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陈写宁起床看到宣芋在餐桌写论文,厨房的砂锅里熬着粥,盖子碰撞出咯咯的声响,空气中有淡淡的鲜香。
“起这么早?”陈写宁在中岛台接水喝。
宣芋:“嗯,郁闻晏也就这个时候有时间回复我信息。”
陈写宁怀疑自己第六感出了差错,近几天感觉他们感情挺不错的,但总觉得宣芋心情不是特别好,人有点儿闷闷的,难道是短暂异国恋惹的祸?
“姐,你近年什么打算?”陈写宁拉开她对面凳子入座。
宣芋意外地问:“怎么突然问到我的打算?”
陈写宁:“不考虑结婚吗?”
‘啪嗒’——
宣芋手中的电容笔砸在木桌上,她干笑:“你想什么呢?”
陈写宁拿起笔塞回宣芋手里:“你们感情不错,不考虑吗?晏哥都带你去参加他们的内部聚会了,在我们这行,就是官宣婚讯了。”
“额……没打算吧,他也没提。”宣芋埋头写笔记。
陈写宁说:“如果他提了呢?”
宣芋捏紧笔,顿了几秒,瞪了陈写宁一眼:“你是巴不得我结婚,然后一个人逍遥自在对吧,不想和我住一起了对吧?”
“冤枉啊姐。”陈写宁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这类心思,如果可以她还想变成姐姐的嫁妆,打包一起带走,一家人一起生活。
宣芋笑说:“我近年没有结婚的打算,先毕业吧,我还在考虑读博的事。”
陈写宁不觉得学业和婚姻有冲突,但这是个人的想法,或许郁闻晏和宣芋已经达成一致,他支持她姐姐先毕业再谈婚论嫁。
盖子声音越发明显,粥煮开了,陈写宁跑去厨房,对宣芋说:“坐着,剩下的我来。”
宣芋回头,发现来了新的微信消息,以为是郁闻晏上线了,点开查看,发消息的是学生会的会长。
会长:【宣宣,我们最近正在进行年度评优工作,收到了你一份举报材料,今天有空吗?想找你核查。】
宣芋身躯一震,压在桌边的手微微发抖。
“姐,怎么了?”陈写宁把盛好的粥放到她坐的位置上,“先吃早餐,等会儿再忙。”
宣芋思绪乱飘:“嗯……”
坐下前,宣芋给会长回复消息:【我能知道怎么回事吗?】
会长抱歉说:【我们收到材料的第一时间和团委书记汇报了,等你来了我们细聊吧,有些棘手。】
宣芋:【嗯,我去办公室等你。】
“姐,粥要冷了。”陈写宁催促她。
宣芋合上电脑,也没什么食欲,随意吃几口回房间换衣服,急匆匆赶出门。
提前十分钟赶到学生会办公室,发现孟清也也在。
“你怎么来了?”宣芋疑惑问。
孟清也说:“我是评优组副组长,忘了?”
她比宣芋还着急:“我昨天就急着不行,我想和你说,又怕违反程序,我被强制退出帮不了你,所以只能憋着。”
“是举报我滥用私权?”宣芋来的路上猜想自己做过什么违反校规的事,思来想去也就上次的舆论闹得有点儿大,但责任不在她,举报不可能成立。
孟清也悄声说:“匿名举报,材料还是挺全的,说你是老赖的女儿。”
宣芋浑身一凉,呼吸都忘记了。
梦魇似乎又一次降临。
“宣宣,我……我是相信你的。”孟清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肯定是胡编乱造的,等会书记和会长来了,你和他们说清楚就好。”
许久,宣芋张口,喉咙涌起的涩令她难受极了:“今年……我不评了,撤掉吧。”
“啊?为什么啊?”孟清也拉回要走的宣芋,“凭什么别人匿名提交一份材料就让你失去评优资格?”
“公示了这么多人,也只有我被举报。”宣芋说,“撤掉吧。”
孟清也不服气,挡住她:“可名单都公示出去了,全校都看着,就你被撤掉,肯定有人会讨论这件事,会误会你是上次滥用私权所以才被剥夺资格。”
“……我,他也没说错。”宣芋仿佛走入了一个死局。
孟清也惊讶张嘴,没想到是真的。
宣芋想到郁闻晏,整个人很混乱:“你知道是谁举报吗?可以帮我和他约见一面吗?”
“宣宣你干嘛啊!要私了吗?”孟清也觉得这样的坏蛋就应该公开出来被大家审判。
宣芋身体一点一点冷下去:“师姐……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公不公开都会被挂到论坛,所以我还是会被讨论,还会牵扯到郁闻晏,他单位的同事领导都知道我是谁我在哪读书我干什么工作,如果因为我个人原因害得他错失晋升机会,我过意不去。我想不到任何办法了,我只想知道举报我的人想要得到什么。”
她本不想说出来的,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还记得宴会上蓝钦和郁闻晏说的话,她真的很怕影响到他,毕竟涉及敏感问题,他的身份又在这儿,容不下一点儿错误。
孟清也瞪大眼睛,怎么……扯到郁闻晏?听这个意思,他们关系不简单,男女朋友?
想到这,孟清也惊讶捂住嘴巴,仿佛被三道惊雷劈中。
“宣宣,我们从长计议。”孟清也也乱了阵脚。
宣芋脑子里想到一个人,越过孟清也跑出教学楼。
孟清也没抓住人:“宣宣你别急啊!你去哪啊?等等我!”
事情棘手,孟清也也不知道怎么办,灵光一现,拿出手机给郁闻晏打去电话。
第42章 春日愿望
孟清也准备摁下拨号键, 手机被一把夺走,抬头撞见急红了眼的宣芋,虽然知道怒气不是冲着她来的, 但说话的语气忍不住颤巍:“宣宣……我只是想帮你找人帮忙。”
“这件事不要告诉郁闻晏。”宣芋关掉拨号页面, 指尖在轻颤, “他很忙,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孟清也揣摩着宣芋的表情, 小心问:“宣宣你说想到一个人, 是谁?”
“先给我看材料吧,确定了我再告诉你。”宣芋方才确实冲动了,走向电梯那几步,心想破罐子破摔好了,谁也别想好过, 仅剩的一点理智拉住了她。
她可以不计后果, 郁闻晏不可以。
也不是十几岁出头的年纪了, 意气用事不可取, 处理事情也不能处处留下把柄,应该努力把所有的损失降到最小。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闹大, 害得郁闻晏风评不好,被单位列为风险存在,他以后的路会很难走的。
宣芋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冷静才能顺利解决问题, 不能冲动。
孟清也见宣芋平静许多,连忙说:“好好好, 等我会儿,你别冲动就好。”
过了会儿, 团委书记和会长也到了。
会议室里。
宣芋接过他们递来的牛皮纸文件袋,材料差不多有1cm厚,可见得对方准备了很久。
三人等着宣芋仔细看完材料,静静地等在一旁。
孟清也作为宣芋师姐,关系上较为亲近,团委老师示意她先开口说话。
“宣宣,你看出是谁了吗?”孟清也试探问。
宣芋拿着两份材料比对,仔细看每一页,完全沉浸进去,没有回答。
团委老师双手紧捏,内心忐忑,斟酌用词,说道:“小宣,这份材料不足以撤掉你的评优资格,但舆论风波难以平息,举报人的目的很明显,我们考虑到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才联系你一同协商解决这件事。”
“嗯,我知道的。”宣芋合上材料,“他可以在名单公示前提交材料,却偏偏要选择公示期间提交,目的想要我主动退出。”
孟清也着急说:“可宣宣退不退都会引起争议。”
“如果不退,曝光的是这件事。”会长不好说出口,指了指宣芋手里拿着的材料,接着说:“退了被讨论也只是上次的事被拿出来议论。”
“不可以!”孟清也第一个反驳,替宣芋说话:“宣宣什么也没做错,凭什么必须选一个罪名认了。”
会长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些不近人情,但他不得不站在大局角度,为协会以及学院考虑。
孟清也明白每人出发的立场不同,谁都没错,但错的就是宣芋吗?
她就是不甘心,走过去拉起宣芋,恶狠狠说:“欺负人了,宣宣我们给杨教授打电话。”
宣芋摇头。杨致知道意味着郁闻晏会知道,也意味着郁家人可能会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顾及什么!”孟清也气得跳脚,恨不得把这些材料撕了。
敲门声中断他们的争辩。
宣芋回头,意外地睁大眼睛,“写宁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啊宣宣,我怕你再冲动,就通知了你家里的人。”孟清也找人打听到陈写宁的电话,让她务必赶来。
“今天不是早班吗?”宣芋问。
陈写宁冷着一张脸,走到宣芋身边:“这不重要。”
她一开口,屋内气温下降好几个度,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是个长得甜美的冰美人。
“你……”
陈写宁拿过材料开始翻阅,严肃认真,似乎手里拿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好了,还给他们吧。”宣芋合上材料,手压在上面,对着陈写宁微微摇头。
陈写宁拧紧眉,能看到她克制一身戾气,没当场发作。
宣芋抽出材料,还给会长,说:“明天有眉目了,我会联系老师,麻烦了!”
“没事,想好了和老师说,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团委老师也说了,“我们也会调监控查看的,但不能保证找到的是写材料的本人。”
宣芋微微颔首:“谢谢老师!”
约好明天中午再见面,宣芋扯着陈写宁出门,孟清也跟在他们身后。
上了电梯,陈写宁彻底憋不住,怒骂:“宣信瑞都入土多少年了,怎么还能给我们惹祸。”
“陈写宁!”宣芋呵斥住她,但又不忍心说重话。
陈写宁这口气已经憋太久了,不管不顾说:“活着给我们添麻烦,死了还要恶心一次我们。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家会倾家荡产去填补无底洞?事情闹大他倒是清闲了,干脆利落走了,烂摊子是妈妈的,然后是你的,他……凭什么啊!”
“陈写宁你别以为我不会骂你!”宣芋转身对上那双湿润的眼睛,想起因为父亲的事,陈写宁在学校的遭遇,吞咽几次,泛起心疼,软声说:“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父亲,人已经不在了,骂了没意思。不气了。”
陈写宁上前搂住宣芋的肩膀,她鲜少外显情绪,此刻像在外被人欺负,委屈极了的小孩。
电梯抵达一楼,宣芋拍了拍陈写宁的背:“好了,我们回家。”
陈写宁哽咽地应了声嗯。
“师姐,今天谢谢你,我明天会给你们答复的。”宣芋转身对孟清也说。
孟清也一直站在角落,听到姐妹俩的对话内容,大概猜出她们因为父亲卷入经济案件后有过不好的一段经历。
“宣宣……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孟清也问。
宣芋:“师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你还是评优组的成员,太偏向我会对你不利。”
“你别和我说这些,我不听。”孟清也上前握住宣芋的手,“我是你师姐,我多偏心眼你是知道的。和师姐都不能说,还能和谁说?”
宣芋心中一暖,淡笑说:“没猜错的话,是姚开隐。”
“姚开隐?”孟清也不可置信捂住嘴,“我还以为是师浩波因为上次的事记恨上了你。”
宣芋:“师浩波是个欺软怕硬的,学院的警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再犯他就拿不到学位证和毕业证,他知道自己理亏不占上风,最好及时止损,不可能举报我。”师浩波只是大一新生,没有能力把她调查得这么详细,而且他上次闹事针对的也不是她。
孟清也持怀疑态度:“你怎么能确定是姚开隐?”
宣芋:“他的举报材料夹带私人恩怨,后面几份材料全在说我在学生会办活动时包揽功劳,欺压同事。我有欺压你吗?”
孟清也摇头,这会儿才缓过神:“我等会儿和会长去查监控,我……我把学刑侦的表弟带上,我不信摸不到证据,你等我消息!”
看着孟清也跑远的背影,陈写宁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以为你会怀疑柯虹玉。”
宣芋停下步子,听到这个名字依旧会不自在。不想被看出不对劲,她耸了耸肩:“你想多了,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老太太。”
“是啊,如果没有她的帮忙,聚众闹事压根不能顺利解决。”陈写宁自嘲笑笑,“姐,你想得比我通透。”
“是嘛……”
宣芋不这样认为,要不然她怎么这般胆小怯懦,碰见柯虹玉怕得不行,想起那个雨天的事。
回家的车上,宣芋翻看手机消息,郁闻晏还没有回复消息,心想他们那的信号又不好了?
“姐,你打算怎么办?”陈写宁抓住宣芋的手,“你别做傻事,我们不怕事。”
“写宁,我还是怕的。”宣芋降下车窗,看着外面灰扑扑的天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寻不到一丁点儿云端的蓝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