突然一笑。
小太监果然被吓晕了过去。
【真好玩。】
时午:【……】
他身后那两个侍卫倒是镇定多了。
虽然不知道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强作镇定。
侍卫看着那坐在白绫上,惨白着一张脸,脸庞身上带着血迹的女子。
见地上有影子,不是鬼。
于是开口道:“还请娘娘莫要误了吉时。”
“我也不想浪费你们时间,”祝骄无奈摇头,“毒酒我喝了,这不是没死吗?”
两个侍卫瞪大了双眼。
不止因为她话的内容,还有她的言行举止……
这位庄妃人如封号,端庄自持,自有一番傲骨,哪怕是被关到此处,也没有半句软话。
开口要了些笔墨朱砂时,也是自称“本宫”,将自尊与体面维持到最后一刻。
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
至于毒酒……
祝骄扬眉:“你们不信?那就再端一杯过来。”
待到面前整整齐齐摆好三只酒杯,祝骄拿起,一饮而尽。
侍卫还想退避出去,没想到她这么果断,一时顿住了脚步。
无妨,早完事早交差。
然而很快,这位庄妃用事实告诉他们,这差事怕是交不了了。
祝骄揉了揉肚子,道:【别说,还挺暖胃的。】
有她的神魂之力护着,人间这点毒药,比起天魔两界,实在是不痛不痒。
两个侍卫露出同先前小太监一般惊骇的神色。
“快、快去请国师大人!”
见那两个人忙不迭地出门,还落了锁。
祝骄看了眼地上被遗忘的小太监,觉得他有点惨。
于是她走到那有点惨的小太监身旁,把他的外袍扒了。
折了两下,放到白绫上,盘腿坐了上去。
嗯,软了不少。
时午:【不愧是你。】
【谁让这里都没什么能坐的地方。】
房门再度打开时。
一个华服墨冠,俊美无俦的男子走了进来。
祝骄眼睛一亮。
这不是她的好徒儿嘛!
君千歧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眯眸看向她。
祝骄觉得他有哪里不太一样了,至少和在她面前时有些不同。
侍卫将手中的酒壶放下,退了出去。
此番倒是没忘了那小太监,只是对他不见踪影的外袍感到疑惑。
君千歧看了眼她身下的衣物,没有说话。
屋内只剩他们两个,祝骄才开口:“君……”
君千歧却没有兴致与她多费口舌,道:“不肯赴死,是想全族上下,再多几个人作陪?”
祝骄收声。
想到信中所提,侯门覆灭,爵位褫夺……
该不会又是被君千歧灭了满门吧?
君千歧轻抚眉尾,慢条斯理地道:“我一向心慈手软,但你非要求个九族夷尽,也未尝不可。”
祝骄深吸了口气。
她防着男主屠杀君氏,谁能想到,他跑到皇城还能初心不改。
“君千歧,你为什么要这样?”
君千歧垂眸,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道:“难怪他们会说你神志不清。”
敢这样对他说话。
非但没有畏惧,还有几分熟稔。
原本他是不信什么喝了毒酒毫无反应的,眼下见这宫妃一反常态,不禁想到抄家时搜查到的物件,还有几乎与君氏同出一源的典籍。
当即俯身,勾起地上的酒壶,将壶口塞入她的唇中。
祝骄被猛地灌了一口,偏头呛咳出声,怒道:“你……”
孽徒!
君千歧动作一顿。
他向来不肯与旁人离得太近,唯恐脏了自己的手。
如今对上女子眸中那令他无比熟悉的惊怒之色,又思及进门时她话中的熟稔意味。
忽然抬手钳住她的下巴,壶口一倾。
“放……唔……”祝骄吞咽不及,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滚过白皙的脖颈,没入领口。
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君千歧眸色一暗。
祝骄拼命挣脱着凡胎的桎梏,好不容易凝起一道法诀,朝着对方拍了过去。
君千歧闷哼一声,忍住腰腹传来的剧痛,身形半点未退。
只是手上的力度松开几分,指腹擦过她的唇角,将毒酒涂抹在柔软的唇瓣上。
祝骄平复着体内紊乱的法力,给对方记了一笔。
等着!
她迟早会清理师门!
“果真耐得住毒性,”明明心中已有了答案,君千歧却还是问道,“你是何方生灵?”
祝骄不答。
若说方才还迫切与他相认,现在已然生出了戒备。
男主很不对劲。
如果告诉他,她被困在一个凡人的肉身内,莫说帮忙,怕是会有什么别的变故。
君千歧站直身形,忽然拔出佩剑。
剑尖朝着面门而来,祝骄侧身一避。
此举正中对方下怀,君千歧长剑一划。
那外袍,连带着白绫,被从中斩断,露出下方模糊的一片红色。
君千歧悠然道:“召唤符箓。”
祝骄:“?”
都糊成一团了,怎么看出来的?
君千歧自然瞧不出,只是使计相诈罢了。
眸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将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他的师父,真是太好猜了。
“是邪魔妖物,”君千歧从容地收剑,道,“还是神女仙人?”
祝骄起身,气势拿捏得很足,道:“不管是什么,既知晓我不是凡人,就离得远点,不然哪天我心情不好,把你杀了给庄妃报仇!”
“是吗?”君千歧不甚在意地轻笑。
他哪里看不出来她是色厉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