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羿偏头躲开利剑,那剑身贴着他的侧脸而过,深深嵌入背后的木板。
祝骄猝不及防,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满脸嫌弃地擦着头上的痕迹。
“少羿!你又发什么疯?”
这情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思及当年那两个神君,少羿觉得有意思,低声道:“你总是给我惊喜。”
他向来热衷于看别人争抢,在中间添一把火,再抽身离去。
然而每当对上她,他时常忍不住以身犯险,蹚个浑水。
于是少羿没有见好就收,倒嫌那不远处的凡人杀气不足一般,火上浇油道:“来日方长,姐姐还是早些习惯为好。”
君千歧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怨自己的身手太好,如若不从另一只船上飞落至此,也就不会看到方才那一幕。
再加上那话,直让他的理智被妒火焚烧殆尽。
“师父,他是谁?”
祝骄诧异回眸。
他叫她什么?
难不成……
“你早就认出是我了?那你还……”
他从头到尾都在捉弄她!
“我还什么?”君千歧道,“是迫使师父饮酒,陪着师父沐浴,为师父捏肩拭发,又或是别的呢?”
少羿先是惊讶于他们的关系,听到后面的话,脸色黑了下去。
和她有了师徒的牵绊也就算了,举止如何能这样越界?
不过是个凡人,他凭什么?
祝骄为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孽徒!”
君千歧看着她。
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还有更大逆不道的心思。
只是他们两个的事可以私下解决,如今更重要的是另一件。
于是再次重复了一遍,道:“他是谁?”
“我和姐姐的关系还轮不到你一个凡人来管,”少羿心中不适,自然不肯让对方好过,道,“姐姐,你怎么从未提过你还收了个徒弟?若觉得他拿不出手,我魔宫里多的是好苗子,随意你挑几个解闷。”
君千歧到底是城府更深,听出对方有意离间,道:“她想要解闷的东西,也不用你来给,我和师父共度二十载春秋,比旁的生灵更为了解。”
少羿眸光阴郁。
难怪这么有底气。
若她只是偶然兴起,何至于费这么多时日?
等等,二十年?
那不是……
此刻,少羿才是真的动了怒,道:“是在敖厌他们被关的时候,你找上了他?”
祝骄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
少羿磨了磨后槽牙,道:“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迫不及待寻了个替身?”
他就说,这小白脸的剑招如此熟悉,分明是她惯用的招式。
敖厌的身手不必多说,当年的天界就属他和祁钧的剑术最好!
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将这个凡人打磨成了如今的模样?
“啊?”祝骄满头问号。
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但凡没有点水,都想不出这么离谱的结论。
然而架不住另一边,她那倒霉徒儿信了。
君千歧愣在原地。
他一个凡人眼界有限,她又隐瞒良多。
身份之别,从未对等的信息,再加上自小在君家的经历,他始终患得患失,如履薄冰。
所以时常会问她,也是问自己——
如若换成别人,她会不会伸出援手?
她又凭什么对他另眼相待?
如今,耳边无比明晰地响起那句敷衍的说辞。
因为他生得好看……
究竟是好看,还是相像呢?
“……师父,他说的可是实情?”
“这种胡话你也信?”祝骄看向少羿,道,“这和敖厌又有什么关系?”
能不能清醒点?
少羿垂眸,掩住涩然。
他怎么忘了,移情之后,她心心念念的已然成了凛初。
她记不得这些,也自然与敖厌“无关”。
君千歧将少年的反应尽收眼底,于是越发确信。
令他心寒的是,他的师父到现在也不肯承认。
怎么,觉得他这个替身用着顺手,舍不得一脚踢开?
君千歧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意味,道:“他是个怎样的生灵,这也不肯说吗?”
祝骄差点稳不住身形。
救命,头疼。
君千歧敛住所有的情绪,平静地道:“是何等品性,徒儿也好学习一二。”
不。
他必定要杀了对方,取而代之。
这话耳熟得让祝骄手痒。
在天界也是,那些个神仙揪着她心悦何人的话题不放。
还品性?还学习?
祝骄看了他一眼,见他好似尤为诚恳,满脸的认真。
诶?
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啊。
于是道:“你和他的确有几分相像,但他泛爱世间万物,不会如你一般滥杀无辜。只这一点,你就远不及他。”
听到了吗?收手吧。
君氏一族,皇城世家,都别再杀了。
保不准杀了哪个关键人物,剧情就无法开启了。
至于“他”是谁?
不知道。
第32章 争风
君千歧尚未做出反应。
少羿先气笑了。
凛初?
泛爱万物?
他怎么觉得刚好相反呢。
君千歧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只是如此?”
祝骄道:“不然还有什么?”
她现编也来得及。
君千歧莫名放松了心神, 道:“师父何不早些告诉徒儿?”
竟是这样……
如此虚无缥缈,也能是喜欢吗?
果真是无欲无求的神仙啊。
君千歧面上不辨喜怒,道:“师父放心, 徒儿定会虚心向那位前辈学习。”
祝骄点头:【该说不说,男主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而且一点就通……啊,还是我劝得好。】
时午:【……是吗。】
最后生闷气的只有少羿一个。
他很想甩袖离开, 但瞧她那徒儿赖着不走的模样, 自己怎么也挪不动脚。
不行。
他就是气死, 也要死在这条船上!
不能继续放任他们孤男寡女独处, 他就不信了, 在眼皮子底下,这两个还能勾搭在一起。
眼看快到城郊行宫, 为免别人生疑, 少羿隐匿了身形,君千歧也轻功离去,回了原本所在的游船。
目睹一切的侍卫:“……”
因次日祭天祈福, 当晚并未宴饮。
祝骄统共没带几个宫人,让他们各自去歇息, 自己逛了一圈, 回到寝殿,已是掌灯时分。
书案后,少年用书挡了半张脸, 露出双眸, 正以一种无比幽怨的目光看着她。
某只小妖无情吐槽道:“大半夜的, 像鬼一样。”
少羿书一丢,道:“鬼的阴寿有限, 我可是要缠着姐姐千年万年的。”
祝骄没理他。
他才几千岁,年纪尚浅,孩子气性的话如何当真。
祝骄褪下沉重的华服,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取着饰物,随口道:“还不走?看来你的领地确实是没什么事。”
少羿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已到了她身后。
祝骄惊了一下,手中动作稍顿。
少羿就这般握住了她的手,将那支珠钗缓缓抽出。
满头青丝滑落。
少羿与镜中的视线对上,低声道:“姐姐,敖……凛初有什么好的?还有你那个徒弟也是,一看就心思不正。”
祝骄偏头看向他:“你待在这儿,就是为了说他们坏话的?”
少羿还牵着她的手,没料到她会回头。
分明是仰视,眸中却依旧一片骄矜之色。
少羿心中泛起异样。
不远处即是床榻。
也不知何等情形,她才会软下姿态……
莫名的,少羿眼前浮现她原本的模样。
【少羿好感+2】
“松手!”
一声轻斥,少羿瞬间回神。
他竟不自觉收紧了手上的力度。
略微松了几分,控制在不会弄疼她的范围内,却并未完全放开钳制。
见她不悦地蹙眉,少羿喉结微动。
想来那种情形,她该是羞怒交加。
不知仍是这般气焰极盛的命令之态,还是承受不住地哭泣求饶?
“不若弃了你那徒弟,”少羿忆起白天的说辞,还是忍不住醋海翻涌,道,“饮酒,沐浴,或是其他……我来陪你。”
祝骄一听。
有这等好事?
前两个就免了,男主做饭还挺好吃的,让少羿跟着学学似乎也未尝不可?
少羿见她犹豫,面上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继续发挥魔族的诱骗天赋,道:“无论想做什么,我都无有不应,姐姐觉得如何?”
“痴心妄想。”
一句话掷地有声,压着沉沉的怒意。
正是迈入殿中的君千歧。
少羿眸光一闪。
他的注意力全在女仙身上,连凡人的气息都没察觉。
他从未有过如此失误,也不知对方究竟听去了多少。
君千歧看清两人亲密的姿态,一道法术丢了过去。
少羿抬手挥散,道:“雕虫小技。”
祝骄起身,摆手道:“要打出去打,我要睡了。”
君千歧看向她。
他记性极好,今日从少年口中听到了几个不同的名字。
他第一次知道,她身边的生灵有那么多。
此刻这毫不在意的姿态,显然是早已习惯,他们都不曾被她放入眼中。
是以,最重要的不在于他们争个无甚意义的输赢,而在于她的情意。
君千歧闭眸平复了一下心绪。
她不是喜欢这张脸吗?
于是少羿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不要脸的徒弟,收了杀意走向女仙。
然后无比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身。
祝骄诧异抬眸。
烛火之中,男子俊美的面容带起一抹轻笑,眸中是赤裸裸的蛊惑意味,道:“今夜月色极好,早早歇下未免可惜,不如同去游赏一番?”
正要推拒,背后又贴上来少年温热的身躯。
少羿双臂圈住她的脖颈下方,与肩齐平,道:“想赏景就自己去,她已将行宫周边看过一遍,哪里还有心思再逛?姐姐想必乏了,还是早点睡吧。”
【呵,】时午竟也跟着凑起了热闹,意味不明地道,【祝骄,你真是艳福不浅呐。】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门口传来一道怒喝。
三人循声望去。
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青年,正震惊地望着殿内的情景。
只见他的宫妃青丝散乱,身着中衣,与两个野男人抱在一起。
身后那个不明身份,身前那个……
可不就是国师!
他先前听了国师的谏言,放了她一条生路。
却原来,他们两个早就背着他勾结到了一起!
宫人们跪倒一片,止不住地颤抖。
殿前无人值守,他们虽觉得古怪,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般。
就不能留个人通传吗?
这是要连累他们一起被灭口啊!
皇帝气得满脸通红,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纲常国法!”
祝骄慌了。
偏偏前后两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完了完了。
她还有完成庄妃欲求的可能吗?
“还不跪下?”皇帝在腰侧摸了个空,想到此番是临时起意过来看她,也没有佩剑,转而将怒火对准宫人,道,“愣着做什么?把他们给朕带过来!”
宫人两股战战,抬头看向国师,被对方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本座跪你?”少羿冷笑出声,侧眸睨视这位人间帝王。
也是第一次,在祝骄面前摆出了魔尊的气势。
皇帝不禁后退半步,反应过来,骂道:“放肆!你们……你们这三个奸夫淫/妇!”
祝骄的逆反心瞬间就上来了。
因被对方激起了火气,面上的慌乱消失。
而少羿回的那话,也正对她的胃口。
“奸夫淫/妇?”祝骄笑出声,不再急着挣脱,反倒从容地往后一靠。
少年身形一僵。
【少羿好感+4,君千歧好感-2】
祝骄没有理会好感度的变化,抬手勾住眼前人的脖颈。
【君千歧好感+3,少羿好感-1】
君千歧眸光微动,配合地俯身。
这位城府极深,在皇帝面前尚且秉持着傲气的国师,此刻为了讨个女子的欢心,心甘情愿地低了头。
他清楚她对他们没有旖旎的心思,只是利用。
但他不介意。
如果可以,他希望只利用他一个。
祝骄歪头,看向几欲作呕的皇帝,刻意气他:“你指的是这样?”
“你……”
“我?”祝骄眨眨眼,道,“只许你三妻四妾,我养几个可心的男宠,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