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山半开玩笑的说:“傻瓜。这世上没有孟婆,只有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以及我们的共同的最高理想、最终目标——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在这漫长而艰巨的奋斗过程中,你要始终坚信,你不是一个人,你的理想和你的才学会和你生死不离。”
傅真万万没想到他突然满嘴伟光正,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你别说,你这一番剖白,真的不愧是长大红旗下的子弟,完全没给你爷爷丢脸。我听了真的热血澎湃。”
晏启山轻轻地抚摸她的肚子,声音轻柔、缓慢而坚定:“那就怀揣着这一份热血,一直坚强、勇敢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吧,哥哥不论在哪里,都会永远支持你。”
傅真抱着他脖子,充满依恋地纠正他:“不,应该是我们一起追逐,一起实现,互相支持。”
晏启山没有回答,只是安抚地轻拍她脊背,继而忽然捧着她的脸,无比缠绵悱恻地亲吻她,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生离死别一样。
这让傅真不由自主地想起最近一直在追韩国经典老剧《冬季恋歌》。她心头一紧,再次不安地向晏启山确认:“哥哥,你会永远爱我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可能怀孕的缘故,她最近越来患得患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一时半会见不到晏启山,就想哭。
就连做孕检时,她都得拉着晏启山的手才不紧张。
乔和启玉得知后,在群里连连惊叹,“天啊,你俩真的好夸张啊!这就是怀孕的神秘力量吗?”
傅真大惑不解,追问她俩:“啊?怀孕能有什么神秘力量?”
启玉不敢说实话,“机智”地推给了乔:“乔,快出来,又到了你现身说法、答疑解惑的时候。”
乔几乎秒回:“严谨点,在这方面我没有任何经验,纯属纸上谈兵。”
傅真盖着羊绒毯,歪在沙发里,边吃鸡腿,边催促她俩:“给你俩倒是说哇,怀孕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
乔积极响应她:“咳咳咳,我说了你别打我。”
启玉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怂恿:“怕啥,我嫂子现在人在杭州,还大着肚子,根本打不到你好嘛!”
乔发来一行绝命词:“好,那我说了。记得为我默哀——怀孕的神秘力量,是会让一个高知女性,变成笨笨的傻白甜,哈哈哈哈……”
“……”傅真无语凝噎,飞速打字:“你俩死定了。”
启玉一阵哀嚎:“嫂子,为啥是‘我俩’啊?我好冤枉。”
傅真喝着晏启山递过来的燕窝炖牛奶,嗲声嗲气、狐假虎威地吓唬她:“我要告诉三哥,你是个坏小姑,怂恿好朋友做你的嘴替,帮你嘲笑你亲爱的三嫂是‘笨笨的傻白甜’。”
晏启玉立刻打来电话,“嘤嘤嘤”求饶:“不要啊,嫂子,三哥那个老板会打断我的腿的!”
好巧不巧,晏启山刚好在傅真身边,闻言呵呵一笑:“你说谁笨笨的傻白甜?你说谁老古板?过几天回北京后再收拾你。”
电话里传来猿人一样的嚎叫声:“啊!三哥!你怎么在旁边的!哈哈哈你听错了,刚刚我说我自己呢!你千万别误会!”
晏启山跟傅真在一起后,近墨者黑,也学会吓唬人:“嗯哼,抱歉,已经迟了!我已经误会了!怎么办?你自己想!”
就这样,之前那点悲伤的调调,被几个人一顿插科打诨冲得很淡很淡,比雪天的雾还淡。
不过,它并没有消散,反而真的和雾一样笼罩在傅真心里。
她变得越发依赖晏启山,午睡都要窝在他怀里才睡得安稳,晚上的时候更夸张,整个人软乎乎地贴着他不撒手。
晏启山被她折磨得□□焚身,连夜失眠。无奈之余,搂着她浅评价了一句:“你看你,八爪章鱼都没你黏人,要是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呐。”
就这么一句,把傅真惹得哭了一夜,不论晏启山怎么赔罪,她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走开,我看你是真的想丢下我不管了。”
晏启山吓得抱着她连连讨饶:“你别哭啊,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随便开玩笑。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
傅真毕竟是学霸,怎么可能一孕傻三年。
她哭了一阵子,反而冷静了下来,心里细细回想后,泪眼朦胧地瞪他:“哥哥,你骗我!我觉得你没有开玩笑,你那些话是在给我打预防针,你老实交代,你是外遇了想离婚,还是嫌弃我了想离婚。”
总之,她大清早的,一口一个“想离婚”,听得晏启山心里直打寒颤,“姑奶奶,你能别说这个词了吗?哥哥听着头皮发麻腿发抖。”
傅真又怕又气,只想找他吵架:“现在你也体会到这种感受了?那你隔三差五‘你不在了’、“你要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我也会头皮发麻腿发抖。”
晏启山告饶不成,敞着胸膛露出胸肌□□她,“哥哥再也不说了,天色还早,快过来我们接着睡觉。”
傅真眼眶红扑扑的、含着泪,气冲冲地白他一眼:“不要!我现在只想和你吵架!”
她这话又幼稚又好笑又惹惹心疼,晏启山抿嘴压了一下笑意,举白旗投降:“好好好,那你告诉哥哥,你想怎么吵?”
傅真这会儿犟脾气上头,专门唱反调,“我饿了,等吃饱了再和你吵。”
晏启山一面慵懒矜贵地宽衣解带换家居服,一面嘴里没个正形,油腔滑调学清宫戏逗她开心:“得嘞,格格您先安寝,小的立刻下楼去买早餐伺候您。”
傅真一口气点了一堆:“我要豆浆油条、甘其食驴肉包、小杨生煎、大娘锅贴,牛肉豆面碎。”
她心情不好就会暴饮暴食,晏启山平时不让她养成这种习惯。
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反驳。
出了门后,他驴肉包、生煎、锅贴每样只买两只,豆浆和牛肉豆面碎都只要小份,只有油条和往常一样是囫囵个儿的。
这样,傅真就算全吃完了也不会撑到,吃不饱到时候再烧点心。
晏启山回来后,傅真已经气消下楼烤火了。见他穿得单薄,连忙拉着他坐到壁炉前,“外面这么冷,待会儿冻感冒了怎么办?”
晏启山烤热手,笑眯眯地捏捏她脸颊,“要是买早餐冻感冒了,哥哥可不可以将功折罪?”
傅真气呼呼地打断他:“不可以!你竟然想丢下我,这是罪无可赦的。到时候我上穷碧落下黄泉,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你大吵一架。”
晏启山温柔地笑着,语气又轻又柔、循循善诱:“你上穷碧落下黄泉,那小朋友怎么办?小朋友找不到妈妈会哭的。”
一般人可能直接被他的迷魂术带跑偏了,但傅真骨子里很执着,眼眶里蓄满泪水,委屈地看着他:“可是,我找不到哥哥,也会哭的啊。”
那一瞬间,晏启山真的心里一颤,刀割一样疼。
放弃计划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忍不住红了一下眼睛,吐露了实情:“哥哥找不到你时,其实也哭过。”
傅真不断地抬手擦眼泪,越差越多,最后抓着晏启山的手,伤心地哭了出来:“那你答应我,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晏启山红着眼眶温柔一笑,伸手搂住她,轻轻抚摸她脊背,低声安慰到:“不要哭,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会分开的。而且哥哥现在不是就在你身边吗?再哭小朋友也跟着一起哭怎么办?我们一年三口大过年的哭成一团多不好对不对……”
医生有叮嘱过,大悲大喜会影响胎儿。
这孩子是她和晏启山爱情的结晶,她视若珍宝,当即忍住眼泪,“好,我不哭了。哥哥对不起,我不该疑神疑鬼冲你发脾气的。”
晏启山伸手轻轻揩干她的泪痕,垂眸缓声曼语地安慰她:“和哥哥说对不起太生分了,你跟着哥哥这么辛苦,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只是,哥哥希望你以后开心一点,凡事往好处想,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
傅真点点头,追问他:“我会的。但是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那种话了,我真的很害怕。我已经把的整颗心都交给你,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晏启山微微叹息,似乎是答应了。
然而,傅真看不见的是,晏启山将她揽入怀中后,眼角簌簌滚下决然的泪。
第99章
翌日, 风和日丽,天气出奇地暖和。
傅真穿着亮闪闪的金丝绒繁花吊带裙,像只美丽的小蝴蝶, 忙忙碌碌采花酿小酒。
因为怀了小朋友,他俩打算在壁炉前开个家庭小酒馆, 除夕夜就在家喝酒烧烤守岁, 累了直接沙发睡一会, 不出去活动。
晏启山在旁边料理牛肉, 烹饪意式番茄肉丸拌面。
傅真一副淘气孩子的表情,时不时扬起水蜜桃般甜美的粉色花瓣脸同晏启山说说笑笑。
他们努力活在当下, 心照不宣地避谈未来。
为了纪念一家三口共通度过的第一个新春,偌大厨房叮叮当当充满温馨的欢声笑语,昨夜的抱头痛哭仿佛一场幻觉。
暖和了一天后, 冷空气再次带来降雪。
酿下的话梅金酒、龙舌兰陈皮威士忌已经可以喝了,特意烤了蒜香黄油焗海螺和惠灵顿牛排来配它。
下雪天, 围着壁炉偷偷对饮两杯, 刚好吃得微醺。
除了自己做饭,偶尔也到附近咖啡店用餐。那是一家非常安静的小店,对面是雪后西湖是神秘的黑白色调。
他们面朝风景, 小声的吃饭、交谈, 犹一对相濡以沫多少年的老夫老妻。
隔着明净的玻璃窗, 屋内暖光溶溶, 屋外细雪纷飞。
不少旅客穿得很厚, 急急忙忙躲进来, 点一份热呼呼的招牌套餐, 通常是棉花糖拿铁配奶油菠菜照烧鸡腿饭,或者冬阴功海鲜面配意式浓缩、番茄辣奶油泡菜煎饺。
大家一边吃, 一边小声抱怨南方的冬天。
但傅真丝毫不觉得冷,金丝绒繁花吊带裙外穿件紫貂,裸露着修长莹白的后颈和手腕。
举杯执箸间,腕上蓬蓬远春般的水草玛瑙镯子磕到青白骨瓷,发出清脆细碎的响动,和着窗外的细雪,有种凄清薄凉的诗意。
晏启山衣兜里揣着她的Dior变色唇膏、香奈儿山茶花护手霜,湿纸巾,以及几个备用的一次性暖手宝。
他总是很周全妥帖地照顾人,撑伞走在湖边看雪时,几乎将傅真囫囵个藏在自己的臂弯里。
生活中无穷的日常,便如这细雪,静静落在寂寞的生命里。而消解它们的,只是食物,只是咖啡,只是酒痕,只是寒冬里相依为命的一点细碎的温暖和感动。
半路上到花店买了一大捧非常昂贵的大花蕙兰,淡淡清香,樱粉花瓣上怪诞的红色波点很草间弥生。
傅真捧着花,心情也和花意义美好,“这花真好看呀,真是贵有贵的道理。”
晏启山揽着她,垂眸笑言:“我觉得这花像个娇羞艳丽的雀斑少女。”
傅真微微涨红脸,扭头嗔他一眼,“哪里娇羞了,它明明开很热烈。”
晏启山心情愉悦,眼笑眉飞地逗她:“行啊,今晚你记得化上同款雀斑妆,我们好好热烈热烈。”
这个雀斑妆是有典故的。
去年夏天,傅真心血来潮,化了喝醉酒般的玫瑰粉雀斑妆,捧着这花回到三里屯,骗他是晒伤。
他信以为真,心疼不已,直到亲一嘴胭脂才知道上当。然后,他们在院子里,在盛夏的树荫下,濒死疯狂。
傅真高'潮的表情,是那样的艳丽,娇羞,少女,恰似这一捧怪诞又时髦的粉红波点大花蕙兰。而他就像纳博科夫笔下罪恶的灵魂,愿意为她背负罪名,堕入地狱。
那次以后,傅真表面清冷独立,私下变成了火辣野玫瑰,经常拉着他在花园Paly。
当初她是那么的自由,他很难过傅真因为他,如今变得这么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漫步到家后,花被安放在卧室的窗台上,遥对远山淡雪。傅真坐在窗边看书时,花与人交相辉映,颇有些《牡丹亭》《游园惊梦》的况味。
晏启山望着她,心里一阵软乎,以前情到浓时他会粗口,会动作粗鲁,但现在死也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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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冬雪,湖光山色催人发奋,傅真在窗边手写舞剧剧本。
晏启山在楼下与林叔通完电话,端着一啤酒杯温热的甘露咖啡力娇兑奶,缓步走到她身边,“这哪家的活儿?”
傅真就这他的手喝了几口,神采奕奕地说:“是之前合作过的海上繁花演艺集团。”
因为《韩熙载夜宴图》上演后反响很好,有可能会拿奖,所以他们又来找傅真定制同类型历史题材。
经过商讨,这次以白居易的《长恨歌》为蓝本,编个九十分钟的。
傅真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剧情要以写意为主,情节尽量删繁就简,融入历史的同时不能脱离诗的范围。
这些天她一直试图理解,历史中真实的白居易,究竟是以怎样的感情写下这首空前绝后的歌行体名篇。
她想,故事一定要始终紧扣白居易视角,努力把人们所景仰、追逐的千古诗人,有血有肉地展现出来。
而且,在她眼里,杨贵妃身不由己、红颜枯骨,和唐明皇绝不是爱情,但也并非没有温情,要写好这一点,得捧出一颗真心对待那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