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一边哭,一边找机会悄悄往他那边挪,“说好了白头偕老,你为什么要骗我。”
晏启山无言以对,垂眸看向河面,“不论怎样,哥哥永远爱你。”
呼啸的夜风吹拂起他漆黑的衣角,清癯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散。
傅真一面悄悄挪动位置,一面不停地说话分散注意力,“你爱我,怎么不替我考虑?”
季庭宗压下眼底落寞的神色,笑着抢先搭话:“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不会离开你。不如你和他离婚嫁给我算了。要是你答应的话,我可以白挨他一枪,绝不还手。”
晏启山忍无可忍,扣下了扳手。
傅真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凄厉地尖叫一声,离弦的箭似的,冲过去挡在晏启山身前——她怕季庭宗会开枪。
然而,她刚扑过去,第二枪紧接着响起……
第104章
那两声枪响后, 傅真意识混沌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
她不顾手背上插着输液管, 朦睁开眼睛后,哭着怕起来要出院, “哥哥呢?”
负责看护的人立刻上前拦住她, 劝到:“傅小姐, 您还怀着孩子, 请务必冷静些。”
傅真头昏眼花,根本看不清拦她的人是谁, 惊恐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去找三哥。”
林叔从病房外走进来, 抬手让看护退下,“傅小姐, 晏总现在需要静养, 暂时不能见你。”
这话在傅真听来,无异于“晏启山他真的出事了”,顿时几近癫狂地挣扎起来, 拼了命要往外走, “我是他妻子, 我为什么不能去见他?”
林叔一拍脑袋, 连忙说:“他肩膀中了枪, 目前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只要今晚能顺利醒过来就没有性命之忧。”
傅真闻言转悲为喜, 激动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更该去看看他。”
“可是傅小姐,我觉得你该去看看季先生, ”林叔字斟句酌地说,“他受伤很重,如果他醒不来,晏总就麻烦了。”
当然,林叔没有说实情——季庭宗是故意让自己受重伤的。他猜,季庭宗此行目的,本来就是弄伤他自己,强留住傅小姐。
可是现场没监控,而另一半入手又是季庭宗带过来的,一旦谈崩了,到时候肯定各执己见,闹大成国际新闻,谁也讨不了好处。还不如让傅小姐过去照顾他一阵子,把他安抚好。
“可是三哥哪里……”傅真实在不想去,而且她觉得自己只该照顾三哥,于是僵在原地,迟迟无法迈开脚步。
林叔贴心地说:“季先生是清醒着的,晏启山我让他们用了全麻,还没醒。”
傅真没法子,只好问:“季先生住在哪个病房。”
林叔宽慰到:“不着急,傅小姐不妨先休息下,打完点滴后,芳草会带你过去的。”
其实吊瓶中的葡萄糖只剩下一点点了,不到十分钟就护士就主动过来拔针,还特意嘱咐她,“您好好休息,再观察几天胎儿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谢过护士小姐后,傅真想着早点过去看一眼季庭宗,然后赶紧去陪三哥。于是主动让越南陪护梅芳草带自己去找季庭宗。
走到他病房门前,傅真感觉心里一阵窒息。
但她觉得这件事是自己惹出来,要不然三哥哪里用得着冒这样的风险。
左右三哥也住在这家医院,实在不行就逃,季庭宗受了重伤,肯定追不上来。
她要是不去,万一季庭宗发疯自杀式袭击,真的闹上国际新闻,那三哥和她的前程就都毁了。
……一遍遍做了各种心理建设和自我鼓励后,傅真心一横,咬牙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一屋子下属,季庭宗脸色惨白地斜倚着床头“咔哒咔哒”玩打火机,似乎知道她会过来一样,专门在等她。
门刚一被推开,他手一顿,立刻换上笑脸,同时飞速把打火机藏到被子里,示意下属都先出去。
七八个男男女女鱼贯退出,跟她擦肩而过。傅真始终紧张地呆立门外不敢进去。
季庭宗额头上出了很多冷汗,半边身上被绷带包扎着,渗出了不血,瞧着十分鲜红可怖。
见傅真原地不动,他和煦地笑笑说:“我现在起不来,你再不进来,我只能叫他们扶你进来。”
“不用,我自己能走。”傅真怕闹出动静,被晏启山知道,只好瑟瑟发抖地走过去。
走进来时,她明明特意把门敞开着的。
但无意中一回头,季庭宗那些守在门外的下属,不知何时已经把门重新关上了。
傅真不想和他在封闭空间独处,立刻倔强地走回去用力开门。
然而,门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傅真又惊又怕,指着他鼻子,声音发颤地骂:“你简直畜牲,你不要太过分!”
季庭宗摊手,颇为雅痞一笑:“没事,骂吧,反正再畜牲的事我都对你做过,不亏。”
傅真又羞又怒,脸涨得通红,忍着气敷衍道:“我看你挺好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你就自己注意着点吧,祝你早日康复。我要回去了。”
季庭宗笑容淡了些,“真真,我今天什么都没做,明明我只是应邀和老朋友一聚,然后无辜被打。你为什么浑身尖刺要扎我?既然是慰问,那你好歹也过来认真慰问一下我的伤口。”
傅真觉得他说的不对,但又无力逐条反驳,只好苦着脸,慢吞吞地走过去,勉强凑近些看他的伤口,“我看你精神抖擞,肯定不怎么严重,估计住一阵就好了。”
季庭宗抓住她手腕,一把扯过去,反问到:“你看我这样,摸摸你的良心,这真的是住一阵子就好、不怎么严重的样子?”
傅真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扑到他身上,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迎面而来。
她推了季庭宗一下,怒到:“你干什么!”
季庭宗猛地闷哼了一声,好半会儿没开口说话。傅真抬头一看,他脸色惨白,额头全是冷汗,确实很痛的样子。
他终究是病人。傅真怕他真的有个好歹,会惹来麻烦,于是别扭地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擦汗,“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叫医生上麻药。”
尽管只是随意擦两下额头,但这是傅真第一次主动照顾他。
季庭宗满心欢喜,趁机搂了一下她,“不上,我比不上晏启山那小子,我要是上了麻药,肯定就见不到你了。”
傅真沉默了一下,预估此时动粗会适得其反搞砸事态,只好试图讲道理:“季先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怀孕了,你又不缺女人,何必非得盯着我这大肚皮的有夫之妇,你找个爱你的女孩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季庭宗落寞地笑了一下,但嘴里依旧那副死样子:“自从和你睡过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了,就连自己解决时想的都是你……”
“!!!”傅真觉得这是一种羞辱,既不想反驳,也实在听不下去,立刻拔腿要逃。
季庭宗叫住她:“别走,我渴了。帮我倒杯水吧。”
傅真只得转身,帮他倒了杯温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未拆封的药瓶,顺手拆开遵医嘱倒出来。
季庭宗叹气到:“真真,我确实手疼端不动。”
傅真没法子,只好拣起药丸,一一喂他。这回季庭宗没有搞事,老老实实地喝水吃药。
这些药片是有镇定止痛消炎的作用的,他很快困顿地倚着床头,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他那个姿势纯属耍帅,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傅真忍不住提醒:“你躺下睡吧,免得加重伤势。”
止痛药开始奇效,季庭宗挺到现在终于好受了点,只是有些睁不开眼睛,精神也涣散了,但仍记得冲她笑:“我自己躺不下去,不如你帮我一把?”
“好。”小朋友长得很快,傅真拖着有些浮肿的身子过去搬他。
季庭宗身高1米89,再清瘦也是沉重的。而且他又是不能自主行动的重伤病人……
为此,傅真不得不豁出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手臂上,慢慢地躺下。
“多谢。”季庭宗实在是撑不住,预计自己马上就会陷入昏睡,于是抓紧时间说,“真真,其实那日恭王府,夸奖你唱得好的人,不是他,是我。问你要不要搭车的人,也不是他,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只记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怕我,可我真的爱你,一点也不比他少。而且我根本不介意你不止我一个男人。”
傅真心里五味杂陈,不想和他争辩,只是说:“季先生,你受了伤,别多想,先好好休息养号身体吧。我会再来看你的。”
虽然知道她这一番话都是敷衍,但难得听到她如此温和平静地同自己说话,还许诺会再来,季庭宗心里涌起一阵忧伤的甜意,心里觉得这一枪挨得真他妈的值,早知道就该让晏启山那小子再多打几枪才对!
傅真离去前,季庭宗对抗着镇定剂的作用,用力抓着她纤细柔白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在昏睡过去前,无声地说了句:“我爱你。”
傅真默然。礼貌性地替他盖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开。
这时,病房门自己就开了。
季庭宗那些下属排成两排,弯腰恭送她,“傅小姐,感谢您能过来。要不然我们真的劝不动季先生用药休息。恳请您务必每天抽空过来看看他,不然季先生又要茶饭不思……”
傅真点点头,淡淡地说:“放心吧,我会来的。”
不远处的角落里,刚醒过来就大发雷霆,坚持要护工推自己出来找傅真的晏启山,刚好目睹季庭宗亲傅真,傅真替季庭宗盖被子,并承诺会再来这一幕。
晏启山被气得眼眶湿润,手指发抖。
就当护工以为他会杀过去“抓奸”时,他却平静地说:“回去吧,别被真真发现我已经醒了。”
第105章
傅真满怀愧疚, 急匆匆直奔晏启山病房,一把推开门,瞬间泪下。
她扑到晏启山身边, 心疼抚摸他脸颊,哭着问旁边的护工:“哥哥还没有醒吗?”
护工心想, 原来她连声音都娇柔好听、清纯温文, 难怪两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为她死去活来地争夺, 为她各自在医院出演苦情戏。
傅真当然不知道护工的内心OS, 也不知晏启山其实早就醒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 扭头递给护工:“这里我来就好。你帮我去贵一点的餐厅里,买一份现做的鸡汤,两碗牛肉米粉, 和一些水果。剩下的你自己买饭吃。”
护工得了吩咐,欢天喜地地下去。
到了门外林叔拦住她吩咐到:“傅小姐给的钱很多, 她让你买什么, 照样买一份送到季先生那里,就说是傅真让你送的。剩下的就是你的辛苦费。”
林叔虽然是晏启山的下属,但在越南公司这边, 他是绝对的究极大BOSS。护工诚惶诚恐地弯腰, “好的。林总。”
“下去吧。傅小姐年纪小, 不太会照顾你, 你要机灵点。”
目送下属离开后, 林叔不禁长叹一口气, 启山耿直纯粹, 是个真正温柔风流的绅士,根本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玩心计哪里是季庭宗的对手。
季庭宗看似永远笑容和煦,实际上毒蛇一条,结结实实踏着别人的尸骨高升。
……
所有人都离开后,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傅真和晏启山两个人。傅真担惊受怕一整天,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浮了上来。
看着他病恹恹的面容,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禁不住地趴在七骑士身边,边哭边骂:“晏启山!你这混蛋!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想丢下我们母女俩?等你好了,我一定要和大吵一架!”
“哥哥你怎么还没醒?我现在好怕啊。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去招惹他了行吗?”
任凭她如何哭,如何骂,如何诉说、劝解,晏启山就是醒不来。
看着晏启山苍白的脸色,傅真心里越来越慌张,惊慌失措地抓着他没有受伤的手臂,满心凄凉:“你要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晏启山心里那点气和醋,其实早已被她哭得烟消云散。
猛然听到她说这么吓人的话,心头一紧,赶紧适时醒来,“真真,不要说傻话。就算哥哥死了,你和小朋友也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不知道!”见他醒了,傅真小脾气重新上头,“你决定去跟他玩枪战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母女俩没了你护着,能不能好好活着!”
“你要是爱我,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要不然我天天跟你吵架!”
傅真其实哪里会吵架啊,她连说出来威胁人的话,都是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晏启山看她整个人都累得浮肿了,心里一软,单手揽住她安抚到:“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
傅真摇摇头,担忧地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我没事儿,哥哥你身上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