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他的嗓子很干,发出来的声音也哑,和他平时传
递出的清清冷冷大相径庭,不太好听,但分外抓耳。
言笑拧了下眉,又松开,疏懒地笑了声,“一直盯着我嘴唇看,你该不会又想亲我吧?”
她就想开个玩笑。
但有些玩笑,开了会不容易收场,比如现在这种带点情|色暧昧的玩笑。
“如果我说是呢?”语气不像反问,更接近陈述。
猝不及防地从话题主导方沦落为被动回应挑战的那方,言笑愣了愣,脊背稍稍绷住,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渐渐失焦,等她从冗长的思绪中回过神,忽然觉得视频里的男人变了副面孔,看着有点像晃荡着自己尾巴的泰迪精。
“行啊,等你回来,”她不由松了背,托着下巴,懒洋洋道,“给你亲。”
他在她面前脱得跟条泥鳅一样,她眼睛都能不带眨的,倒是他,她轻轻往他耳边吹气,他那耳朵瞬间就烧得跟火炉似的。
不过就是亲个嘴而已,谁怕谁呢。
第42章 她他
结束视频通话后, 言笑发现自己的心有些痒,像有虫子在爬,不到五分钟, 变成了尖锐的刺痛,不过后劲不足, 很快就恢复原状, 造成这种怪异感觉的起因是李芮彤发来的一张截图, 也是刚被挂上热搜的一张私信聊天记录。
等风来:【晏晏,败露电视剧改得好差劲啊,感情线莫名其妙的,一些细节全都给砍了, 剪辑好的剧情也衔接得乱七八糟的……另外男主演得好油腻,还有女主,跟个只会读台词的木头一样,现在的208w赚钱可真容易。】
晏晏y:【小说是小说, 电视剧是电视剧, 不可能完全按照小说拍, 最多算二创,大家理智看待啦。】
聊天截图上还有醒目的一行字, 加粗后的红色黑体字:【原作者背刺《是心跳败露》剧组】
言笑刚消化完图片里的信息,李芮彤就拨来语音通话:“虽然这晏晏昵称和你一样,头像也和你一样, 但应该不是你本人吧。”
言笑说不是,“P的。”
“我就知道,你这人的脾气有时候是古怪了些, 但没这么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言笑笑了, 莫名有些沾沾自喜,“当然,我会说得比这套着我的皮污蔑我的人茶味重上一百倍。”
李芮彤哭笑不得,“这事我们星昭会看着处理,你暂时别上微博了,更别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然这次上面的领导真要把你微博号收走了……”
“行。”
言笑应下李芮彤的提醒,转头就去干起阳奉阴违的事,她登上微博,还是用的大号,涌进来99+的私信,她一条没点开。
现在回想起来,她之前每次公开用阴阳怪气回怼黑粉,确实都带了些能就此将对方堵到哑口无言好息事宁人的侥幸心理,事实上这并不可取,她应该用科学和事实说话。
大学交到的朋友不少,有联系的、知道她就是晏晏的却是屈指可数。
做完筛选工作后,她点开唯一符合条件那人的头像,两个人的上次聊天在半个月前,高蓓雯问她《败露》作者是不是她,她没撒谎,大大方方地回了个“是”。
高蓓雯:【小说我看过两遍,第一遍看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你,大概是先入为主了,后来越看这笔名越觉得越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更没想到你现在在写小说。】
其中的弯弯绕绕解释起来太费劲,言笑当时只用了一句“我自己也没想到”敷衍,高蓓雯的好奇心没有旺盛到不依不饶想要去窥探对方隐私的程度,这个话题截然而止。
言笑组织了下措辞,又检查两遍无不妥之处后才点击发送:【在忙吗?我有点事需要你帮个忙。】
高蓓雯没什么功利心,也不是帮了别人忙就想着趁机搜刮小恩小惠的那类人,言笑就没在最后加上“事成之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类似的话。
高蓓雯看到消息,第一时间回复:【什么事?和热搜有关吗?】
她的料事如神,让言笑敬佩不已:【确实和它有关。】
言笑说:【有没有办法证明这些聊天记录是P的?】
高蓓雯:【可以。】
她大学时学的计算机,现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当软件工程师,精通各类软件技术。
言笑:【我需要你的帮忙。】
高蓓雯:【小事,交给我吧。】
言笑:【多谢……要花很久吗?】
高蓓雯:【用不了多久。】
高蓓雯:【我可以先试着登陆Forensically,看这些截图有没有被像素克隆工具修改过。】
专业知识言笑听得似懂非懂,但不妨碍她发去赞赏。
高蓓雯说这没什么,【马上给你回复。】
高蓓雯的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钟,就有了结果,为了方便所有人理解,她还专门将鉴定过程整理成图文结合的形式,言笑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感谢,然后重新登上微博,将图片一一上传,配文:【要是实在闲,就去找个班上,不过千万别去干美工,毕竟P图素养不过关。】
发完,言笑没去看评论区,独自欣赏了这行文字两分钟,高蓓雯又发来新消息,她点开: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骨头硬,受不了一点委屈。】
【还是我佩服的那个人。】
这话从她嘴巴里说出,听着有点像溢美之词,言笑难得心虚了回,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坦然接受了。
【等我回申城请你吃饭。】
虽然这事对高蓓雯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但言笑还是不想亏欠她。
高蓓雯:【好,有事再联系。】
屏幕里跳出李芮彤的来电显示,一接通,言笑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完后,李芮彤才说:“刚才忘记跟你说了,你上回发我的短剧剧本有回复了,是老总小儿子亲自批阅的,具体需要修改的地方等我开完会以文档的形式发给你。”
“你又要开会?”
李芮彤挤出一个笑容,“接下来是要去开给你擦屁股的会。”
言笑顿感心虚,被动等对面挂断电话,才放下手机。
她用电脑打开文件。
入眼就是一句加大加醋的黑体字:好无聊的剧本,编剧是用脚写的吗?
言笑倒要看看他那脑袋能编出什么花来,看完后,她花了两小时将剧本按照要求改了遍,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在文档最底下加上了她认识的一个精神科专家的联系方式,阴阳怪气地建议这位二世祖去好好看看自己那不太灵光的脑子。
合上笔记本,她起身走到窗边,不久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聚集了大片乌云,黑压压的一片,风雨欲来的征兆。
差不多过了数分钟,大雨倾盆而下,砸在窗玻璃上发出杂乱的声响,世界潮湿到模糊,看什么都变得不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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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行动于周三傍晚拉下帷幕,院长做东,定了淮县最高星级的酒店犒劳所有参加行动的医生。
见带队负责人和院长推杯换盏间有说有笑,一副哥俩好做派,有人不满地抱怨了句:“累死累活的人明明是我们,他们倒好,坐享其成就行,功劳全被他们占尽,又捞了不少油水进肚子里。”
宴之峋见怪不怪,提前结束用餐,一个人打车到自己前两天在大众点评上收藏的一家卖手工麻花的店铺。
去了才知道一整条街都是卖麻花的,光看外表看不出哪家味道更好,他只能在微信上咨询小赵。
小赵:【老实说,那条街味道都差不多……】
小赵:【网红街嘛,说白了,都是营销出来的,骗骗外地人就行。】
宴之峋作为一窍不通的外地人,这种时候不能梗着脖子争辩,只能继续虚心求教:【麻烦你给我推荐一家店。】
小赵回了个“ok”的手势,没一会补充了条地址信息:【和网红街隔得不远,按照导航走的话,大概十分钟就能走到。】
小赵的话不假,宴之峋花了差不多时间找到他说的那家店,招牌很晃眼,“扭扭麻花”,在老板的热情推荐下,宴之峋买了奶油、焦糖和烧烤三种口味的,一半给言笑,另一半打算分给随行队伍的几名医生。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在约定集合时间前勉强赶到,麻花还是烫的。
小赵表现出了强烈的受宠若惊,罗茗反应平平,尝了一口开始挑三拣四,幼稚到有点像青春期的男孩为了吸引女孩注意力故意耍的手段,宴之峋也不给他惯着,冷淡地来了句“那你别吃了”,直接把他的嘴给堵上。
车还没开出多远,负责人接到一通电话,神色霎时变得严峻,起身凑到司机耳边说了什么,司机降速开到交叉路口后掉头。
有人诧异道:“谁落了东西吗?怎么还往回开了?”
负责人转过身,用力拍了两下手,等所有人看过来才说:“临时出了点状况,今晚走不了了。”
“什么状况啊?”
“别该又哪发生了什么事故。”
“我可刚和我老婆说晚上回家的,儿子也还等着我回去给他讲故事。”
宴之峋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有言笑半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说是她发来的,其实口吻更像言出的。
【狗蛋,等你哦。】
他回:【临时有事,回不去了。】
他的不情不愿,衬得言笑那声“好的”分外洒脱无所谓,他在心里凉凉“呵”了几声。
这次发生的事故在一处建筑工地,临时搭建的混泥土棚坍塌,钢筋掉落,六名工人被压在下面。
工地离医院很近,不到五分钟车程,这六人被紧急送到医院时,五人意识都不太清醒,唯一清醒的那人,被罗茗判断得了挤压综合症。
情况紧急,来不及做更为精密的检查,伤者突发心脏骤停,经过长达五分钟的心肺复苏,才恢复心跳,紧接着被推入手术室。
大部分医生都喝了酒,剩下能做手术的寥寥无几,罗茗没喝,担了其中三台手术,宴之峋也没喝,辅助他完成了三台,宣告结束的那一刻,已经是凌晨四点,他的脊背僵硬到无法弯曲。
离开手术室后,他径自走到二楼过道,长长的楼道尽头,橙黄色的光束穿过玻璃窗,斜淌进大理石地砖上,他站在窗边吹了会风。
昨夜冷空气造访,淮县又没桐楼那么干,潮湿的水汽藏进风里,杀伤力巨大,脸颊被刮擦得生疼,顺便让他清醒了几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宴之峋没回头,也用不着他回头,罗茗醇厚的男嗓已经响起:“是不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日出了?”
罗茗给糖浆兑完水后,一脸悠闲地品了几口,迟迟等不来宴之峋的回答,忍不住偏头看去,却见他脸上挂满了“不好意思”四个字。
宴之峋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口吻平淡,“我这人有失眠的毛病,以前有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失眠,什么样的日出都见过,有次在丽江,还看到了日照金山。”
言下之意: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罗茗被气笑了,狠狠瞪他,“我看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了,只要有你这张嘴在,总能顶住。”
宴之峋不紧不慢地应了声“是吗”,微抬下巴,一副“那还真是我的荣幸”的欠扁模样,看得罗茗真想揍他了,又骂了句:“什么破嘴,割下来卖了都没人要。”
“不好意思,我这张嘴已经有人要了,”宴之峋抬手看了眼手表,用更加欠扁的腔调来了句:“所以,不贱卖。”
不等罗茗让他滚蛋,他先掉头离开,准备回休息室的路上,给言笑拨去电话,当然在电话接通前,他庄重地清了清嗓。
“言笑,我刚才救了几个人。”非要说起来,不能算他一个人的功劳。
“哦。”
她完全没听出他话里“快来夸夸我”这层含义,他倒是听出来了,其实也不需要他听出来,现在才五点,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她一定在睡觉,嗓音又沙又哑,一如既往地藏着被打扰后的不耐烦,只是这次没那么重。
“然后呢?”言笑问,“你想说什么?”
宴之峋心里莫名开始烦躁,表现在他跺脚的频率变高了,落地的声音也变重不少,“没什么,你当我没说。”
可不就是说给空气听了吗?
“空气”在这时笑了声,很轻很快的一下,若非他耳朵尖,差点就错过了。
他皱着眉问:“你笑什么?”
“我这叫赞美。”
“嗯?”
“赞美你神医妙手。”
和她不一样,宴之峋容易害臊,经不起逗,明知她这话里含着几分揶揄,他还是没忍住红了耳垂,幸亏这会没人看到,不然他更加不自在了。
“哦……我觉得也就还行吧。”
“那行,我任务完成了,继续睡了,你再抽空夸夸自己吧。”
宴之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筒里传来冷漠无情的嘟声。
他有点……不爽。
早上八点,队伍集合,宴之峋最后上的大巴,一个不经意的抬眸,对上罗茗狭长的眼睛,仿佛已经忘了在过道发生的不和谐对话,看他的眼神慈爱到像是在看自己的手术刀,成功将他看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