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今稚【完结】
时间:2024-03-14 14:37:50

  艺术学院本就有用DV自编自导拍片这样的作业。别说写文学剧本了,写导演分镜剧本都不在话下。
  在过硬的专业功底和北大超强光环的双重加持下,对方开了个高价,一万块一幕。
  傅真激动得当场尖叫着跳起来抱住晏启山,并从此对他的人脉充满兴趣、虎视眈眈,时不时明里暗里旁敲侧击,“你有其他朋友遇到这方面困难吗?我都可以的!”
  晏启山表示很心累,很不想和她说话!
  因为,身为男人,老被女人追着关心他朋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是件很受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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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真努力地挠了好久手心,但晏启山无动于衷,淡淡地睨她一眼,“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他是在刻意释放的委屈信号吗?傅真连忙学着港剧,抱紧男人的手臂,轻轻摇一摇,“你生气啦?”
  晏启山最遭不住她这一套。
  更何况,今天她没化妆,只涂了口红,天然羊毛卷长发格外娇憨肉感,像只呆萌漂亮很好欺负的傻猫。
  “是的!哄不好的那种!”晏启山压下笑意,大言不惭地表示,“除非你现在就亲一下我。”
  傅真可没错过他嘴角的弧度,顿时笑了,扑过去揪着他胳膊控诉到,“好哇,你演得是不是?害得我差点儿就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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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嘻嘻哈哈一路闹腾,半道还遇到红十字会救灾义捐。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晏启山踊跃参与,金额可观,记者要上来采访,被他以“我们忙着去吃饭”为由婉拒了。
  但摄影师还是追着在后面抓拍了他俩在雪中离去的背影,扯着嗓子喊到,“这位大兄弟,我登你背影总没事吧?”
  看着摄影师花白的头发,傅真于心不忍,轻声说,“三哥,他们总归是在工作。”
  于是,晏启山便同意了,也扯着嗓子回应到:“可以!这位大师傅!”
  傅真突然觉得,这隔空潇洒喊话的场面,怎么有点搞笑又有点装逼?但是问题不大,素食馆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该吃饭了!吃饭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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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四季竹青翠茂密,枝桠成荫,掩映其中的“临安夜雨”素菜馆半开着小圆门。门口站着个穿民国学生制服的咨客,态度冷冰冰的,见了人就拦,“几位有预约吗?”
  有些人趾高气扬的出示预约信息。但更多慕名前来的人,只能讪讪然离去,脸上难掩羞愧自卑神色。
  毕竟自家也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哪有限制客人的道理。因此,傅真不禁有些好奇,如此高傲的预约制餐馆,真的能挣到钱吗?
  不过,等傅真跟着晏启山走进时,女招待压根没敢拦住发问,而是小跑着迎上前来,猛地一弯腰,“晏先生,您来了?还是老位置吗?!”
  原来这里的招待,是可以热情好客的。
  傅真皱了皱眉,面上冷淡,心里漠然:都是人,都只是饭馆而已,都只是吃饭而已,至于么?
  晏启山搂着她肩膀,低头悄悄和她耳语,“不要因为别人的错不开心。”
  如此细心入微妥帖周全的男人,可惜只是萍水相逢,露水之欢……傅真摇摇头收起情绪,然后,仰头向他莞尔一笑,“没有不开心。”
  晏启山将她头发往耳后拨了拨,顺着她的点点头,“嗯,我就关心一下你。”
  傅真抱住他胳膊,笑说:“多谢三哥。”
  侧前方引路的服务员很会便宜行事,趁机乖唇蜜舌地夸他俩感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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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座后,傅真将外套搭在空椅子上,晏启山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包厢位置隐秘,四周竹影横窗,右侧清池明澈,锦鲤游曳,潺潺流水触手可及。
  隔岸水榭上有身着上襦和百褶的艺人,抱着中阮叮叮咚咚地清弹着和缓从容的五度相生律古曲。
  外面天寒地冻,此处草木葱茏,恍若暖春,桌子上还放着鱼食可以喂锦鲤。
  环境幽雅舒适,“山郎”俊美可人,确实是个吃素菜的好地方。傅真抿唇笑了起来,拿起笔唰唰几下,随便勾了几道菜,转而交给晏启山。
  “和以前一样。”晏启山熟稔地吩咐服务员,压根不用拿笔。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得令告退,场面活像港剧。但他长得比所有港剧港片男明星更排场、更贵气。
  傅真一只手掷鱼食,一只手托腮,不看金鱼,只看他。
  当然,晏启山也在看她,目光专注,眼尾含笑,绮丽的半透明灰色眼瞳里全是她的倒影。
  此刻,他俩虽未互诉衷肠,却胜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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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这是前菜法式牛油果、金瓜慕斯、开胃河鲜菇、长白山鲜人参汤……”不多时,温情终于被搅散,素菜随即一道接一道地呈上来,依次摆开。
  晏启山告诉她,“这里的菜比较清爽。”
  傅真依言拿银箸夹起那道西蓝花碎、罗勒、羊肚菌做的西餐尝了尝,果然清新咸香,入口即化,造型做得很精致,菜名寓意也特别:同登彼岸……
  负责上菜的服务员介绍说,这道菜是祝福天下有情人都能同登彼岸。
  待人走后,傅真托腮对晏启山说:“三哥,这道菜你别吃了。”
  晏启山以为菜品有问题,关切地问:“是做的不好吃吗?”
  “不是。”傅真摇摇头,一脸严肃——
  “彼岸在佛经里是涅槃离尘、死了的意思。两个人只有一块儿死了,才能同登彼岸。实话说,我不想和你同登彼岸。我宁愿你活着在红尘俗世里打转。”
  晏启山昂首翘腿靠着椅背,闻言爽朗地挑眉撇唇,连眼角都满是笑意,“那样我岂不孤独死?”
  傅真停箸露齿一笑,“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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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最后一道甜品刚准备动身,那位编导居然风风火火地杀到了这里。粗狂的个子大大咧咧地包厢一堵,“启山,你能不能直接给我个痛快?”
  晏启山纹丝不动地端坐着,扬起下巴微微一笑,“徐杨,你也不瞧瞧我有贵客在。要是把人吓到了,我保证你天天都痛快。”
  徐杨表情一僵,立即正眼看向傅真,赔着笑连连拱手,“失敬失敬,我这人急性子,就爱咋呼咋呼,您别介意。”
  “无妨,您坐下说话?”
  傅真知道,刚刚那一出是晏启山故意给人下马威帮她立排面,现在该自己上阵了。她也不含糊,坦然到,“徐导,您电台音乐节目缺播音稿的事我听说了。我这倒是有几篇摇滚的专题的,给学校广播台用过一次……”
  对方显然早已从晏启山那听说过她了,惊喜地噢了声,“您就是傅真老师?北大的?”
  傅真点头一笑,“在北大艺术学院瞎捣鼓了几年。”
  “五百一篇成不?每期精讲五首歌。”徐杨伸手比划了下,也不要求看稿,冲着北大光环和晏启山,直接给她报了价。
  傅真没啥经验,在心里合计了下,反正稿子是现成的,本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原则,启唇准备答应。
  但晏启山突然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似笑非笑的开了腔:“老徐,你这价,埋汰谁呢?”
  “一千二!”徐杨眼神都幽怨了,“启山,一千二真是最高的价儿了。不然批不下来。”
  晏启山皱了皱眉头,勉为其难地说,“每期预付现钱。不能拖。”
  徐杨则对她讨价还价,“FM98音乐与人文是周播节目,稿子每周一篇,提前一周给,千万不能拖。”
  一周一篇?一年下来有六万二。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钱。
  傅真脑子灵光一现,鼓起勇气趁热打铁:“能不能签个合同,这档音乐节目的供稿,我们先合作一年试试看。”
  徐杨声如洪钟:“成!傅老师,以后节目稿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本来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竟然能谈成。傅真开心得在雪里唱了一路好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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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后的跨年活动,是窝在客厅沙发上,吃水果、烤壁炉、轮流切各卫视的元旦晚会。
  百利甜过三巡,晏启山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带编码的CubanaTabaco,保湿箱上印有1492字样,铜锁一开,浓郁的东方调香味扑鼻,闻起来如同香草、奇楠、蜂蜜和甜花。
  久经艺术学院以艺术之名的拜金熏陶,傅真早练出了看人、看东西的本领。
  她瞄了几眼,便从烟标上判断出,是限量的,外面买不到。这货和晏启山本人一样来历不凡。
  晏启山用眼神同她申请能否抽一根。
  傅真勾住他手指,理直气壮地表示,“我也要。”
  晏启山笑一笑,衔住雪茄,拿火柴和雪松木点燃,猛地吸食几口,然后利落地垂眸吹灭火光,侧身递到她唇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傅真也跟他客气,学着他的样子,把烟雾吐出来,“谢谢三哥不辞辛劳为我牵线搭桥,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重要的元旦新年礼物。”
  “谢我做什么?”晏启山却笑着纠正她,“谢谢你自己辛苦读书考上了北大才对。”
  傅真纤长的手指夹着雪茄,把卷发往后一拨,波斯猫似的骄矜,散淡,又慵懒地叹了口气,“唉~丢到人海里,北大学生也没什么稀奇的。还不是照样愁完生活愁考研……”
  “打算考什么学校?三哥给你参谋参谋?”已经快零点了,晏启山边说边揽住她,示意她看外面的烟火。
  西湖烟火齐放的刹那,傅真在窗前热切地吻上他,“那明天你帮我把关下个人陈述好不好?”
第9章
  2008年1月1日,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一天,中国正式进入奥运年,而他俩之间微妙的氛围,也随着凌晨难舍难分的拥吻有了质的突破。
  傅真醒来时,天光蒙蒙亮。晏启山仍维持着抱她的姿势,长长的睫毛像洋娃娃,睡相婴儿般恬淡,身上睡袍敞开着,露出玉石质感的胸膛。
  这个男人安静的时候永远温温润润,谦谦敛锋芒。可唯独某些时候非常暴戾恣睢,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样,凭她怎么说害怕,他只顾着他自己淋漓尽致。
  但其实缠着不放的人是她。晏启山没有真把她怎么样,倒是耐心伺候了她一宿。
  浮影越壁,醉玉颓山。
  傅真耳朵一热,伸手摸摸晏启山脸庞。见过彼此最坦诚的面目,听过他兴头上语义含糊的“喜欢”,不管将来如何,她确定,她想把属于小女孩的那部分童真留给他,为少女时期画上完美的句号,成为享受长大的女人。
  “再睡一会儿。”
  晏启山似醒非醒,半睁眼睛,重新把她拉入怀中,严丝合缝地抱紧。傅真虽然惦记着改个人简述,但也不急于一时。枕着他手臂,很快重新蜷缩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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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临近中午,他俩双双被门铃惊醒。
  手忙脚乱地下楼后,客厅里赫然坐着慕伯循。傅真仿佛做坏事被人当场撞破似的,不自觉地往晏启山身后退了退。
  但慕伯循一脸习以为常,拿着任天堂头也不抬,“三哥,你家的魔王闹着回北京,我怕她回去告你状,把她哄香港去了。钱我出的。”
  “成天讹我,拿了快滚。”晏启山了然地笑了声,从茶几上摸出一张卡丢给他。
  慕伯循轻巧地接住,站起身嘻嘻哈哈的朝傅真挥手,“抱歉,小嫂子,打扰到你俩了。你们继续,我这就滚。”
  傅真强装淡定,对着他的背影说:“我只是碰巧路过……”
  “此地无银三百两。”晏启山回眸笑话她,“你这借口找的也太拙劣了。还不如省点力气想一想中午去哪儿吃吃饭。”
  傅真心系学业,立刻正色道:“那家里吃吧,你帮我改下个人简述,我煮面给你吃。”
  天气依然很冷,电视机里滚动播放着新闻,他俩围坐在炭火哔剥的壁炉前,边吃用热干面煮的番茄意面,边喝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白诗南冰酒。
  晏启山吃东西很是慢条斯理。
  吃一小口,细细地咀嚼几下,慢慢地咽下去,再端起高脚杯呷一小口冻过的蜂蜜冰酒……全程安安静静不发出任何响动,生生将简单的一餐饭,吃成赏心悦目的视觉艺术。
  三代方懂吃穿。古人诚不我欺。
  傅真拜服,难怪王济每次见卫玠都要感慨“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如今她亦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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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傅真打算洗碗。晏启山让放着,等阿姨回来再洗。她没有异议。
  “那我的个人简述,有需要修改提升的地方吗?”其实北大哪有简述都不会写的学生。她的目的自然不在于文案本身。
  晏启山也是聪明人,“要申请这个学校,实习经历还不够出色。”
  傅真走过去搂住他脖子,“三哥,你帮帮我,这个凭我自己实在搞不定。”
  “小丫头,等在这儿了是吧?”晏启山严肃的睨了她一眼。
  傅真心里咯噔一下子,惴惴然不敢接话,低下头去,勉强笑了笑,“您不方便就算了……”
  “求人办事半路退缩岂不白求?”晏启山拍拍她胳膊,正色教她,“你得霸气点:三哥,我这事就交给你了。”
  傅真转忧为喜,噗嗤一笑,嗔到,“那我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呀。”
  晏启山手往下滑,抚着她的腰振振有词,“怎么不能?昨晚你挠我时,不就挺理直气壮的?”
  这两者是一回事吗?傅真拧他一下,果真理直气壮起来:“那你说吧,我这事什么时候给我办。”
  晏启山赞许地点点头,沉吟到:“杭州我不怎么熟,等回了北京我瞅瞅。”
  傅真松了口气,眼睛弯弯,“谢谢三哥。”
  “谢得很敷衍。”晏启山睨她一眼,浅评价到,“毫无真情。”
  “那我给你表演个诗歌朗诵。”傅真打开手机找出叶芝的《当你老了》,往他身边挤了挤,“你帮我纠正下口音。”
  晏启山让了让位置,圈住她笑说:“你这是感谢吗?这是想榨干我。”
  傅真不理他,侧身倚着他肩膀,故意凑到他耳边念起来:“when you are old,and grey,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晏启山笑一笑,接了下去,嗓音低醇,磁性。正如诗歌里赞颂的那样,在红光闪耀的炉火旁,他眼神温柔,晕影深幽,神采风流。
  多少人曾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你的真心或假意*——
  读到这一句时,傅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晏启山:这一句恰好也是她始终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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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后,晏启山忙了起来,不常在家。
  至于到底忙些什么,晏启山没说,傅真也就没问。剥离身份家世和类似于爱情的滤镜,他们只是滚滚红尘的一员,互相留有余地。
  晏启山偶会给她带洋牡丹或山茶,包装纸是用过的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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