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零之莘苒Silver【完结】
时间:2024-03-13 14:39:24

  这魂魄的出现让白珞生出臆想,隐隐期盼:如果能集齐迟宿为成魔而舍弃的魂魄,是不是就能阻止他的歧路?
  那缕幽魂朝她咧嘴一笑,玩世不恭的浪子笑,勾得姑娘心神全移到它身上去了。
  全忘了身后还有个正牌正神。
  迟宿张了张嘴,想与白珞说些什么,瞧着她凝望着那东西潸然欲泣的样子,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
  那残魂先是一愣,作出失望的样子朝白珞摇头,乘着夜风幽幽飘走。
  “你别走!”白珞急了,再次挥开迟宿揽着自己的手,疾步追上前去。
  这会儿连骷髅骑兵的铁蹄也没在怕的,镰刀反勾,低身横拦,砍废了战马马蹄。
  “珞珞……”迟宿见她朝那缕魂魄追去,咽沫喊了一声,得到的是姑娘噙着泪的回眸一瞪。
  那眼神,就像恨铁不成钢的亲娘。
  他的亲娘……啊呸!
  他的小姑娘扭头就追那恣意天涯的浪子去了。
  月华挥洒人间,照亮了大漠荒城。在酒肉香消散的长街里,夜风吹落了迟宿遮掩魔纹的斗篷帽。
  牙槽里快速地分泌出津液,酸酸的。
  酸得他牙疼。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仰头遥望孤月,喃喃自语时褐色的瞳孔已经化作了猩红颜色。
  “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第10章 神庙
  ……
  白珞追着残魂来到一座神庙前。
  这是一座气派又奢侈的庙宇,金瓦为顶,白玉为阶,檐上雕琢着精致的神鸟振翅于飞,中门足有一丈宽,把手金乌形状,连金乌的眼睛都镶嵌着纯净圆润的墨玉,一尊高约三十余寸的四足青铜鼎伫立于庙宇前,鼎中竟还点着长香。
  那缕残魂悠哉地飘在青铜鼎上,被烟雾袅袅衬托得如同幻象,待白珞伸手去碰触它,残魂又幽幽退了数尺,在神庙中门前消失不见。
  白珞的手停留在中门的金乌把手前,敏锐地捕捉到金乌的墨玉眼睛闪烁了一下。
  她不敢轻易进入神庙,这时候才想起迟宿来,回头张望,除了追上来的骷髅骑兵,哪里还有迟宿的影子!
  白珞承认自己不管不顾地跟着那缕残魂冲到这里是有些鲁莽,但是迟宿竟然不跟上来是几个意思?
  这般不上心,那狗东西是打算一辈子做个魔物了?白珞气极,心道。
  骷髅骑兵在距离神庙三丈之处齐齐勒马停止追赶,一匹匹高头大马抬蹄跃起,嘶鸣声在森冷诡异的荒城里回响。
  他们好像非常忌惮神庙!难道神庙中有什么辟邪之物?白珞意识到这点,下一瞬又见骑兵们纷纷举起手中长矛,自远处高高抛起,如箭雨般朝她刺来。
  白珞不再犹豫,用力推开了神庙大门。
  随着一声古老而陈旧的混响,神庙中门洞开,一道灰扑扑的矮小身影迅速跑向大殿柱子背后。
  白珞的神经一直高度地绷紧,匆匆一眼,就记住了那个小小身影的样子。
  那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年纪,戴着一顶银丝镶边的毡帽,帽子下扎着几条彩色的小辫子,脸蛋肉乎乎、红扑扑的,动作敏捷而迅速,像一只正在逃生的野兔。
  她跑的位置……正好有一支长矛飞过来!
  白珞回身的同时拔出藏春刀,想帮女孩挡住这一击。
  却见长矛飞至庙宇中门,像掉入了另一个空间,一寸寸被吞噬,直至消失不见。
  ……
  庙门大敞,却没有邪祟敢近前,刚才追击她的骷髅兵也不见了踪影。
  白珞扫视着神庙中的布置:大殿金碧辉煌,一应装饰比外面奢华了好几倍,中央供奉金乌神像,桌案上燃着红烛、藏香,贡果的摆放不大齐整,有一颗梨甚至被咬了一半,弃在盘里;四五个蒲团归置一处,上面铺了张半掀起的黑色羽衣……
  小女孩从柱子背后探出脑袋偷瞄她一眼,又快速缩了回去。
  她的个子儿还没有自己的藏春刀高。
  白珞意识到这点后利索地收起了佩刀,清了清嗓,蹲下身轻声问:“小妹妹,你没事吧?”
  收刀是为了放松女孩的戒备。白珞蹲下身时保持着单手扶刀的姿势,防止女孩突然跃起,化为逞凶的精怪。
  这座城的百姓入夜后都化为了骷髅白骨,只剩下这个小女孩——她绝非等闲之辈!白珞心道。
  小女孩躲在石柱背后,银毡帽下传来她怯生生的询问:“姐姐,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是。”
  小女孩:“天水城夜里不安全,你快离开这里吧!”
  白珞:“这座城被人施了术,我出不去。”
  小女孩露出银毡帽下黑漆漆的眼睛,像庙宇中门把手上金乌的眼睛,墨玉般纯净。
  “你、你可以在这座庙宇里等天亮了再出去!到时候郑大叔回来了,我让他送你出城!”她煞有介事地说着。
  白珞扫了一眼桌案上啃了一半的贡梨,柔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银毡帽下红扑扑的脸蛋儿全露了出来,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昂起头颇为自豪地说起自己的来历。“我叫卫芸秋,小名丫丫!你没听过我不要紧。我爹爹名叫卫萧,你知道他吧?”
  卫萧?
  白珞忆起那个和尚的话:异族入侵天水城,守将卫萧率两千余将士拼死卫城,一场黑风暴席卷而来,将整座城池都掩埋在了黄沙之下……
  这个小女孩竟是守将卫萧的女儿!
  照老和尚的话,整个天水城都只剩下断壁残垣……而城中生活的百姓又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术,化作了骷髅白骨……这个普通小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口中的“郑大叔”也是幸存者?
  迟宿的残魂出现在天水城,指引自己来到神庙,除了避险,还有什么目的?
  白珞心中满是困惑。
  忽然,神庙外传来一声空灵的脆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锵!
  那是金属之间碰撞发出的声音,像祭祀前所奏的青铜乐。白珞转头望见迟宿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站在那尊青铜鼎前,月光下的身影颀长,气质从容沉稳,只是往那里一站,便生出万事尽在掌握的气势来。
  白珞见他来了,心下跟着镇定许多,招手示意他进入神庙。
  迟宿遥遥指了指大殿中央的金乌神像,漫不经心地朝白珞挥手,握着冰魄剑状似无聊地敲击着铜鼎。
  白珞自以为了然,不由腹诽:呿,连神庙都进不了,现在知道做魔的坏处了吧!跟那些骷髅一起过夜吧笨狗!
第11章 丫丫
  锵……
  青铜鼎与剑鞘碰撞,擦出火花,鼎中香火篆炉烟,恍惚间,迟宿看到了一个身披甲胄的男人,神色庄重,目光虔诚地跪在青铜鼎下。
  他说——
  【卫萧奉命征西,千里奔袭。先锋营以少于敌三倍之数奋勇杀敌,驱逐异族,收复天水城……】
  卫萧!
  这青铜鼎中竟藏有他残存的记忆与执念。
  迟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兴味,执剑对着铜鼎又是一击。
  将军甲胄染血,眉宇英武,身躯挺拔,诉说着男儿的豪情与壮志。
  【我军入城扎营,城中遍地饿殍,百姓困苦。虽有心,但无挽狂澜之力,上奏庙堂三月,无果,其间军用粮草无不吝啬分发百姓,以解燃眉。】
  “卫萧”手中攥着长香,虔诚地向青铜鼎后的神庙叩拜。
  【此番惨状,至次年秋略见起色。却又遭贼人觊觎。异族卷土重来,上命守城。吾已率亲军坚守数月,弹尽箭绝,短匕卷刃,犹似城下褴褛。我心如明镜,城破之日,不远矣。】
  三拜过后,“卫萧”的声音哽咽。
  【昨夜得金乌指点守城之法,命我将此神庙改铸成金乌栖息之胜地……神鸟显灵!助我战胜异族,以血肉之躯换边城安宁。我不怕死,唯念小女芸秋……】
  想到年幼的女儿,“卫萧”双眸渐红似有不舍,半晌,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起身将长香放入青铜鼎中,一滴眼泪随之砸入香灰。
  【望我死后,城中百姓能善待于她。】
  冰魄剑剑鞘敲击着青铜鼎,月光下泣血的独白变成了轻声的呜咽。
  那将军英武的身影消失不见。
  迟宿不知怎的,对这缕残存的执念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冰魄剑鞘无意识地往青铜鼎摆动,直到他再也无法唤醒卫萧的任何记忆。
  锵……
  白珞没有在意这几下响动,目光回到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青铜鼎前的迟宿,小嘴微张,满是惊讶地赞叹:“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啊!”
  白珞:……
  那狗东西的皮相的确是一等一的出色,从小到大都是老少通杀。她腹诽道。
  小女孩似乎想更近些看清他的样子,又不敢迈出大殿,担心地问白珞。“他不进来吗?晚上城里很危险的。”
  白珞嘴角抽了抽,说话的声音更加温柔。“哥哥很厉害,他在外面可以保护我们。”
  小女孩似有所感地点头,眼睛亮亮的。“是吗?那他一定跟郑大叔一样,力气很大吧!”说着用手比了一个与她齐眉的高度,“郑大叔的斧头跟丫丫一样高。”
  白珞心中一动。“丫丫,你一直和那位‘郑大叔’生活在天水城,知道这座城发生了什么事吗?天水城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活着……
  白珞欲言又止,生怕言语中有什么不当刺激到她。
  丫丫低头揪着自己的小彩辫子,“我爹以前是守卫这座城的将军,打跑了好多坏蛋。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到这座城来生活了。后来,他为了抗击异族战死了……”
  白珞蹲下身与丫丫靠得近了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爹爹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
  不像她,连自己生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被人喊了多少次“野种”。
  丫丫听了这话,瞬时红了眼睛,继续说道:“郑大叔是我爹爹的朋友。爹爹死后,是他一直照顾我……”
  “那天,他将我带到神庙……”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那天的风沙很大,天色昏黄,街上人少得可怜。我最喜欢的那家糕点铺关门了,卖糖葫芦的小哥也不见了踪影;有一个女人在跟路人问她的儿子,被人一把推在了水沟里;有一个男人抢了瘸腿爷爷的烙饼摊,争抢时掉在地上的铜板都没人捡,烙饼被抢了精光!郑大叔带我穿过集市,走了老远都还能听到小孩的哭声……”
  她身上有种与年纪不大相符的成熟,稚气的声音平静地诉说着灾难来临前的景象。
  “那场风沙持续了三天。我坐在神庙看见黑色的龙卷风,许多人被卷进风暴里,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一样……”
  孩子刺耳的哭声,女人哀求的问路声和所有凌乱的脚步声,一同在风中消弭。
  热乎的烙饼,酸甜的糖葫芦和掉在地上的铜板,再无人问津。
  “那天晚上风沙停了,天水城里的月亮又大又圆!”丫丫抬头望着神庙外高悬的明月。“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消失的人,从细沙里站起来,在月光下变成骷髅,游荡在天水城里……
  一阵寒风从神庙大门呼啸着灌了进来,白珞打了个寒战。
  “我不知道天水城里还有没有活着的人。郑大叔告诉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能离开这里。”丫丫缩在蒲团垫上的兽皮被里,背靠着桌案,神色黯淡。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这座神庙了。”
  她幽幽地说。
  ……
  锵……
  伴随着最后一记金属碰撞的声响,长夜在故事中落下帷幕,一轮暖日从天边升起,开启新的一天。
  从日光光晕里走来一个壮硕的身影,约莫九尺来高,一把板斧扛在浑圆结实的肩头,步步似有千钧,一道斜长的刀疤横贯了半张脸,挑高的眉也有一指粗。
  他从青铜鼎旁经过,斜着眼打量抱剑而立的迟宿,直至走到神庙殿门前才收回视线,惊讶地看着蒲团垫上沉睡的少女。
  迟宿的目光追着他的身影,也看到殿中的情景……
  蒲团上的白珞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而平和,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羽衣,柔软的羽毛在她一呼一吸之间轻轻飘动。
  她侧躺着,蜷缩着双膝,一双手以某种守护的姿态,轻轻地拥抱着——
  一颗人类女童的骷髅头骨。
第12章 郑屠
  “啊!”
  大殿里回荡着少女惊恐的尖叫声。
  白珞将依偎在怀中的女童头骨推了出去,双腿软得险些没爬起来,一张脸儿失了血色,白得似鬼,视线和身子直接越过九尺高的壮汉,逃也似的冲出庙宇,脚步虚浮地朝青铜鼎前的青年跑过去。
  迟宿伸出双臂接住白珞,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子,很识相地没有说话。
  白珞在他怀里泄愤似的又捶又打。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提醒我!我快吓死了,你知道么!”就这一盏茶的工夫,她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了个透,心脏“咚咚”跳得飞快。
  发了一通火也不见迟宿吭气,白珞顿觉没了意思,挂在他身上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迟宿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用覆着茧子的食指掸开挂在她下巴上的泪珠,温声解释:“我不能进那个地方,又怕它伤你,暗示了你好几次你也没有主动出来……”
  白珞打断他:“你对着那青铜鼎敲木鱼似的,鬼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见她撅嘴不大乐意的样子,迟宿耐着性子又说:“我昨夜在找破除天水城迷障的线索,守在殿外,它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怕是有些夸口之嫌,但迟宿却是不同,他从来不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就一定有能力在昨天夜里的情形下保障她绝对的安全!
  白珞信赖他,心下已然镇定了七八分,却怎么也抹不开面儿,娇声嗔道:“不行,你以后绝对不可以这样了!”顿了顿,补充道,“不可以吓唬我!也不可以让那些妖魔吓我……”
  迟宿抱着白珞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不由得将手臂收拢,不假思索地连声回应:“好好好……珞珞不怕,乖啊……”
  “嗯……”白珞察觉到他久违的亲昵,心软了几分,只是到底要让他挨上一记才肯罢休。
  于是下狠手揪了他腰肉一把。
  “嘶嘶!”
  他喊着疼,眼底盛着东升的旭日,温暖而明亮。
  “哪里来的野鸳鸯,敢在天水城撒野!”
  九尺高的壮汉先是被白珞无视,接着从头到尾被二人秀了一脸,一张刀疤脸阴沉扭曲,黑得跟锅底似的,板斧舞得虎虎生威,瞧着颇为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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