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多捧着书行色匆匆,但偶尔也有人停下脚步,投来好奇一瞥。继而用那种隔着老远都听得清的音量,雀跃地招呼同伴,“快看,好帅啊。”
未名湖畔浓雾弥漫,只余苍然古木、绿檐红梁隐约峥嵘。蒙蒙飞雪中,他俩仿佛是另一个黑白世界里,虚幻而遥远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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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启山知道傅真怕羞,亲完了自己吸引火力,把她搂着藏在身侧,手抚着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但回车里后,傅真还是发了火。侧身面朝车窗坐得离他远远的,连三哥都不叫,“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唔,今天情人节,”晏启山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身言笑晏晏地看着她,“我一时情不自禁亲了自己女朋友也有错吗?”
声音温软沙哑,是那种事后调'情狎'昵,低声问你刚才舒不舒服的语气。
他怎么能这样……无耻……
傅真心里一颤,不自觉地揪紧裙摆,双颊飞起两朵不明红晕,“油嘴滑舌……谁知道你有几个女朋友……”
“又冤枉人是不是?”晏启山笑了声,拉着她往某处一按,语气颇为无奈,“真真,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我这像是有别人的样子吗?”
“!!!”傅真触电般缩回手,恼怒地瞪他一眼,“晏启山!现在还没到晚上呢。”
“爱又不分白天晚上。”
晏启山贫嘴一句,方向盘一打,径直调转方向,开往附近因破产重组搁置的保利商场地下车库,把车泊到角落隐秘僻静的位置。车头朝着墙壁,拉上电动窗帘,放倒车椅子,欺身搂住傅真,把碍事的衣物往旁边拨了拨,轻而易举得了逞。
傅真推了一下他,提醒到,“你别这么大动静。”
“你自己听听底下的水声,“晏启山拥着她,闷声赞了一句,“比在家里时还敏感。”
傅真急了眼,试图往后退,“等下有人来了怎么办。”
但晏启山在这方面一向爱胡来,一把扯回她,一边骗她“没事的马上就好”,一边变本加厉。
傅真无力和他辩论,望着他尽情驰骋时沉溺的眉眼,心里一阵悲哀,为什么他每次都来这一套,还偏偏每次都奏效?
渐渐的,她便有些意识不清,喃喃地叫他,“三哥,三哥……”
“哥哥在呢,”晏启山拨开她粘在额前的湿发,把手垫在她后脑勺上,“这样舒服么?”
“嗯。”傅真难堪地应了声,眼尾泪水连连。
再抬眼看向他俊美的脸庞时,傅真酸楚地发现,她竟然开始发疯地妒忌以前和他亲过、抱过、做过的女人。
枉她自诩清高多年,如今却主动做了情'欲的俘虏……可他人品气质样样出众,与这物欲横流浮华社会和光同尘,她没法子……
晏启山停下来,低头睨她一眼,皱眉退了出去,“傅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傅真难受极了,扭头没好气地说:“没有。”
“是么?”他赤着身子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啪嗒”两下拿打火机点上,然后边吞云吐雾,边漫不经心地拍拍她的胸。
他这痞气十足的动作,激得傅真瞬间捂着脸哭出声:“你这混蛋,刚刚折腾得开心了,现在又来接着欺负了我是不是?”
晏启山了然,没有出声哄她。表情凝重吸完一支烟,然后俯身搂着她亲了下,逮着机会重新入进去,动作又急又凶。
傅真见状痛哭不已。但晏启山着了魔,直到自己尽了兴后,才随手抽几张湿巾替她擦眼泪,“别哭了,都是哥哥的错。等下去新荣记吃饭还要顺便见个文艺片导演……”
“你怎么不早说。”傅真瞬间收住眼泪,踢他一脚,指挥他,“把冰箱里那包肌美精拿过来,我敷个面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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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抵达新荣记时,北京夜色渐起,华灯初上。
傅真取下面膜,从包里拿出化妆包,准备化妆。晏启山贴心地给她开了灯,左看右看,完了十分嘴欠地评价到:“我怎么觉得你画不画都一样,五官看着没有任何区别。”
“你是在质疑我的技术吗?”傅真生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
晏启山觉悟很高,立即举双手表示:“我明明是在夸你美貌天成,靓绝北大。”
不过,傅真的全妆确实很简单。
就是面中涂个蓝色隔离,暗沉的地方拍点粉饼,鼻梁鼻尖稍微提个亮,拿浅棕给两个晴明穴和下颌线都上点一点阴影,直接用指腹抹开。
然后描个眉。两边眉毛不是特别对称,她也没有特意去纠正,就拿着眉笔顺着原生眉形,眉头稍微往前画一画,眉尾稍微延长点,偶尔用手搓一搓。
画完后,精神了点,五官也更聚拢了些,但又不失灵动。
晏启山凑过来认真地瞧了又瞧,十分肯定地说:“已经很漂亮了,我们走吧。”
“哎呀,人家还没有画完。”
傅真打开眼影盒,拿起笔蘸了蘸,对着后视镜画画儿似的,耐心地混色、上色、涂抹……主要是连接下眼角和眉尾,扫一扫眼窝,亮色强调下卧蚕。
眼睛瞬间大一圈。但晏启山纳闷地皱起了眉头:“这有任何区别吗?”
“帮我举一下镜子。”
晏启山生怕她生气,连忙举起来,满眼无奈地看着她接着往自己脸上画画。
傅真好笑地说:“别急,上了腮红就好了。”
“没事,我不急。”晏启山摇摇头,温柔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不画也美。”
傅真边画边撅了撅嘴,“骗人。”
对她来说,腮红是整个妆容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尽管现在时间紧迫,可她还是坚持和平时一样,用上好几种不同的颜色:浅色铺面中,深一点的收缩色打在颧弓上,不深不浅的主题色打在眼皮、苹果肌和下巴上。
修容她只在面部轮廓、额头两侧等拿刷子铺上一点,再用蓝色腮红调整面部感光度。
晏启山啧啧称奇:“我们真真不愧是艺院的。”
“那当然。”傅真抿唇一笑,从化妆包里拣出那支用了很久的YSL28哑光肉粉色口红细细涂上,然后拿个干净刷子扫去脸上多余的浮粉。
整个妆容瞬间变得无比服帖通透。看起来和没化妆一样清淡自然。
“……”
晏启山惊讶极了,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这不就是和我接吻时的你吗?”
言下之意,下次别化妆了,还不如让他亲一个。
不得不说他是懂夸人的。傅真化完妆心情轻松不少,还帮他擦了擦额角,整了整发型,戏称自己“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彩虹屁”。
泊车员带着白手套接过车钥匙,晏启山笑着拖她手进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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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荣记之前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到了直接开始把菜上齐。
服务员训练时有素,菜品香气四溢——
妙龄脆皮乳鸽。熟醉溏心富贵虾。黄焖佛跳墙。鲳鱼年糕。葱烧辽参。和牛蛋挞。燕窝汤圆。蜜汁红薯。橙汁。甘蔓茶。杏仁片。苹果枣。
傅真以为菜上完了。结果服务员又送来红红酒鹅肝和红彤彤的初心蛋糕,并祝他:“晏先生,生日快乐哦。”
晏启山明显楞了下,“我并没有……”
服务员面带笑容,无比贴心地解释到:“去年您母亲陪您在这里过的生日。我还记得。所以自作主张给您送一份我们店里自制的蛋糕。”
傅真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他俊美的脸庞,“今天是你生日呀。我们三哥不但长得浪漫,就连生日也这么别致。只可惜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真想送我礼物的话……”
晏启山挑眉粲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眼睛,疯狂暗示:“能不能为我唱一曲明妮·莱普顿的《loving you》?”
傅真明白他的意思。
她笑了下,轻声说:“可是三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首歌,爱是妒忌,是怀疑,是种近乎幻想的真理。别把这游戏看得太仔细……*”
第20章
香槟融解寒冬, 皇城纸醉金迷。
情人节的夜晚,高级餐厅衣香鬓影。橱窗外,煌煌灯火缀满草木常青的落雪庭院, 折射钻石般璀璨的华彩。
“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
晏启山勉强笑了笑,轻摩挲着她手指, “我明明就在你眼前, 怎会是幻想。”
“没有悲观呀——不说这个话题了——”
傅真摇摇头丢开刚才的话题, 盛了碗佛跳墙递给他, 弯了弯眼睛,歪着脑袋笑意盈盈:“三哥‘劳累’一下午, 现在应该好好补一补体力,不然待会儿接不住我的生日礼物。”
晏启山吻了一下她指尖,抬眼期待地问她:“什么礼物?”
忧郁的灰色瞳孔里倒映着她曼妙的身段, 以及流动的世界,淡淡的表情几分稚气, 几分漠然, 高大俊美、略有些混血感的优越样貌天生矜贵靡丽,颠倒众生吹灰不费。
今天,2008年2月14日, 他32岁的生日。但似乎并没有人记得。
难怪下午时, 非要在车里舍生忘死。折腾到黄昏才意犹未尽地偃旗息鼓, 一副吃饱喝足后咱再继续的架势。那食髓知味的黏糊劲, 和刚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差不离。
想到这, 傅真回过味来, 原来他把说不出口的委屈, 都化作了对饮食男女的热衷?
真是太混了。
作案这么老练,以前和别的女人也这样玩么?傅真努力平复呼吸, 避开他眼神,板起脸淡淡地说:“吃完饭再告诉你。”
“好。”晏启山笑了笑,夹起海参放到她碗里,“尝尝这个好不好吃。吃完我们出去逛一逛。”
傅真点点头,“好吃的。跟三哥一起吃饭,会迷恋上做饕餮之徒。”
晏启山给她倒了杯混合了香槟的橙汁,“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和心爱吃人吃吃喝喝,白头偕老。”
傅真眼底一热,抿唇一笑:“我的意义在于把香奈儿当塑料袋装鸡爪。”
晏启山靠着椅背,不以为意地撇嘴挑眉说到:“这有何难?我妈还老用拉斐炖东坡肉。”
傅真边吃那个和牛蛋挞,边刁钻提问:“万一我败光你家产吃不起高档餐厅用不起高级食材了怎么办?”
晏启山呷着昂贵的佛跳墙,淡定地表示:“只要还能赚钱,日子总能继续。白饭里搁点葱茸椒圈洋葱圈有什么放什么,再淋点头抽麻油,撒点芝麻,拌匀了简简单单也是丰富一餐。如果多煎个蛋,冲碗紫菜虾皮汤,便是极好的了——只是到时候,你别嫌弃我。”
没想到他见过真正的荣华富贵和奢侈,却并没有说“我肯定能东山再起”之类豪言壮语,而是认真谋划了一番如何精致地过穷日子。
傅真莞尔一笑,“听起来,三哥跟真穷过似的。”
他低头沉默了下,然后抬头粲然一笑,“那当然,哥哥被丢在藏南当过小流浪汉,连糌粑都吃不饱,还得被藏獒追。”
难怪他左边胳膊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那一定是他人生里最惨痛的经历。傅真一阵心疼,侧身默默抱住他胳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小鸟依人。
晏启山垂下眸子,拿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眼尾,低声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傅真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整个依偎在他身上,借着那杯鸡尾酒的酒劲,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碰了碰他嘴唇,用很轻的声音说:“三哥。其实我也爱你的。”
晏启山眼眶微湿,抱住她低头亲了一下,“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完美的生日礼物。”
此刻,北京尽是红尘滚滚的喧嚣。
但平时摩肩接踵的万物却全部安坐寂静。
橱窗外浓黑的夜色泛起绚丽的蓝光,巨大的玻璃犹如斑驳的水银镜子,城市、霓虹和他俩都成了镜中世界摇曳的浮光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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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甘旨肥浓,欢畅有味。
从新荣记出来后,晏启山要拉她去买礼服。傅真说要先去做指甲。
其实她没留长指甲,只做日常护理。每天手指操,每周去角质油敷后涂精华,定期修短指甲,上一层透明色。
总之,为了学昆曲,傅真想方设法低成本养出的一双素净的纤长漫画手。
今天她纯粹是被珠雨“梅超风似的”“漂亮漂亮”长指甲给刺激到。
“啊?真真,能不能不做指甲啊?”
听说她要去做指甲,晏启山瞬间急了,苦着脸表示,“我觉得那种贴着钻的长指甲,很吓人很不方便,难看死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很有气质。”
傅真更加不开心了,把他甩在身后,一语双关地说:“那你为什么说珠雨那个很漂亮?我看你就是喜欢她那样的。”
晏启山失笑,立即追上去搂着她道歉,“我错了。只有我们真真才是漂亮的。”
“骗人。”傅真惦记着今天是他生日,嘟囔一句便顺坡下驴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