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忽地急跳数下,傅绫忙将食盒放到桌上,“师父您慢慢享用,弟子先告退了。”
“成素。”师父低声叫住她。
傅绫讪讪转身,眼眸低垂,“师父,您有何吩咐?”
她不敢直视师父,眼角余光只瞥见他闲散坐着,长腿修长,桌下空间都显得局促。
“多谢令慈,你家中亲人可都还好?”
“他们都好,有劳师父关心。”
师徒两人一问一答,皆很生硬。
恍惚间,傅绫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看更多完结文来企鹅裙妖儿巫妖四要撕药而她好奇抬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
师父他想是方沐浴完,面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血色,双眸莹然,微微上挑的眼尾增添几分艳色,越发显得俊朗摄人。
长发微湿,领口大敞,露出修长的锁骨,大片白皙肌肤上隐隐残有浅淡水痕。
瞧着……极为妖冶惑人。
傅绫心口突突直跳,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梅霁低声开口:“成素,为师有一事存积于心许久,不知该找何人言明。”
“啊?”
傅绫一时愣住,师父他……怎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个?
等等!难不成是指珠夫人轻薄他一事?
她登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口上却恭敬道:“师父若是信得过弟子,不妨说与弟子听。”
“你坐下。”
“哦好。”
傅绫乖巧坐在他旁边,离得更近,她才发现原来师父眼尾处有一颗极细小的朱砂痣,平日里她畏惧师父,从来不曾注意过。
咦,师父的肌肤也好光滑!
唔,师父的嘴唇看起来也很红润。
她兀自神游天外,忽见师父眉头微蹙,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成素?你可曾听到为师所说的话?”
傅绫大窘,忽闪着眼睛道:“求师父再说一次,方才弟子没听清。”
梅霁轻叹一声,“为师染上了一种怪病。”
傅绫大惊:“师父可找大夫瞧过?”
旋即意识到这话问得愚蠢,师父本身便医术高明,若是有法子,他便也不会露出如此愁容。
“弟子可以做什么,师父您尽管吩咐!”
梅霁凝望着她,目光一错不错,“成素当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傅绫心中一梗,但话已说出,只得硬着头皮认下:“是!弟子愿为师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霁轻笑一声,“倒不必如此,你只需每晚戌时来我房里,助我修炼一个时辰即可。”
烛光下,他唇角含笑,俊美如仙,看得傅绫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下意识地便应下了。
直到回房之后,她方想起——
她道行低微,又怎么能帮助师父修炼?
师父为何不找几位师兄呢?
唔,难不成是师父看她根骨清奇,实是修道的奇才,所以才对她青眼有加?
一定是这样!
傅绫很快睡得香甜,却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梦中她一身红衣,在与一名男子拜堂成亲。
鸳鸯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影绰间她只看到那人身量很高,垂在身侧的手白皙修长。
傅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想着定是与陆承的婚约有关,惹她措手不及不止,还来梦里扰她清净。
她性子向来爽直,啧了一声,便扯下了盖头,正欲将陆承那厮好骂一通,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漆黑眼眸。
那人眼尾微扬,朱砂痣艳冶非常。
傅绫震惊不已,她她她……怎么会与师父成亲?!
她大喘着气从梦中惊醒,拭去鬓边细汗,喝了半盏茶后,仍抚着胸口惊神未定。
太可怕了。
与师父成亲真是,太可怕了!
第4章
因着昨夜那离奇诡异的梦,后半宿傅绫都没睡好,翌日早上顶着两只乌青眼睛出现在众师兄弟面前,众人又是一惊。
短短几日内,五师妹竟失眠两回,当真是罕见。
成明问:“还真是奇了怪了,小师妹,你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傅绫打着哈欠摆手,“做了个噩梦罢了。”
成礼奇道:“什么梦吓得你睡不着?”
傅绫脸上闪过一抹古怪,含混过去:“不过是些妖怪厉鬼而已。”
“说到厉鬼,昨儿城中珠夫人又打发人来,请师父前去驱鬼捉妖呢。”
成守问:“二师兄,这个珠夫人是不是咱们之前去过两回的那户人家?”
“正是,那宅子可真是宽敞富丽,备下的斋菜也丰盛好吃。”一说到吃,成明便来了精神,“这回再去,我定要多吃些。”
大师兄成文笑道:“二师弟,你整日里想着吃。”
成守忽地笑得很贼,压低声音:“你们也听说了吗?师父与珠夫人的事。”
成礼小脸严肃,“什么事?”
傅绫佯作不在意,实则悄悄竖起了耳朵,便听三师兄贼兮兮道:“上回咱们去珠夫人宅里驱鬼,好家伙你们没瞧见,春寒料峭天气,珠夫人穿得那衣裳薄如轻纱,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双眼睛直盯着师父瞧,活像女妖精看见了唐三藏。”
成礼蹙眉道:“可师父的肉又不能长生不老,那珠夫人为何想吃师父?”
成守嘿笑两声,摸了摸四师弟肉乎乎的脸蛋,意味深长道:“你还小,不知这‘吃’法也分很多种。”
“三师弟!”成文见越说越不像话,四师弟与五师妹年纪尚幼,听不得这些浑话,赶忙出声制止。
傅绫却追问:“然后呢?那珠夫人是如何轻薄师父的?”
成守咳了一声,佯作女子形态,对着二师兄搔首弄姿,手指拂过他手臂、肩颈,那妩媚投入的神态,看得其他人直掉一身鸡皮疙瘩。
傅绫:“……”
心中一阵沉默,师父好可怜,下山做法事辛苦不说,还要承受这种骚扰。
成礼眉头皱得更深,有点生气:“难道师父就由着她乱来吗?”
“当然不会,咱们师父又不是泥人,当即冷脸推拒。”
成守换了副面孔,学着平日里师父的神态,负手而立,神色冷淡,举手投足间仿佛下一瞬便要羽化登仙。
他神态学了个七八成,但是身量容貌与师父相差太多,直惹得人发笑。
傅绫笑得尤其大声,“师父这样就十分潇洒不羁,怎么到二师兄你这里就显得如此滑稽了呢!”
正嬉闹间,忽见四位师兄变了脸色,垂首侧立,傅绫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一时间不敢回头。
“有什么开心事,不妨说给为师听听。”
成文、成明、成守异口同声:“见过师父,弟子这就去准备法事。”说罢便溜了。
成礼慢了一拍,涨红着脸行了礼,悄悄挪走去菜园子浇水去了。
唯独剩下傅绫。
她脸上红白不定,一想到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可能被师父听了去,便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再加上昨夜那荒唐至极的梦,更使得傅绫以为她是个不肖徒,竟在梦里肖想师父,又羞又愧,因此更加不敢面对梅霁。
“成素。”
师父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傅绫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只得佯作镇定,转身行礼:“见过师父。”
梅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须臾,在傅绫以为下一瞬他便要责罚她出言无状时,他却说:“待会儿你也随我们一道去驱鬼,增长见闻。”
“好的师父。”
见他从身边走过,傅绫长舒一口气。
她也不知是为何,天不怕地不怕,却对师父畏惧得厉害。
既要去做驱鬼法事,便要准备表文、法鞭、拷鬼棒、三清铃铛、法尺、镜子、笏、桃木剑等物,拉拉杂杂收拢在箱中,由几位师兄轮流抬着。
众人随师父一道换了青色道袍,直领大襟,两侧开衩,大袖收祛,脚步轻快地下了山。
不过是驱鬼而已,他们对此事颇为熟稔。
十回中有九回,不过是狸猫、黄大仙等作祟。
鬼也有,但实在不多。
成文跟随师父多年,也不过见过一两回,还是不成气候的小鬼,念咒吓唬一番,便呜咽着服软,隐去山野再不敢害人。
上回去珠夫人宅里也没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因此众人只道这回也是一样,念经化咒走走过场,他们更关心的是,这回师父还会不会被人调戏。
珠夫人实则姓沈,出身富贵,容貌艳丽,早年曾嫁与京城有名的珠宝巨贾,后来与人和离,携无数金银财宝南下,在锦城安家落户,做珠宝首饰生意。
她不过三十余岁年纪,性子风流,喜欢容貌姣好的俊朗男子,出手又撒漫,宅中很快便蓄养了几个面首,“珠夫人”这一名号也传扬了出去。
傅绫之前便对她有所耳闻,但在真正见到珠夫人时,她还是微微惊讶了一瞬。
面前的妇人虽面色略显憔悴,但身段儿玲珑,眼角眉梢举手投足俱是风情,被这样的人轻薄,师父似乎……也不算亏?
她兀自胡思乱想,一抬头忽地撞上师父的目光,心下陡然一跳。
傅绫耳根微红,赶忙专心将香炉、开光五谷等物放置在八仙桌。
待准备毕,她与几位师兄分列于师父身后,见他身穿道袍,长身玉立,双手捧笏,低声诵念表文,俯身叩拜,焚化送呈天上神仙。
尔后梅霁低念符咒,拿起镇坛木轻拍桌面,以威吓恶鬼。
傅绫屏息凝神,杏眼灵动观望,只见四周一片静谧,袅袅青烟自香炉徐徐升起,缭绕烟雾中似是闪过了什么东西!
梅霁黑眸如墨,挥舞着法鞭,鞭打邪祟,祛邪避凶。
傅绫等弟子齐声诵经:“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
道士驱鬼并非捉拿或灭杀,多是震慑,继而引导劝善度化。
不多时,青烟中徐徐显出形态,从头到脚,直至露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众人在看清那物的样子时皆是一惊,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那狐狸精被咒语所困,低叫着挣扎,却被梅霁轻飘飘地钳住脖颈拎了起来。
知道自己遇到了强敌,那狐狸精登时安分下来,呜咽叫着装可怜,水汪汪的眸子直盯着珠夫人。
那眼神过于熟悉,珠夫人身形微颤,旋即想到了什么。
近些日子陪她在锦帐中被翻红浪的俊美少年,竟是个狐狸精。
“道长,”珠夫人开口道,“他……并未做恶,请道长放了他罢。”
她眉间隐隐泛着黑色,梅霁眸光顿了顿,“夫人,此妖吸人精血,若是不伏,长此以往难保不会伤人性命。”
“可是……”珠夫人面露犹豫,恰在此时,那狐狸精竟蓦地挣脱,翻身在地上一滚,化作一名男子模样。
赤身裸.体,惊起一阵低呼,唬得傅绫登时闭上了眼睛。
男狐狸精直扑到珠夫人脚边,神情哀婉,“夫人,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咱们那么多夜呢!念在我伺候您还算舒爽的份儿上,求您收留下我。”
他这一番话使得众人又是一惊,傅绫偷偷睁开眼,打量那人的相貌。
怪不得珠夫人脸色如此憔悴,原是被这容貌俊美、声音低柔的男狐狸精日夜勾引。
珠夫人轻叹一声,解下身上的披风,俯身遮住他的身体,看着那双蕴满水光的狐狸眼,她笑问:“你为何缠上了我?”
男狐依恋地蹭着她的手背,语气满是爱慕:嫁入南极生物裙易武而而齐舞而吧以看文“半年前,夫人从青泉山经过,我惊鸿一瞥,对夫人一见倾心,是以才潜入府中,细心观摩夫人与其他男人许久,觉得技艺娴熟了,方才爬上夫人的床。”
“夫人,您若是嫌我学艺不精,我可以继续努力钻研!求您别赶走我!”
立在一旁的几个面首,个个脸色铁青,面露鄙夷之色。
成明与成守对视一眼,憋笑憋得很辛苦。
傅绫与成礼则面露茫然,这狐狸精说得是什么技艺?
“有劳道长了,这份酬仪还请收下。”
珠夫人说着,吩咐丫鬟呈上一托盘银子并两颗明珠,白花花明晃晃,格外耀眼。
饶是傅绫见多识广,也看出这明珠价格不菲,极为少见,不禁有点眼馋。
这珠子若是做成珠钗,夜里插头上,都不用点蜡了。
梅霁颔首谢过,与众弟子收拾东西,在厢房略用了些茶点,便起身回观。
回去的路上,成礼小声问成文:“大师兄,那男狐狸精就这样放了,不会有事吧?”
成文顿了顿,“珠夫人既然知晓他的身份,自然会心里有数,不会……不会太过放纵。”
成礼皱着眉头:“放纵什么?”
成守嘿嘿贼笑,“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当然是放纵情.欲啊。”
“三师兄,什么是情.欲?”
“啊?这个……”成守挠了挠头,声音有点儿飘忽,“就是一股子冲动,难以自制的冲动。”
成文声色微厉:“三师弟,你最近莫不是又犯了戒?”
“没有的事大师兄!”成守连连否认,偷偷觑了眼走在前面的师父,低声道,“我上回去红袖楼还是去年春天,都好久了……”
成文脸色变得温和,叮嘱道:“咱们既是出家人,便要清心寡欲,懂得节制才好,若不然只会伤身劳骨、减损寿命……”
大师兄仍在低声念叨着,成礼却并未解惑,他张了张口,打算回到观里去经书中寻找答案。
而傅绫对此事虽也懵懵懂懂,但并未有太多心思去思考此事,原因无他,天色渐黑,师父的房里亮起了灯。
戌时已到,她,该去帮助师父治病了。
第5章
傅绫来到门前正欲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她轻声叫了声:“师父?”听到里面传来的低声回应,便推门而入。
一阵风趁机潜入,灯火轻微摇晃。
昏黄烛光下,梅霁身穿素色道袍盘坐在蒲团上,目光从经书上挪开,落在了傅绫身上。
傅绫有些紧张,指尖下意识地揉搓,“师父,戌时到了,我该怎么助您治病?”
梅霁示意她坐到对面的蒲团,两人相隔一张矮桌,蜡烛烧得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
“成素,今日你也见到了珠夫人,实不相瞒,我这怪病便与她有关。”
“什么?”傅绫愕然,“师父此话怎讲?”
梅霁凝望着她,低声道:“她曾轻薄于我的事,你已知晓,而我便是自那日起,对女子便生出一股怪异来。”
“怎么个怪异法儿?”
“无端的嫌恶,不敢碰触,若是不小心触到,便会浑身冰冷,脸色发白,心跳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