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他也不止一次劝说赵蓝心离婚,赵蓝心抵触情绪明显,现在会做出这种决定,只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他被蒙在鼓里的事。
宴之峋脑海中闪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他不知道该怎么拼凑起,更别提转述,只能含糊一句:“应该多少跟我有关。”
宴临樾抬眸看他,稍顿后问,“你自责什么?”
“自责?”他没有,“她主动提离婚是好事,我自责什么?”
“你知道就好。”
他还知道另一件事,“就算没发生今天这件事,宴瑞林也不会答应离婚的。”
宴临樾同意他的说法,“不离婚也行,先从分居开始,让这段关系名存实亡。”
宴之峋不置可否。
宴临樾突然问:“你支持谁?”
“什么?”
“他们中你支持谁?”
这问题不需要犹豫,宴之峋几乎秒答:“我支持小时候能在我生病时抱住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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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瑞林被赵蓝心刺伤这事的内情,没有传播开,一开始言笑也毫不知情,事件发生后不久,她从睡梦中醒来,只觉护士看自己的眼神意味不明的,不过她没多想,她有她的烦心事。
之后的半小时内,主编和李芮彤接二连三打电话给她,前者被她无视,至于李芮彤,说的还是车祸那事,“你不接那姓刘的电话,他现在气着呢,这通我是偷偷打给你的……厕所味太大,咱们就长话短说啊……姓刘的还是打算拿你这次车祸做文章,不过他跟我保证,会把车祸一些细节打上码,到时候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在哪出的车祸,包括言出的存在。”
言笑不以为然,“现在的网友全是火眼金睛,智商人均可抵十个福尔摩斯,就算他有心把车祸的具体细节瞒下,这些人上网一搜关键字,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对号入座。”
她骨头莫名硬了些,“他想拿我的事炒作,没门。”
虽然说这话不太合适,也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但她真憋不住了,不吐不快:“你们星昭到底什么时候能破产?”
李芮彤听出她想迫不及待想要摆脱星昭的话外音,乐了,“一个还在正轨上运行的集团公司哪这么好破产?”
言笑哦了声,不乏失望,片刻又问:“你那主编有没有在搞婚外情?”
“这我哪知道——”李芮彤突然一顿,想起市场部的杨姐,和这姓刘的确实眉来眼去了好一阵。
碍于没有实锤,私底下编排不合适,就没说。
李芮彤想了想,给她支其他招,“或许你可以立下下本登上星昭网文频道历年人气top3宝座的军令状,
没准姓刘的就愿意在你养伤期间不作妖。”
“好主意,但你确定我能达成这目标?”
这个还真不好说。
“那写本大热题材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我保不准能把滚烫的写成比死尸还要冰凉。”
“或者写本现实的,就写你和小少爷的爱情故事,有现实基础在,你把控起剧情来也能得心应手。”
言笑还是拒绝,“我们的爱情只有鸡零狗碎和鸡飞狗跳,斗嘴大于恋爱,不符合当下年轻人谈恋爱的主流,没人乐意看的。”
“你要是把这话跟那姓刘的说,他可能会回你一句:没准剑走偏锋就火了呢。”
言笑听得又气又笑,她当初执意要写小众题材的时候,这人可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剑走偏锋,男人的嘴,果然说一套是一套。
“你知道我平时最不喜欢看哪类小说吗?”她问。
李芮彤默默听着,言笑给出解答,“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小说。”
李芮彤想起几年前被炒到大火的一本,“这本也是真实事件改编的,我记得口碑不错啊。”
这话题没讨论出结果,李芮彤习惯性地迁移到宴之峋那,“小少爷今天在你身边吗?”
“来过,走了。”
“你不是和小少爷正式复合了吗,那你跟我说说,你提出复合那会,他是不是又哭了?”她最近相当关注宴之峋的珍珠泪。
“没有。”
“啊?”李芮彤难以置信,“这可不符合他小娇夫的脾性。”
言笑嘴巴上有时还在嫌弃宴之峋,但心里已经偏爱起他,“你下回来医院见到他,别这么调侃他了,他现在变了不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很少抱怨起自己惨兮兮的生活了。”
虽然还是挺矫情的。
“平时跟我在手机上聊天,他发给我的也都是日常,比如吃了什么好吃的,哦对了,之前他在淮县出差,还给我发了不少风景照,我问他为什么发给我这些,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觉得好看就发了……”
李芮彤没耳朵听了,借口挂了电话。
言笑是在当天晚上九点再次见到的宴之峋,一身沉冷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冻了一个哆嗦。
什么都没问,他先坦白,“我妈把宴瑞林刺伤了。”
言笑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带着扭头的动作都分外卡顿,“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睡着后没多久。”
“你妈呢?”
“我送她回家了,现在我嫂子在陪她。”
言笑问完才想到打探宴瑞林的死活,“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宴之峋太阳穴隐隐作痛,“没伤到要害,加上抢救及时,救回来了,现在在他那VIP病房躺着,对外说是遇到了医闹。”
言笑没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而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凉的她心慌。
他握住,微微偏头蹭了下,“你好像把我妈说服了,她想离婚。”
事实上这句话更让言笑震惊,宴之峋扯了扯唇,“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对周围人的影响力了?”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醒悟得这么快。”
宴之峋沉默了。
言笑点点他手背,“狗蛋蛋,我想出院了。”
“你才住院多久?”
“快一个月了,还不够久?言出明天都要出院了,我为什么不行?”
“很简单,因为你们伤的轻重程度差太多了。”
“我可以在家静养。”她一脸讨好,“你也可以继续住在我那哦。”
宴之峋拿她没办法,“等你明天做完检查再说。”
“行。”
言笑躺好了,然后拍拍左侧空位,“上来吧,我哄你睡觉——就今晚一晚。”
“……”
睡着前,言笑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说的是:“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言笑最后还是晚了言出近一周出院,那一周里,宴之峋都住在紫园,不好说赵蓝心有没有缓过来,还是继续处于失魂状态,一直安安静静的,他得叫她两声“妈”,她才给出点反应。
就在言笑出院前一天,赵蓝心提出想要换个环境住,宴之峋就替她找了个酒店,离言笑住所不远,还帮她将重新签好的离婚协议转交到宴瑞林手上。
宴瑞林勃然大怒,伤口险些撕裂,他把纸撕碎,抛向宴之峋,“想离婚,等我死了再说。”
宴之峋神色平淡,从包里拿出一大叠文件,全是赵蓝心签好的协议书,“不急,您可以慢慢考虑,这段时间,我和哥会好好照顾她的。”
一离开病房,他面色瞬间转冷,到住所门口,才稍稍敛下,吃完饭后魂不守舍地进了客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看到门后鬼鬼祟祟的身影。
意识到自己被逮了个正着,言笑干脆不躲了,大摇大摆地朝他走去,一面解释道:“怕你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摸摸地哭,就进来看看,想着你要真哭了,我就狠狠嘲笑一番。”
宴之峋盯住她看了会,随后正儿八经地叫她名字,叫得她心脏漏了一拍,险些怀疑起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他在这时攥住她完好无损的胳膊,不敢太用力,轻轻将她往怀里一带,“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是吧?”
她气笑,“我干什么了,你少在这道德绑架。”
“诋毁我哭还不算什么?我要是身心再脆弱点,这会真能哭给你看。”
言笑默了两秒,露出虚假的笑容,从桌上捞起眼药水,往他眼角滴去,“哭吧哭吧。”
“……”
“我不怕男人哭,就怕男人哭得不尽兴。”她拍了拍他的肩。
宴之峋听麻了,别开脸不看她,真委屈上了。
言笑一脸迷惑,他现在都这么不经开玩笑了吗?
她叹了声气,“我去把言出叫进来陪你。”
宴之峋没松开手,“现在你一个人就够了。”
“那你倒是把脸别回来看看我。”
他稍稍偏了几度,用余光悄悄看她,别扭到了极点。
她在心里笑了几声,伸手戳戳他的脸,“我陪你还不行吗?”
他轻哼。
隔了一会他又开口:“当初你是怎么接受自己身世的?”他一直没问,但不代表他对这事不好奇。
言笑默了默,坦诚道:“一开始我根本没法接受,可我要是想跨过亲生父母遗留下的这烂摊子,我就必须去接受,不然这辈子只能自怨自艾,原地打转了,这太不值得……对了,说起来这事我还得感谢你,我知道这些破事那天,我俩不是确定了关系?多亏你后面那段时间天天在我眼前瞎晃,帮我转移了一些注意力,没那么多心思和精力用在抱怨自己的人生怎么被狗日了一样。”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糙,宴之峋没耳朵听,自动屏蔽,指腹摩挲她唇角,暧昧地示意着什么,和嘴上说的话背道而驰,“你继续往下说。”
他爱听,她多说点。
言笑知道现在说这些其实有点晚了,也有点矫情,偏离了她的人设,但瞅着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内心多多少少是怜爱的,于是大发慈悲地满足了他,“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段时间你带我去逛的地方,吃过的东西,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宴之峋还来不及感动,就听见她慢悠悠地补充上:“我跟你接过几次吻、上过几次床我也记得,包括每次上床时你的频率和持久度……哎,当时我就想说了,你的技术真不怎么样。”
堪称语不惊人死不休。
宴之峋一半恼的,一半羞的,连忙用嘴堵上她的嘴,空气总算安静了。
他的耳朵还在烧着,于是他只能延长这个吻的时间。
也因这个吻,宴之峋成功把自己的心搅乱了,反观言笑一脸平静,坦然地迎接上他略带责备的眼神,又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的,我不会因为你技术差就抛弃你的,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等你慢慢进步。”
这赏赐般的口吻听笑了宴之峋,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气都不顺了,“言笑,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专程来故意刺激我的?”
言笑意识到自己确实把话题带偏了,朝他投去一个抱歉的笑容后,重归正题,“当然那时候你起到的作用占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来源于我妈,我想起她对我的好,想得越多,对血缘的执着就越淡。”
言文秀曾经有段时间很符合言笑对于“中国式家长的刻板印象”,能为了自己孩子去死,但就是不肯耐心地坐下来倾听孩子的声音,好到过分得自以为是。
这种情况直到她高二时才有所缓和,到高三,言文秀就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干涉她的任何行为,给了她最充足的理解和支持,而这构成了她现在能够勇敢面对一切的一部分底气。
“当你觉得你身上的血太糟糕时,就想想你哥吧,他对你总是好的吧,再想想言出,他多懂事多可爱,这证明你没有受到任何宴瑞林坏血的影响。”
说完,言笑从他怀里起来,准备回自己卧室。
宴之峋一顿,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你今晚不和我一起睡?”
“我那主卧可你你大了一倍,干嘛要陪你窝在这小客房。”
瞧瞧,一张床就让她原形毕露了。
宴之峋换了个办法,“那我去你主卧。”
言笑问:“你就不能一个人睡吗?我现在这身子骨,可没法满足你。”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饥渴了?”
“那是为什么?”
他下巴一昂,瞎话张口就来,“我胆子小,一个人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