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时不时的含含糊糊的应声嗯,让林降寓一次性骂个够本。
冷冽的寒风借开着的小窗一股脑的闯进来,他站在风口,烟头的红光燃得烈,风挂在脸上,眼睛有些睁不开,不小心被烟呛到,他咳嗽几声,方缓过来。
李逢值其实不太会抽烟,烟甚至于算得上是他最讨厌发自内心畏惧的东西。
他的母亲喜欢抽烟。
李母长得温婉漂亮,性子柔和,很爱他的父亲。
但不爱他。
所以拿烟头烫他的时候,没半点心疼。
她说:“阿值,别喜欢像妈妈一样的女孩子,你不像你爸爸,你会吃很多苦。”
李逢值一直想不通。
她那么漂亮的人儿,怎么可以那么狠。
第一次见程敬佳,他就觉得,她抽烟的样子很像他母亲,风情且妩媚。
自然而然把她划分在特别坏的女人那挂。
靠近她,他是有点故意的成分。
后面发现她这人挺心软,和李母天差地别,他就没想继续招惹她。
没成想,她倒是飞蛾扑火的撞上来。
他心动了。
对着这种里里外外都写着“坏”的女生。
“李逢值,艹你麻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还敢敷衍我,你真不怕我报警,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林降寓愤怒的吼叫拉回了他翻飞的思绪,李逢值将抽了大半的烟按灭,妥协的安抚道:“在听,别报警,我太怕了。”
林降寓:……
“我明天去医院看你,先挂了,我得睡了,明天你再接着骂。”
李逢值说完,耐心的等那边气急败坏又无话可辩般认输,挂断电话。
二中不比一中校风严谨,老师对于某些情况熟视无睹,素来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基本不会插手学生间的私事。
而且招收的学生都是考不上一中的,甚至于塞钱就能进来混日子。
大环境就是“玩”,正规学校该守的校规每条都有大批学生在犯,只要不出大事,校方不会管。
在这种学校,学习相当于犯法。
尤其是像他这种,好到能“坐牢”的程度。
他会受到排挤,会被欺负。
那些疯子,甚至把这种扭曲的嫉妒牵连到他奶奶身上,跑来宾馆闹事。
所以他练就了身打架的本事。
后面他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那些人总能找到缝隙。
然后,他盯上了林降寓。
林降寓,富二代,有钱爱玩,成绩烂,朋友多,在学校里说得上话。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人品性没大问题,挺重情义,要是身边的狐朋狗友没撺掇他干坏事,出不了问题。
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是有把握的。
仅仅花了半个周,他成功融入了林降寓的圈子 ,安安全全的过完了前两年。
夜色已深,他面上被风刮的生疼,骨骼似乎都被风吹僵了,走两步仿佛都能听到咯吱作响,他按亮老年机,差不多快到凌晨两点了。
虽然不用去上课,但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搬水泥的临时工作,还是需要早起的。
他转身打算回房间,脚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朝程敬佳的房间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走回去。
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点,她应该睡下了。
但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始终不甘心。
也不划算。
即将行至门口时,他有意放轻了步子,怕打扰到她。
万万没想到,她的房门居然没关上,大大咧咧的开着。
李逢值皱眉,以为她忘记关了。
他记得程敬清与他闲聊时提到过家里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姐姐,晚上睡觉躺床上不想关灯会锲而不舍的给他打电话,催他跑到她房间帮她关。
他当时听了笑笑,心想:这个女孩子未免娇纵了些,又想到程敬清显山不露水的家世背景,觉得此种条件,娇纵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叹了口气,不由得在心里唾弃自己,再娇纵也不关他的事情,人家又用不着他照顾忍让。李逢值嘴角扯出抹无奈的笑,上前几步,想帮她关门。
站到正门口的时候,对上了里面人的烧红的眼睛。
李逢值朝前伸出要去拉门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下垂眼里写满震惊,人彻底呆住。
程敬佳没有休息,她靠在门左边斑驳的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房间没开顶部的白炽灯,但她开了床头柜那儿的小台灯,明黄色的一团光亮映着她的影子。
整个房间呈现种模糊的色调。
她站在那儿,烟头猩红的点在此种环境下格外明显。她在这儿抽,没有风,抽的格外舒适,遇不到他那种被烟呛到的情况。
两人对视片刻。
程敬佳率先移开视线。
“卡号给我,我一会转你。”
她别扭的道。
李逢值敏感的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径自走进房间,开了白炽灯。
房间瞬间亮堂堂的。
程敬佳不适应,漂亮的狐狸眼眨巴了好几下。
借着光,李逢值才注意到满地狼藉。
房间被褥被她丢在地上。
梳妆台前的瓶瓶罐罐被她打开倒在地上。
垃圾桶里扔着个烟盒。
她站的位置附近,扔着不少烟头。
李逢值迟来的意识到,程敬佳在不爽,她在跟他发脾气。
今儿事多,他没顾虑到她。
她从哪里开始生气的?
李逢值开始反思自己。
大概率是因为借钱。
她跟孟迎晨不和。
还打架。
是他欠考虑,欠抽。
他的视线移到她脸上,更惊讶了。
她面色潮红,眼眶微肿,狐狸眼红通通的,跟哭过似的。
“层层姐,你是不是感冒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问。
程敬佳盯着男生俊郎清秀的面容,慢吞吞的嗯了声,脑子里的浆糊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煮,此刻沸腾起来,冒着热气。
她不清醒。
明明抽的是烟。
却像喝醉了酒。
她盯着他。
眼睛直勾勾的缠住李逢值。
男生的下垂眼里嵌着她的倒影。
目光温和,神色担忧。
程敬佳没忍住,再次口出恶言。
“李逢值,我忽然觉得你挺没劲的。”
她就没见过像李逢值这般眼神不好。
还特别不识趣的人。
第37章 受伤
李逢值眸光沉了沉, 将她推回床上坐着,动作自然地夺过她手中的烟,嘴上附和道:“嗯, 我没劲。”
说完后他俯身整理地上被她生气丢掉的物品。
那些碎了的瓶瓶罐罐他拿扫帚扫得干干净净, 倒在垃圾桶里;弄脏的棉被他收在一块, 又从柜子里拿了备用的给她换上。
一套操作, 行云流水。
程敬佳老实坐在床上,看着男生有条不紊给她的收拾残局, 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情绪瞬间散了不少,随即升腾起一抹羞赧。
她知道自己的脾气烂, 蛮不讲理。
说到底李逢值和谁暧昧, 招惹谁, 与她的关系并不大, 她不爽归不爽,也不至于去对一个高中生咄咄相逼。
坏就坏在,他不自量力,明明没那个本事,却要娇养女朋友。
还来跟她借钱, 直接就撞枪口上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样冷滞下来。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李逢值总算把房间复原,他抬了个凳子坐到程敬佳对面。
她面上情绪不显,态度淡然地看着他这奇怪的行为,狐狸眼微微上挑,没打算先开口。
她要占据所有的主动权。
“层层姐。”
李逢值喊她。
程敬佳轻轻嗯了声,视线固定在他身上。
男生舔了舔唇, 似乎是想跟她解释什么。
她难得耐心,他不说话, 她也不催促。
半晌,李逢值对她不自在的笑笑,垂下头,避开与她对视。
他说:“对不起。”
很突兀的道歉。
程敬佳怔住,反应过来后冷下脸:”你跟我道什么歉?”
李逢值依旧垂着头颅,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那头浓密的发丝。
青春期的男生长得快,不像她要控制饮食,他不仅个儿高,站着的时候连身形都比她大了一倍不止。
此刻,姿态谦卑的跟她道歉,就像只挠伤主子的巨型犬,低眉顺眼的撒娇讨好。
“我犯了错,惹层层姐不高兴。”
男生的声音低沉,语气诚恳。他把姿态放得低,软绵绵的哄着她。
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她,狗狗眼里盛满娇纵的她,盯了程敬佳不过片刻又立马垂下头去。
瞧着很乖。
“轰隆”一声,程敬佳似乎能听到理智那根弦崩断的巨响,明明应该问清楚他和孟迎晨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于她又是什么意思。
要是没有半分心动,为何对她的亲近,撩拨不避嫌便算了还要作出各种被她玩弄感情后恼羞成怒的举动。
思及此,程敬佳心里不由得讥嘲自己,什么时候在感情上这么婆婆妈妈过,栽在一个高中生手上。她这个西淮大学校园论坛里声名狼藉的“交际花”脸都没处搁。
“你知道错了就行,回去自己再反思反思。我要睡了,你滚吧。”
程敬佳钻进被窝,硬邦邦的道。
听她这般生硬的命令,明晃晃的驱赶,李逢值也没多言,顺从的点头。
关灯前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他无声的笑笑。
有点可爱。
直到李逢值关上门,屋里彻底暗下来,她才从被子里爬出来,缓了缓急促的呼吸,裹紧小被子,脑子里还在想李逢值。
她其实挺受不了他那般低三下四,在她的观念里,李逢值和程敬清都是一挂的人。
长得好,成绩优异,彬彬有礼,明媚骄傲,学霸的代名词。
像这种人就应该永远站在最耀眼的高台,站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里,一辈子高高在上,用不着低头。
程敬佳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次日她醒的迟了些,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早课。
本来没多大点事,但她总感觉有几个人落在她身上怪怪的,眼神里要么纯粹是厌恶要么是……同情?
她皱着眉,倒也没继续深思,听从老师安排开始上课。
直到课上到后期,老师让各自演示自己这段时间练的曲目,给了十分钟准备时间。
她对要表演的曲目早已烂熟于心,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便在原地做些简单的热身活动。
刚开始是有几个人有意无意的朝她的方向挤。程敬佳略感奇怪,教室明亮宽敞,平时这些人没一个跟她走得近的,无论上课还是表演都会控制在稳定的距离。
这会的行径令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些位置出来。
见没人再朝她的方向挤过来,程敬佳舒了口气,专心做些简单的动作热身,没料到有人会申脚绊她。
她没防备,整个人向边上的压腿杆摔去。
这一出不止崴到了脚,她的腰撞在杆上,腰也受了伤,摔倒的时间头部重重落地。
程敬佳失去意识前的所有感官都被这钻心的疼痛占据,哪哪都疼,哪哪都难受。
等她再有意识,人已经在医院了。
看到她醒过来,陪护的老师明显松了口气。
“同学,你现在还感到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敬佳摇了摇头,神情冷静,打探自己的情况,“我以后还能跳舞吗?”
她往最坏的情况想。
老师脸色微僵,摆摆手,讪笑道:“没那么严重。”
但也不太好。
程敬佳不接茬,狐狸眼沁着层淡淡的寒意,冷漠疏离。
冷冰冰的目光打在巧言令色的基地培训老师身上,本来到嘴的忽悠程敬佳的话硬生生咽下去,诚实交代。
“脚崴得比较严重,别的没大问题。就是比赛在下下个周,你现在的情况可能没法参加。基地那边希望你自己放弃这个比赛名额,你们学校再派别的舞蹈生来临时培训。”
守着她的基地培训老师是个年纪尚小的姑娘,面相温和,大概率只是实习生,很需要这里的实习证明,哪怕领导把这种棘手的事情丢给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句,委婉的告诉程敬佳基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