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启玉也连忙说:“我也去。哥哥,你振作点,我们一定帮你把她带回来。 ”
晏启山一团阴霾地站在窗边,慕伯循和启玉怕傅真和季庭宗的事刺激到他,小心翼翼的,没敢和以前那样直接叫小嫂子。
但晏启山听到有人提她后,终于回头,只是,他灰色的眼眸下雪般忧郁,“可她还爱我吗?我总觉得,她不会回来了。”
晏启玉快人快语性格跳脱,当即提了个让她后来自责一生的建议:“哥,你是不是傻啊,你应该杀过去把她夺回来才对啊。你不知道她离开其实就是为了你……”
晏启玉下药猛如□□,慕伯循吓了一大跳,只可惜想捂住她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晏启山呆了呆,满脸震惊地看向他俩,然后眼泪刷刷刷,断了线似的掉下来,经不住悲从中来,痛心至极,自责大哭,“是我害了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慕伯循拉着晏启玉告辞后,晏启山精神状态奇迹般立刻好转,开始主动积极配合治疗,也不再和以往那样极度排斥沈繁樱。
晏广朔等人对此十分满意,当场连称呼都改了:“伯循那孩子果然靠得住。”
只有负责照料他的晏雪华疑虑重重,但又看不出问题。
她只是感觉,晏启山渊渟岳峙、优雅矜贵的皮囊里,凭空多了股清冷阴鸷的狠劲,仿佛随时会为了什么事舍命相搏似的。
但她觉得,这只是一种取舍和成长。
毕竟,在这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人的一生只有不断地经历阵痛,才有可能破茧成蝶,学会飞翔,渡过沧海。
她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年同班同学里,追爱的全都一事无成,郁郁寡欢。
只有像她一眼最后关头选择选择钱权的人,如今依旧风生水起,活动逍遥自在。
但晏雪华终究心软,拿了晏启山的私房菜谱,在北京买店铺开家中式小酒馆,卖伤心小馄饨,黯然销魂饭,不负此生小卷饼,冰糖心肝,错认水,还用他俩的故事做了个Flash。
对于傅真,她很抱歉,但她只有钱财能相赔。等将来尘埃落定,傅真回到北京路过这里,进来喝一杯,就会知道当年真相。
如果傅真始终没来,就写办法把酒馆送出去。但她永远不会把真相告诉晏启山。
晏雪华知道这既虚伪又可笑,她就是想,自我赎罪。那个小姑娘和她一样,都是喜欢绿色丝绸裙子的性感女郎。
又一日,初雪。西山尽染,神京刷白。
晏启山大病一场闹得人仰马翻后,终于做回了那个平和淡定、永不落俗的贵公子。
好事者很快就发现,他身边多了个陌生女人,叫沈繁樱。走路总把手放在小腹上。
晏启山经常带她去柏悦那边吃饭、留宿。
周韵仪把沈繁樱工作调到人大,先做讲师。大家都客气地称呼她,“沈老师”。
沈繁樱作为MISS CHOW主理人,接受了三联周刊生活类专题编辑的专栏。
“沈老师,有个很冒昧的问题,miss chow是您和晏先生的定情信物吗?”
沈繁樱笑得一脸幸福:“是的。我们计划尽快订婚,因为那会儿怀上宝宝了。”
采访手稿发出后,引起了小范围的震荡。
主要是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得众多关注晏启山MSN的网友都怀疑假消息。
“他上一条博客还在示爱北大女友咧。”
“北大那个美多了,也更有才气灵气。”
“他车上还挂着那串灰色的雍和宫香灰琉璃,另一串紫色的在北大妹子的包上。”
“无论如何,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前阵子他失踪,结合失踪前的MySpace博文,合理怀疑是因为有人棒打鸳鸯。”
“没错,北大妹子还突然仓促出国了……”
……
总之,很多网友都不肯相信,他们刚追到一半的真人爱情故事,会突然曲终人散。
眼看着网友扒的内容离真相越来越近,沈繁樱坐立难安,准备采取“必要的”行动。
晏启山忽然在新浪微博注册加V账号,并发出推文:我一直很期待我和她的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08年国内虚拟世界不算大,这出人意料的事迅速在网上扩散开。
就连很多不认识他俩网友,为了看热闹,都涌到了他MSN博客、MySpace等地方。
纷纷痛骂他是个劈腿大渣男,把那么有才气灵气的北大美女气得连夜出国疗情伤。
大家观念很朴素,对于这种法律治不了的坏人,只能大家自己动手让他混不下去。
2007年天涯东方小三事件,就是个非常大快人心的例子。
然而,正当大家准备大展拳脚时,一个名为Shiny的新账号,忽然转评他的微博:分手半年多,欣闻喜讯,遥祝幸福。感谢相遇,愿我们人生欢畅,各自锦绣前程。
凑热闹的懵圈了:啊?原来是男方被甩?
网上又众说纷纭,还有不少人趁机贴傅真在巴黎和季庭宗一起“亲密无间”的照片。
但傅真发完微博后,再也没有登录过。
晏启山关注了她后,没有任何其他操作。人间蒸发了似的,去他公司都蹲不到人。
宝珠联系不上傅真,给林慧丽打电话哭诉:“他要和别人订婚,我姐会哭死的!”
林慧丽虽然人在首尔,其实她比晏启山本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她没有任何愧疚。
你知道,有时候,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
第64章
傅宝珠在剧组刷到天涯热帖在说这事, 震惊之余,立刻打电话去骂晏启山。
“大渣男。”
“王八蛋。”
“狗东西。”
她一句一个三字经,一口气骂了半小时。晏启山始终默默听着, 没有挂。
宝珠恨不得打过去:“你哑巴了?!”
“我联系不上她,”晏启山声音带着醉意, 语气像恳求, “她现在还好吗?”
宝珠气不打一处来, “她那么爱你, 为了你被欺负成那样,你说是人话吗?”
晏启山似乎哭了, 鼻音有点重:“你帮我去看看她,她现在一听是我拉黑。”
宝珠这才看到他的短信和工行转账提醒。晏启山之前联系过她,没联系上。
“钱就不要了。我只希望你们哪怕分手, 也好好的分,别弄得满城风雨。”
晏启山受了刺激似的, 打断她:“不论发生什么, 我都不可能和她分手。”
“行了,我要打电话给我姐了。”
然而,她电话打过去, 也是拒接的。
不论打几次都一样。
紧接着, 她谁也联系不上了。除了很久没联系过的林慧丽。
“怎么办, 我联系不上我姐了!”
接通电话后, 傅宝珠拖着哭腔, 急得像只嗡嗡乱撞的无头苍蝇。
/
看着首尔灰白的冬日天际线, 林慧丽沉默片刻后, 冷静地说:“两个人身份差太多分开是好事。慢慢的会好起来。”
傅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姐那么爱他, 这怎么可能是好事?”
介于晏启山那人站着不动都能招蜂引蝶,她忽然想到一个很荒谬的可能。
毕竟,闹得这么大的事,林慧丽却表现的一无所知,既没想联系她,也没想要联系她姐。
傅宝珠立刻炸了,炮弹似的连声质问:“林慧丽,你还是我姐朋友吗?”
可能已经不算朋友了吧。
林慧丽无言以对,匆匆挂断电话。思绪飞回今年春末,五四青年节那天。
那天,她和男朋友去一家很火的粤菜馆提前过立夏,和邻座点了同一份套餐:
杏仁露,盐焗茶蛋,
网油葱花卷,黑松露脆皮鹅卷
香煎乌鱼子鳕鱼茶泡饭
鸡枞豆苗,虾子柚皮,脆皮乳猪件
金桔芝士蛋糕等。
餐单送上来她才知道,这里吃饭按人数算钱,这一顿三千一位,不含服务费。
要不是傅真给的券,这里她都进不来。
傅真本来答应她,青年节剧社演出结束后,请她去搓一顿烧烤。
但晏启山赶来后,傅真爽约。为了补偿她,从晏启山身上摸出两张券扔给她。
令她难忘的不是券,而是晏启山。
晏启山长相排场,气势煊赫,犹如一抹月色中萃出的银蓝,惹眼极了。
他在人海里是那么的耀眼,但他始终宠溺地注视着傅真,用近乎唇语的声音同她调笑:“别乱摸。”
傅真用的也是唇语:“老流氓,每天早晚欺负我。”
晏启山笑出声,没再用唇语,却依然是耳语:“别生气,晚上我帮你按下腰。”
林慧丽会读唇语,但他倆都不知道。
她借口告辞,傅真以为她真走了,立刻扑到晏启山怀里,踮起脚尖亲晏启山。
晏启山笑着搂紧搂着傅真,在霓虹甜到融化的夜幕中,温柔细密地亲吻傅真。
亲完嘴,傅真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撒娇:“哥哥,今天我好累哦。”
晏启山于是立刻伸手揉傅真后腰,“活该,明明课表和住宿都不顺路,还天天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你不累谁累?”
那个傍晚,她和新男朋友开了房。可躺在酒店里后,却满脑子晏启山垂眸亲吻傅真时微醺的面庞,性感得难以言喻。
和晏启山那样出众的天之骄子比,任何男人都是庸俗丑陋、面目可憎的。
她心里一片荒芜。依靠幻想接纳男友。
完事后,男友想去柏悦奢侈。她以有券为由,坚持打的到王府井吃粤菜。
这家粤菜馆装修得像西关大屋,傅真给的券是情侣包厢,藏在油画绿花窗后面,但是很不起眼,只比大堂好点。
邻座则是VIP位,装修独一档奢华耀眼,拥有俯瞰北京中轴线的最佳视野。
虽然点了相同的套餐,但她和邻座没有任何可比性,邻座看起来明显是常客。
唯一让她心里好受点的是,因为忙碌,服务员没有严格区分点菜顺序先后,而是根据最佳路线,直接先送她这桌。
两道菜后,邻座年长贵妇出声表达不满:“我有洁癖,麻烦下次先送这边。”
服务员一愣,下意识地解释:“我们每一道流程都有严格的卫生把控。”
那位贵妇嗤笑一声,言语刻薄:“但你现在这个位置的骚味会污染菜品。”
她立刻出声:“您这是在说谁呢?”
但那位珠光宝气的贵妇压根不理她,反而扭头对身边女孩抱怨:“这年头骚狐狸太多,你嫁给启山后可要管好他。”
她懂了,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紧接着,那位女士转身轻蔑地乜斜了一眼她——果然是晏启山的亲妈周韵仪。
那个女孩看着出身不错,很会拿腔作调讲场面话:“阿姨您别这么说,三哥他心有所属,我们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周韵仪语气淡淡的,仿佛说不是自己的儿子,“这有什么,男人都是贱骨头,生米煮成熟饭,他态度就会软下来。”
读懂唇语后,她本想发短信把这事告诉傅真。但周韵仪的话让她鬼迷心窍,选择了隔岸观火。
在首尔街头买杯咖啡,浏览完网上众说纷纭的信息,以及傅真和晏启山的微博后,林慧丽订了第二天去巴黎的机票。
然后在她们三个人的飞信群里发了条附带地址的消息:玛黑区有家家庭式的牛排店,我们后天下午聚一聚吧?我请客。
过了很久,傅真终于才回:“不用了,我我最近很忙。”
宝珠在群里喊她接电话,她也说忙,让等她回国再说。
傅真拒绝了见面,林慧丽便从善如流地回复:“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课目不同,如今她又决定留在韩国,以后和傅真很难再碰到了。她的青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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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不想再见林慧丽,傅真确实很忙。
这学期是她大四倒数第二学期,要准备毕设和论文,接的剧本也都快到交稿期限了。
业内师友看到网上信息先后发来慰问,再三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剧本文章交稿日期。
带队导师是个老太太,登门找她谈话,谆谆劝告,“还记得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吗?”
“记得。”起初想研究东亚,和晏启山在一起后才确定真正想去留学的是圣马丁。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那你听我说……”
从导师那里得知季庭宗麻烦缠身,接连被调查后,傅真终于从惊惶中缓过来神来。
但想到季庭宗的威胁,傅真一阵眩晕。
她忍不住问到:“晏先生他还好吗?”
老太太说:“启山那孩子哪用得着你担心,他未婚妻的爷爷是督导组组长。”
傅真就明白了,老太太是受人所托而来。
她不想因为自己惊动更多人,推说只是在想,现在毕设改方案,还来不来得及。
送走导师后,她只留出一点吃饭睡觉时间,在慵懒的巴黎,过得像个女战士。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起晏启山,然后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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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北京雪下了又融,天气很冷。
凌晨三点,泼水成冰的温度。
晏启山从公司里出来,成功撇开家里安插在他身边的耳报神,直奔首都机场登上湾流公务机,飞往心心念念的巴黎。
傅宝珠不告诉她傅真住址。他费了些周折才打听到。
飞抵巴黎,买好早餐,搭乘公共巴士抵达她公寓楼下时,刚好一束日光破开凌晨的乌云,哗啦一下,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