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作为枕边人,她很替三哥不平。耀莱能在资本市场峥嵘,全仰仗晏启山运筹帷帐,叱咤风云。家世背景带来的便利,远不及那起亲友制造的麻烦和灾祸。
难于人情世故,以前三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不是三哥,她现在正好借机发作。
傅真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利落地洗脸化妆收拾行头,带上印笺和公章,踩着细高跟,对一屋子人说:“走吧。该处分的处分,该开除的开除,反正我就是一个怀了孕的唯利是图的外人,他们不领我的情,我也不买他们的账,你们尽管放开手脚。”
“那带上保镖吧。”晏启山给傅真请了三班倒的专业保镖。虽然没有古代暗卫站在门外不眠不休那么浮夸,但也是驻扎在四合院里,每两小时巡逻一次,出门随身保护。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驱车抵达耀莱总部。
但所有人都以为傅真只是到公司走个过场,该怎样就都还怎样,完全没有迎接和掩饰的觉悟。直到团队动了真格,约谈一堆人进行劝退,大家才意识到,傅小姐不是金丝雀,是玉罗刹。
“我要见傅小姐。我是部门元老,你们无权劝退我。”
“抱歉,傅小姐正在约谈采购部徐总监。”
……
傅真坐在晏启山的办公室里。
虽然晏启山暂时不会再来了,但他的办公室没人敢动,里面处处是他的痕迹。傅真甚至闻得到他身上温暖干燥的鸢尾绿豆蔻香气,仿佛他就在身边陪伴她,鼓励她。
“徐总监,哪怕按照你说的,账目也依旧平不了。我给你两个选择,平账,辞职,或者我们报警。”
“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就逮着我这个没靠山的外人背锅是吧?”
傅真纠正到,“我谁也不认识,公司谁也没靠山。只要你坦白,我可以让你的履历不留下污点。新公司背调也会配合你。”
意识眼前的美丽柔弱“金丝雀”,是真的要重拳出击、铁腕整治公司乱象后,他没有再挣扎。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想同流合污,但公司是个小社会,跟老资格、关系户们关系不好,处处遭被排挤,订餐叫了一圈单独落下我一个……”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千万不要放过那些人……”
比起和手握公司实权的人鱼死网破,徐闻更希望当初把职场霸凌他的关系户通通送进去。
“只要你配合提供证据。”傅真始终板着脸。她选中徐闻来做突破点,正是看中他过去的遭遇。
耀莱的事千头万绪,是陈年旧疾,一天两天解决不完。
反正晏启山办公室是个总统套房,非常豪华舒适宽敞,到处是他的工作、生活气息。
因此,傅真干脆直接住在公司里。
相应的,原本派给晏启山请柬,自然也送到了她这里。她少不得要参加一些应酬。
不过晏家正在风口浪尖,绝大部分象征性的邀请,傅真礼尚往来,只叫下面的人过去。
她自己只参加过几个艺术杂志、时尚杂志在北京发起的活动,有走秀,有晚宴,有市集。
这些是她自己的人脉,大家不是冲着晏启山,都比较友好。当然她也低调,不穿高定,不走红毯,珠宝只戴现场小众设计师的款。
因为她一副纯捧场的态度,看起来是个有品位、好说话的主,反而促成几个风头正盛的先锋艺术家跟“尘与雪”美术馆在798合作了几场装置艺术展览。
因为展风评很好,周边大卖,最后一天直接吸引了一线艺术杂志来做专访。
傅真在人前永远笑得温柔端庄大方,从不颓唐丧气。
专访当天,现场撰稿人和摄影摄像化妆灯光一大帮工作人员,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傅真雍容松弛,轻松得就像在自家花园里,面貌、状态好得一点都看不出家里出了事。
她表现得太自然,连琳达都被骗过了。
琳达见她终于不在天天哭,还能走出接触外界,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口气。
但实际上,傅真晚上还是哭,边哭边幻想他回来了。只是她哭完后会坚强地做冰敷,敷完了第二天基本上看不出来。
……
转眼到三月底,北京花团锦簇,一片姹紫嫣红。
周围生机勃勃。但晏启山始终杳无音信,她的春天还是没有到来。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晏家的新闻突然绝迹。
他家的事那么多人关注,可媒体忽然闭口不谈,网上也以“涉政”为由,通知不准再讨论。
许多网友不信邪,用缩写,代称,暗喻,拼音……非要八卦。但最终都会被管理员找出来,连着整个帖子一起删掉。
傅真闲暇之余,常去寺庙拜佛为晏启山祈福。
期间周韵仪请知己好友到红螺寺找过她一次,遮遮掩掩地交给她一匣子珠宝和钥匙,并转达了一句话:“好好干,好好生下孩子,利益当头,除了启山,家里谁也不能信。”
傅真请她放心,又问近况可好。
可惜对方只知周韵仪在某个宾馆里,具体情况,她也无从得知。而且在职人员也无法违纪去探视,否则下一个喝茶的就是自己。
说白了,落难无亲友。没谁愿意惹麻烦上身。
但也有好消息。耀莱这边的“审查风云”查出不少事,报上去后,能帮晏启山从不少漩涡里撇清。
傅真心里很高兴,特意给身边人都放了假,戴着晏启山在雍和宫求来的香灰琉璃手串,去了一家他很喜欢的文艺风融合菜小咖啡馆。
咖啡馆里有书店。她挑了一本最新的《上海壹周》。
然后坐在临窗的角落里,把他的衣服放在空位上。这样就算是跟哥哥一起喝白桃乌龙冰拿铁、吃百香果酸汤小海鲜火锅了。
然后,她遇到一个不速之客。
那女孩姿态嚣张,笑容刻薄,“想不想知道,我和晏启山之间发生过什么?”
无非就是那点桃色绯闻。不管是他俩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说一千道一万,晏启山只爱她,她也不可能不爱晏启山。
但她如今长大了,不能再叫别人看穿。
“珠雨,你真蠢,”傅真捧着一杯热辣辣的奶油雪顶咖喱乌冬面,嘲讽地叹了一口气,将波斯猫傲娇的神态,滴滴娇的声音,拿捏的出神入化,“我有了那么多钱,干嘛要在乎这个?”
珠雨被镇住,但仍然不甘心,换个话题继续挑衅,“你还不知道吧,赵学谦向纪委举报了自己的亲爹亲弟弟,你的好日子也不会太长久。”
傅真当时表现得稳操胜券,满不在乎。回到家后就病倒了,拉着琳达泪汪汪地问:“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呀?”
第124章
其实那段时间, 傅真哭归哭,艺术事业一点没拉下。
“尘与雪”装置艺术展专访在《读者欣赏》、《上海壹周》等杂志报刊上刊登出来后,因为专访里有图文履历介绍, 她收到不少工作邀约。
听说她即将北大艺院本科毕业,影视公司和杂志社一起抛来合作的橄榄枝。
影视公司主要看中她是舞剧《韩熙载夜宴图》以及《长恨歌》的编剧, 还写过有署名的商业片剧本, 信服她的学历、能力和才气, 同时也是为了借她的名气。
杂志社则看中她美术馆创始人和策展人身份, 和她的设计能力,希望可以跟她合作这一块。
傅真以尘与雪文化传播公司的名义全承接了下来, 然后招员工,组建团队来做。
第一单是秀场布置。甲方公司项目负责人是个姓周的千金小姐,英文名queenie, 出身优越,勤更MSN SPACE晒独立办公室插花, 星巴克工作, 欧美旅行,静安公园、共青森林遛狗,单看博客, 根本窥不到已婚痕迹。
周小姐时常给傅真打很久电话, 聊艺术, 聊生活, 聊男人, 就是不怎么聊工作。
工作才是大事。总不能一直这么没营养地隔空电聊。傅真干脆打飞的到上海找她。
咖啡馆见面时, 傅真随口说自己念中学时常来吃饭, 排骨年糕是心头好,偶尔点份炸猪排喝罗宋汤。
queenie自来熟的大笑, “我小时候也爱吃。如今回头看看,真是多谢排骨年糕,让你和我都早早懂得要做自己的码头。”
傅真秒懂,queenie八成和自己一样,小时候过的不大如意,“那我们为自己碰个杯。”
queenie有钱,朋友很多,和盖茨比一样喜欢开派对。
早春秀场布置方案需要根据场合和各意见手绘,傅真在上海停留了两周。期间迅速和queenie混熟,成为她派对上的常客。
某日,傅真收到queenie很正式的烫金卡片,其实她很想三哥,没有什么心情。但为了拓展人脉还是赴约了。
同样受邀的还有一些富太太阔小姐和圈内职业女性,大家互相不知底细,倒也和谐。
queenie的派对,向来是先吃正餐再狂欢。
餐厅在五星酒店的观光层,queenie包场。
傅真找到现地方后,queenie把留给她的椅子拉出来,埋在她耳朵叫宝贝,“这家店排骨年糕做的比鲜得来还好吃,罗宋汤味道也很正,我一定要请你尝尝。”
这是queenie新的一批“朋友”。傅真完全没见过。其他人见有生面孔,也随口关心了句“这是……?”
queenie夸张地笑起来,“这是我的甜心小宝贝。”
见她俩都没有要介绍认识的意思,很快转了话题,在笑谈中揭过,再也没谁发问。
派对上也不是所有女性都非富即贵,有几个小明星和模特,其实是叫过来助兴的。傅真对她们的话题没有兴趣,低头专注地拿刀叉切排骨和年糕。
她心情不好,一停下来就想三哥,所以吃了一客排骨年糕又吃一盅龙虾汤小笼包,一只溏心干鲍,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queenie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宝贝,要不要喝点饮料?”
傅真抬头回应。发现布满鲜花、艺术蜡烛和迷你石膏像的长餐台上,不知为何忽然开始传阅一只手机。
手机主人是个小明星,她拿回手机后,傅真才看清楚,款式是三星B7610,屏幕开着某个网页。似乎是MSN Space。
小明星年纪也小,暖白皮肤,骨肉匀停,盘光洁的东洋发髻,戴花朵耳环,相貌秀气乖巧,打扮纯欲风,席间自称是中日混血。
她苦恼地托着下巴,拿粉色小甜品勺懒洋洋搅着桃胶炖鲜奶,声音比林志玲还嗲,“各位姐姐人美心善,能不能帮我拿拿主意?”
与她相熟的杂志平模接过话茬,“这回又看上了哪个难搞的男人?”
queenie爱看热闹,噗嗤一声,“你看上了哪个老板,哪家公子哥,快说来听听。”
小明星于是捏着嗓子娓娓道来。那男的京城公子哥,家大业大很有权势,但年纪三十多,情况也复杂,所以她顾虑重重。
听她悉数下来,她看上的是个浪荡公子哥,出身显赫,圈层复杂,私生活混乱。
“他这人非常高傲冷漠,龟毛又挑剔,轻易不搭理人,有时候还要动粗。但他样貌优越身价不菲,从来不缺女人自动投诚。举个例子,我姐妹朋友在北大念艺术,好端端千金小姐,跪地上给他口,口完了被一脚踹开。”
queenie惊讶之余,饶有兴致地挑眉,“那他还找到的女朋友?”
小明星说:“他之前确实没谈固定女友,但有个在普华永道上班的,他其中一个妈硬塞给他的,虽然不喜欢,但偶尔还是带在身边,甚至远赴韩国英雄美。但对方最后还是出国嫁洋人了。”
有人心有戚戚焉,“啊,那他还挺惨的,不算浪荡。”
小明星说,何止。他还有更惨的经历。
“他后来要死要活地爱上一个捞女。前赴后继送上门的他不要,欲擒故纵吊着他的,他掏心掏肺捧着。听说他为这个捞女,当众挨过他妈一巴掌。可惜后来人家又勾搭上他兄弟,和他兄弟睡了一阵子。”
和她画风相似的杂志平模,哎呀一声,“那男的听着人很好啊,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赶紧趁虚而入才是道理。”
“我顾虑的是别的。”小明星茶里茶气地低叹一声,附在杂志平模耳边,噘嘴说了句悄悄话。
杂志平模平模表情复杂,勉强笑了下,“怎么可能是他?你没开玩笑吧?”
“是他,起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小明星仿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佯装不经意地讲,“但三里屯那座很出名的三进四合院,就是他妈留给他的遗产。”
queenie窥破小明星是在炫耀,于是故意套路她:“说到现在,你倒是透露下那男的姓甚名谁呀。”
珠光宝气的水晶灯下,小明星美丽的脸庞明显一僵,“这个不太方便呀,我只能透露他英文名Alex,从伊顿公学考入剑桥圣三一,麻省念的MBA。在MSN SPACE上一直很红。”
queenie点点头,“哦,他呀,姓晏对伐?”
小明星愣住,“你认识呀?”
平面模特在旁边嘲讽地开腔,“MSN SPACE上对的上号的人物统共也就那一个,我们能不认识吗?”
“哦对哦,他SPACE名称叫Poison,我也有关注,”其他人看够了笑话,没兴趣继续听小明星真真假假地炫耀,不约而同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他为什么最近好久没更新了啊?”
小明星逮住机会接过话茬,“这也就是我顾虑的原因——你们不知道吗,他家里出了点事。”
这里满桌子人精,哪能真一点都不知道。
人生空虚,塑料花姐妹情只够攀比炫耀消费,讨论这种事不仅瘆人还容易引火烧身。
家里越有钱越做官的,其实越迷信。平面模特很有眼见力岔开话题:“像那样的阶层,再怎么出点事也是普通人比不上的。依我看,你还是别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