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方才那一掌,连平日里一半的实力都没有。
虽然不知她和那个宫妃结的是什么契,仙法又受限到何种程度,却清楚……
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离她如此之近。
至于能不能牢牢锁住,就看他的手段了。
第29章 野心
祝骄抬手, 桌上的匕首飞过来,落到掌心。
祝骄握了一下,对上君千歧的视线。
君千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动作, 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动手吗?”
祝骄哼了声,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君千歧就这么盯着她,直看得她不适地蹙眉,才将收回剑鞘的剑举起, 横在面前。
忽然松了手, 剑身径直落下。
随后面色如常地将双手拢入宽大的袖中, 似乎对她这个不明身份的生灵半点不怕。
君千歧道:“你可以走了。”
祝骄摸不准他的心思, 但他都开口了, 她没理由不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的时候跑路。
只是路过那陈旧的木柜时,脚步一缓。
她的分身还在里面……
君千歧就在这时启唇, 补上未尽之语:“不许再踏入皇宫半步。”
祝骄停下身形。
庄妃的欲求定然与这皇宫脱不开关系, 她少不得要在此留些时日。
君千歧轻笑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你!”祝骄确信,他定然知晓召唤符箓的限制。
君千歧走向她,几乎与她鞋尖相对时才停下, 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道:“我可以帮你。”
祝骄面色古怪:“真的?”
他会这么好心?
“只不过你要告诉我, 你来自何处, 如何到了凡人体内,”君千歧话音极轻,不动声色地诱劝道, “又要做什么, 我才好相助。”
“我……”
【祝骄, 不要告诉他。】
泛着凉意的灵力侵入识海。
祝骄眸中恢复清明,难以置信地道:【他居然将君氏那些旁门左道用在我身上?】
说到底, 还是这凡胎太弱,连简单的摄人心智的法术都能中招。
换成擅用幻术的本体,三界中哪有人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君千歧有些意外于她的清醒之快。
一计不成,怕真将她惹恼了,君千歧后退一步,道:“玩笑罢了,你在宫中住着便是。”
不等她说什么,高声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推门而入。
看到祝骄的瞬间往后一仰,被身后的同僚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她她……
怎么还活着呢?
君千歧漫声道:“将此处收拾干净,庄妃的冤情……我会禀明皇上,由他来定夺。”
“是。”侍卫应了一声,心中纳罕。
冤情?
能有什么冤情?又哪里能有冤情?
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等对方离开,祝骄看着那几个侍卫将托盘带走,又开始收拾落了灰尘的桌案和墙角书箱。
见他们往那木柜靠近,祝骄连忙过去,抬手一拦,道:“不用收拾了,你们出去,我要静一静。”
“可国师大人……”
“你们将事情推到我身上即可,”祝骄想到还有未解的疑惑,道,“你留下。”
那侍卫磕磕巴巴地道:“属……属下一个人吗?”
祝骄扬眉:“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呢?”
侍卫松了口气。
祝骄笑道:“这个房间本来就不止我啊。”
一开始有庄妃,现在是她那柜子里的分身。
侍卫面色一白,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
背后阴森森的。
同僚给了他一个保重的眼神,退了出去。
祝骄清了清嗓子,道:“坐。”
“属下不敢。”侍卫抿唇。
主要是……
这儿也没地坐啊。
在对方战战兢兢的回话中,祝骄大致明白了几分。
原著里根本没有国师这一说,司掌天象占卜的官员,与文臣平起平坐。
而这国师,却是万人之上,甚至压了武将一头。
如今皇帝沉迷炼丹,朝中党派之争尤为激烈,君千歧拉拢寒门子弟,又借着各种由头,向世家开刀。
祝骄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时午翻了下那人对她的好感,斟酌道:【你劝过他追逐名利权势。】
祝骄双眸亮晶晶的,成功歪了话题:【所以还是我的口才过人。】
时午默默把话题掰回来:【但他太热衷于权势了,你觉得如果他已然满足于现在的地位,会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吗?】
原本励精图治的皇帝不理朝政,必然有他的手笔。
祝骄愣了一下。
国师再往上,那可不就是……
他的野心未免太大了。
“皇上呢?”
侍卫答道:“今日也在丹房,先前请国师大人时,在听大人讲授成仙得道之法。”
祝骄嘴角一抽。
他君千歧还没成仙呢,教别人?
祝骄摆手让他出去,那侍卫如蒙大赦,擦了擦冷汗,忙不迭地开门。
临到日暮,与轿辇一同来的,是成群的宫人。
“恭迎娘娘回宫。”
祝骄一指木柜,道:“这个我挺喜欢的,带走。”
时午:【……】
这也太直白了。
眼见他们封好柜门,将其抬起,祝骄放心地收回视线。
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踩上石板路,细微的摇晃中,祝骄昏昏欲睡。
身侧经过一驾车辇,祝骄睁眸,正对上那身形柔若无骨,以手支颔朝她看过来的娇媚面容。
【皇宫的美人真多啊。】祝骄叹了一句,对女子眼中的敌意视若无睹。
无论他们争的是帝心,还是背后所代表的权位,都与她无关。
等等……
祝骄有了个不妙的猜测:【庄妃该不会是要争宠吧?】
要说她经历的最大的变故,无非两个。
侯门凉透了,无力回天;再就是失去帝心……
祝骄挠头。
可她不会啊!
几万年来,数不清多少生灵有过纠缠靠近,自荐枕席的妖魔不在少数。
鸾飞云说她不开窍,不止因为她不肯回应他们。
她连情爱的心思都不曾有过。
现在要让她去和别人争,讨好的还是一个妻妾成群的凡人?
祝骄往后一靠,道:【凡人不是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三夫四侍吗?弃了皇帝,给庄妃换个小情郎应该也行吧?】
时午意味不明地道:【你要用这躯壳,去寻个‘情郎’?】
【试试嘛,若还脱离不了这具凡胎,我再给她抢个皇后当当。】
【不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时午解释道,【凡人的婚约并非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一切都以权势地位为先。既已是旁人/妻妾,就只能钟情一个,除非和离,你才能去寻几个地位不及你的夫侍。】
【在凡间游历多年,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与皇帝和离不了吗?】祝骄忍不住走神。
难不成要先君千歧一步夺了帝位……
【那就收了你的心思,先打探消息,再从长计议。】
【哦,】祝骄双手撑着下巴,再次伸出试探的脚,【还是想翻个墙。】
【祝骄!】
等轿辇停下,祝骄往上方一看。
烫金匾额悬在正中,手书三字“长寿宫”,龙飞凤舞,很是潇洒。
祝骄点头,对这不加修饰的美好祈愿很是满意,道:【这个名字好,我就喜欢活着。】
【希望你作死的时候能多想想现在的话。】
祝骄将所有宫人赶出了殿外。
从柜中拖出分身,左右看了一圈,藏到了墙角巨大的衣箱中,然后落了锁,顺便又加了一道法力封住。
似乎觉得有趣,不禁道:【让那些凡人看到,只怕又要被吓晕了。】
可惜还没到暴露的时候,不能喊他们进来捉弄一番。
时午听出她的跃跃欲试,道:【……不止他们,我也会被吓到的。】
她什么时候能让他省心?
祝骄将宫人唤进来,让他们将空了的柜子抬出去。
几人想起听到的传闻,越发觉得这位主子是沾了什么邪祟,才如此反复无常。
心中惧怕,还是依言照做了。
只有个年纪大些的,偷偷去了丹房。
于是祝骄正懒懒地靠着浴桶,放松着筋骨。
那位听到消息的国师,就迈入了长寿宫。
年纪大些的宫人开口道:“娘娘……”
君千歧抬手,示意她退出去。
祝骄听到屏风外有宫女说话,随后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只当是她进门了。
闭着的眸子也没掀起,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们都出去吗?”
脚步声停在了身后。
微凉的指节落在肩颈,两手按揉之下,力度把握得极好。
祝骄却悚然一惊,寒毛倒竖。
当即睁开双眸,往侧方一避,怒道:“君千歧!你给我出去!”
好在水面铺满了花瓣,将身形完全遮掩。
祝骄又向下一沉,原本露出的双肩也看不到了,直没过脖颈。
君千歧平静地注视着她。
那热气醺得她面颊透粉,再加之羞恼异常,眸中含着水雾,看得他心中发软。
不禁抬手,想要触碰那双眸。
如今,她用的是旁人的身体,也就只有这双眼睛,依旧是她的。
“啪——”
祝骄将他的手狠狠拍开。
君千歧毫不在意手背泛起的红印,道:“我在外间等你。”
祝骄瞪了他一眼。
等什么?
谁让他等了?
祝骄换好衣物,绕过屏风,将桌上的玉镯套在手腕上。
自然是化作另一个形态的仙玉。
时午话中有些无力,道:【抱歉,我拦不住。】
待原著开启,彻底打破剧情力量的桎梏,他才能与此界生灵有一战之力。
祝骄嘀咕了句:【你道什么歉。】
君千歧被无视了个彻底,却也不恼,手中拿起绸布,裹住她仍在滴水的长发。
在她挣脱前,先一步松了手,道:“肉体凡胎,受了凉可就不妙了。”
第30章 重游
“国师大人, ”祝骄刻意提醒了句他的身份,道,“你还记得我是皇帝的妃子吗?”
君千歧先是被这称呼勾得心痒, 听清后半句,眸光透着凉意,道:“只是姑且暂借了这肉身,她是她, 你是你, 你和皇帝自然是毫不相干的。”
“但我此刻就是‘她’。”
君千歧看了她半响, 忽然道:“你是皇帝的人?”
祝骄不明所以。
君千歧轻笑了下:“这可是你说的。”
至于皇帝是谁,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君千歧见她又不理会他。
只兀自走到了窗边, 想要将窗打开。
祝骄刚开了一条缝,没等透口气, 身后伸过来一双手臂, 按住她的手,又将窗户合了回去。
“娘娘,”那人贴在她的耳际, 仿佛他们现在真的是宫妃与权臣的关系,“娘娘就不想问, 臣为何深夜至此吗?”
祝骄算是发现了, 她这徒儿很可能是个登徒子。
她现在是个来历不明的生灵,顶着这女子的躯壳,他都能百般戏弄。
但是她忘了, 初见时他是何等冷漠地威胁她赴死。
祝骄转过身去, 道:“你想做什么?”
他如果敢动歪心思, 她拼着重伤也要回到分身,给他多来两剑。
“还能是什么?”君千歧语气暧昧, 刻意将她的心高高悬起,又话音陡转,道,“他们让我来驱除邪祟。”
祝骄:“?”
君千歧状似无奈地道:“你可要收敛些,再有什么异于凡人的举动,传到我这里还好,若是落到旁人耳中……”
虽然他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闭嘴,但他更想看她求他,攀附于他的模样。
“我不是凡人,当然与凡人有异,”祝骄不甚在意地道,“你也不必多管闲事,别挡着我在宫中的行动就好。”
闻言,君千歧颔首。
看来她是半点也不想交代她的来历,不愿告知她的目的。
甚至连相认都不肯。
无妨,他一向沉得住气。
“是我这个凡人多此一言了,说起来……神仙妖魔应当不必同凡人一般用膳吧?”
祝骄这才想起来,她沐浴之前让宫人传了膳,现在早该送过来了。
但桌上是空的。
“我的饭呢!”祝骄难以置信地道,“你做了什么?”
做人怎么能这么卑鄙?
君千歧施施然在桌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面色几番变化,道:“只是让他们不必做你那份罢了,深夜进食对身子也不好。”
呸!
不进食对身子更不好!
然而此事没完。
宫人鱼贯而入,只是片刻,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汤羹,连带着几碟瓜果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