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得知珠雨、林慧丽都和她同班后,怂恿她干脆装病推辞。但下学期就毕业了,同学一场,傅真不想做逃兵,还是答应了。
聚餐当天,北京大雪纷飞。傅真估摸着要喝点酒,没有开车,没有化妆,长衣长裤保暖打扮。
打的抵达目的地后已经快要到点了,傅真怕迟到,一路小跑到酒店旋转门处。
正要往里赶呢,发现入场的人,居然都掏出了一张邀请卡,礼宾员低着头,非常负责地逐一登记。
“……”傅真愣了下,赶紧给班长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嘻嘻哈哈,很多人在哄堂大笑,班长捂着话筒说:“你走另一个门,我们已经打好招呼了的。”
另一个门是哪个门?班长挂的太快,傅真根本来不及问。
请教泊车员后才发现,另一个门距离这边很远,是贵宾通道。
难怪珠雨忽然间和全班同学关系变得热络。合着全班都收到了通知,独独落下她一个?
这个节骨眼上,傅真顾不上计较这个,付小费请泊车员用运行礼的小车子,把她送过去。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人性。
傅真匆匆上前报了姓名后,那个负责开门关门的迎宾小姐爱理不理的,根本不核对。
她不可思议地催了一下:“小姐你好,我赶时间。”
谁知,那个迎宾小姐突地昂起下巴,用鄙夷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傅真几眼,然后嘴角扯出个讥诮的笑容:“抱歉,我们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整个庭院一片白茫茫。
已经傍晚了,气温还在不断下降,傅真虽然穿得很厚,但也冻得不行。
又冷又气又震惊之下,她顿时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
这时,迎宾小姐忽然莫名其妙两眼放光芒,然后红着脸,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
傅真疑惑不已,顺着她的目光扭头一看,原来侧前方的新中式院落,是总统套房,住里面的男人被她俩给惊扰出来了。
然而,她隔着漫天鹅毛大雪,再仔细一看,这个男人,怎么那么眼熟,特别像她日思夜想的那一个?
傅真用力眨眨眼睛,往前走了几步。
确定了,果然是他!傅真气鼓鼓地瞪着他,心头一股无名业火直冲天灵盖。
此时晏启山恰好在檐下敞着衣领偏头点烟,见状淡淡地说,“过来,三哥带你换一家。”
“我不换!”傅真勃然大怒,跑过去对着他一通拳打脚踢,“你回来了不住家里住这里?你知道我晚上一个人有多难熬吗?”
晏启山任打任骂,垂眸温柔看着她,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傅真狐疑,来不及细究,院子就突然追出来一大帮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嘴里还说着游说的词:“晏先生,只要您答应投资,这套总统套房就送给你个人私用……”
傅真惊呆了,“啊”地一声,闷头窜进晏启山怀里。
其他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赶紧麻溜地走人:“您二位感情真好,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改天再谈吧。”
晏启山将她抱回温暖的室内,给她到了杯热红茶,“刚刚谁欺负你?哥哥替你报仇。”
“你欺负我!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句?”傅真满脑子刚才的窘境,早已把女孩子间的竞争忘到了九霄云外。
晏启山微微一笑:“你难得如此当众示爱,我怎么舍得打断呢?”
“你倒是开心了,”傅真欲哭无泪,“可我出了大糗了!”
晏启山严肃地纠正到:“我哪里开心了?你那张离谱的小纸条,张口闭口情妇,嫌哥哥命太长啊?”
傅真连忙说:“我是真心愿意,我不计较。”
“但是!”晏启山忍无可忍,严厉地打断她,“我的女人只能是我的妻子,我永远不可能有情妇。”
他的生母周韵仪,做了很多年情妇才“转正”,精神饱受摧残。
他绝不让傅真吃这种苦。
傅真是真的被冻傻了,闻言委屈得红了眼眶:“你的意思是,你娶了门当户对的后,我们就分手,你就不要我了,对吗?”
晏启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气到:“我确信,你是真的想气死你哥哥。”
傅真伸手替他抚平眉间山河,小声辩解:“我哪有啊,我只是希望你一生端坐高台,不堕危楼。”
第82章
晏启山粲然一笑, 满屋蓬荜生辉,“但一个人端坐高台,无疑是种酷刑。”
“钱权买不来和有情人相伴一生。”
他嗓音磁沉, 语速不疾不徐,听起来像念赞美诗一样娓娓道来, 悦耳、蛊惑。
“任何事物的兴衰起落都有定数。指望联姻, 其实早已穷途见匕, 积重难返。”
“我年少时在西藏, 习惯了野草一样生长,我对物质没有执念, 所求无非三餐四季。”
傅真怔然。她知道,晏启山说的三餐四季,指的是平凡、平静的小家庭生活。
他出身豪门, 却有着简单朴素的理想。
傅真抚摸晏启山清癯的脸庞,“你不知道, 从高处虎落平阳, 更容易被犬欺。”
晏启山失笑挑眉打趣道:“所以,你因为不舍得我吃亏,就打算自己把亏吃了?”
傅真摇摇头, “不只是为了这个……”
此时正值餐点, 管家送来了咖啡、鸡尾酒和餐车, “先生您好, VIP送餐服务。”
晏启山扬声说:“进来。”
傅真趁这个空挡去换了睡衣。套房里送的印花丝绸睡衣, 缤纷花卉图案, 能外穿。
简单梳洗休整出来后, 简单的晚餐,已经在看得到亮马河夜景和CBD的落地窗边布置好了。
晏启山放了点音乐, 穿着衬衫,含笑招呼她:“据说它家的炒饭很不错,你先随便吃点去去寒气。”
傅真定睛一看,是扬州炒饭,白灼西蓝花,腌制金枪鱼刺身,糖醋熏鱼,煎雪花牛肉粒,和法式牛肉清汤,管家准备的蜡烛一根三千块。
好“随便”的一餐,普通人哪能这么随便。
傅真还是觉得,让晏启山过普通人生活,就像故意把奢华艳丽的浮梦撕碎、摧毁。
但他们之间种种,理不出头绪,说不清脉络。傅真扒着香喷喷的炒饭,思虑重重。
晏启山很接地气,拿鸡尾酒配糖醋熏鱼,慢慢地吃,慢慢地说:“她是不是还跟你说了,我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不娶个门当户对的,就会前功尽弃,跌到泥里。”
傅真点点头,“我觉得周阿姨说的对。”
“哪里对?”晏启山嗤笑,“联姻就是和亲,难道不和亲我就支撑不起门户?”
“……”傅真没想到还能这样类比,一时间语塞了。古往今来,和亲的人,要么命短,要么命苦,确实没几个有好的结局。
“别被她的诡辩术迷惑,”晏启山弹了下她额头,“联姻只是小说桥段,谁信谁傻。”
傅真追问:“那你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晏启山淡淡的说:“顺其自然,都活着。”
傅真生气插了块鱼肉,“不许敷衍我。”
晏启山从她碗里舀了勺炒饭,吃的津津有味,“没有敷衍。我爷爷都退休了,还能有什么事?我父亲也还是老样子,而且他就算有事,其他人也无法插手的。”
傅真仔细想了想,如今法治社会,像晏家这样的人家,婚姻的助益确实有限了。
难道之前,真的是她钻了牛角尖了?这几个月了坎坷,似乎真的源自于她的执拗?
走神间,傅真脸颊被捏了捏,“赶紧吃完好好休息,再胡思乱想,哥哥生气了。”
玻璃窗外,漆黑的夜色下,纸醉金迷的光河,犹如流逝的年华,穿过整个北京。
屋内,唱机里,开始应景地响起王菲的《彼岸花》——
“彼岸没有灯塔,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我很爱他。”①
傅真越听越伤感,披头散发地爬到晏启山身上,树袋熊一样,搂着他脖子不说话。
晏启山笑问:“干嘛,我无法呼吸了。”
傅真汲取着他肌肤的温度,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吸干你的精气做狐狸精呀。”
晏启山把她抱到床上,居高临下地说:“别怕,尽管吸,哥哥精气旺着呢。”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②
傅真脸红透,“你怎么老想这档子事啊。”
晏启山闷声搂紧她,不断地撩拨、亲吻:“难道你不想吗?我都快憋坏了……”
夜色正浓。他们在微光中相拥着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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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手机忽然在枕边铃声大作。
得知傅真已经考完试后,爷爷奶奶从富阳老家打来电话:“放寒假了,几时回家?”
想起去年的“相亲风波”,傅真心里都有阴影了,拒绝脱口而出:“我才不回去呢!”
晏启山被吵醒,本能地翻身搂住傅真,拖着鼻音,困顿地哄到:“去哪儿?宝贝。”
老人家忽然从自家孙女手机里,听见低醇磁沉的男声,极其亲昵暧昧地呢喃耳语,顿时什么都懂了,“你和他睡了多久了?”
奶奶隐约知道傅真有个有钱的男朋友,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睡了,就得娶了。
傅真气急:“奶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老人嗓门出奇大,“怎么,难道你还想瞒着我们,就这么被男人白睡一阵子?”
晏启山瞬间清醒,伸手拿走手机,“奶奶,我是真真男朋友,我会娶她的。”
“口说无凭,我要看见你的决心才行。”
什么是“决心”?钱。晏启山欣然同意。
傅真大怒,夺走手机,生气地说:“他的决心我知道就行,就不劳家里费心了。”
奶奶破口大骂:“家里供养你读书多辛苦,没有88万8,休想拿到户口本。”
傅真气得发抖:“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我卖了呢?哦也对,我也不是你们养大的。”
晏启山看见傅真都快哭了,赶紧强行拿走电话:“奶奶,真真现在生病了不舒服,结婚的事过两天我再找你们商量吧?”
傅真再次直观地看清,自己和晏启山的差距。心里既无地自容,又觉得无颜对他。
“对不起,我不该在床上接电话的。”
晏启山把她掰过来,搂在怀里,“是我不该在你接电话时突然说话,再说了,不就88万8吗?哥哥又不缺这一点钱。”
傅真掐了掐晏启山的手心,气鼓鼓地反驳,“不行,这和花钱赎花魁有啥区别?”
晏启山失笑,惩罚地打了下她的屁股:“又胡言乱语,娶老婆哪有不花钱的?”
傅真耿耿于怀,“可我奶奶分明是想卖了我。而且这钱她肯定打算拿给我弟弟。”
“只要能和你结婚,这些都不算什么。”
傅真听了反而流泪,“你会一直爱我吗?”
晏启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他猜的到,傅真因为重男轻女吃了多少苦。但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亲吻她、抚摸她,用实际行动回答她,是的,我永远爱你。
“真真,哥哥恨不得现在就为你死了。”
傅真拥抱着淡淡的鸢尾琥珀香,任由荷尔蒙挥洒在她身上,这是她爱着的男人。
事后清晨,傅真披了件大衣,出门吃饭。
虽然酒店总统套房可以送餐,但珠雨她们昨晚也住在这酒店里,傅真打算去会会。
因为晏启山还不知道她已经和林慧丽闹掰了,他问她干嘛去挨冻,她骗他见阿丽。
毕竟她总不能小学生似的,吵架带哥哥。而且三哥在的话反而影响她临场发挥。
酒店提供的免费早餐是自助餐形式,中餐西餐日料韩料都有,刚开张,人不少。
傅真的睡衣引起全场瞩目。因为海报宣传过,总统套房赠送华伦天奴合作款睡衣。
能穿这个睡衣出来转悠,说明不赶时间。
值班经理不认得傅真,但知道她是晏先生的女朋友,于是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们可以送过去的。”
傅真笑了笑,“昨晚被拦着上不来,今天特意上来看看,这里到底是何方圣地。”
值班经理毕恭毕敬地说:“昨晚那位新来违反了酒店规定,已经辞退了。”
傅真还没有适应这种级别服务,愣了下,“其实也不怪她,她应该只是奉命行事。”
“好的,关于这件事,我们会查到底。”
“……”傅真不敢再说了,怕牵连更多人。
值班经理识趣地告退,傅真拿着餐盘转了大半圈后,班上的同学终于姗姗来迟。
班长挽着珠雨有说有笑,见了傅真,顿时就有些尴尬,“傅真,昨晚你怎么没来?”
傅真淡笑一声:“你得问故意不告知具体情况,又默许把我拦在门外的人才对。”
马上就要毕业了,想对口留京,找门路的同学无疑是捷径。
好几个冲着傅真才参加聚会的同学,大早上的旁听了原委后,生气地质问:“珠雨,都毕业了,你还要作妖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