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已经失去的事物,突然有一天重回到手上,如时光倒流,那种感觉,不亚于天上掉了馅饼,是一种巨大的惊喜。
离渊心里升起一股冲动,再也压抑不住的情感,在看到红纸人的刹那喷涌而出。
什么皇室宗族,她不想了!不要了!
她要徐容,她要去找她!
别问值不值得,她心中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若是此时不去,等着徐容嫁给别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一定会后悔!
离渊卷起红纸人塞进袖袋中,开了门,如离弓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就在离渊离开后没多久,离帝带着一群鲛人侍从,怒气冲冲朝着这边游来。
“混账东西!”她愤怒的推开门,殿中空无一人,不见离渊身影。
离帝微微一愣,转头冲着侍从怒吼:“人呢!不是说把自己关在里面要死要活吗!人去哪了?!”
传话侍从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小的……小的刚才……确实……”
这时,另一位侍从在圆桌上找到一封信,递给离帝,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心意已决,待归。
“疯了……真是疯了!”离帝拿着信的手,气得发抖。
“帝君,”这时,找到信的那位侍从又从离渊床榻边,搬来一盒金灿灿的箱子,“这好像是大人留下的,您要不要看看?”
离帝气得头疼,挥挥手:“打开!”
侍从一手捧着箱子,一手拧开盖扣往上一翻。
里面的东西一露出,昏暗的殿内瞬间明亮起来。
离帝神情一滞,其余侍从也都纷纷惊在原地,看着那箱东西,表情不可置信。
里面全是珍珠。
白的、粉的、最多的是血红色。
晶莹剔透的鲛人泣珠,装了满满一箱。
“离渊大人……竟会结泣珠了。”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颇有些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意味。
可这一声,却让离帝红了眼,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满心布置的装潢,掏心掏肺的养了头狼崽子,没心没肺的跟人跑了。
离tຊ帝抬手一挥:“锁了!”
她转身往外游,咬着牙,颤着声:“宣……”
身后跟着一众鲛人议臣,浩浩荡荡。
“……鲨族离渊贬为百姓,从皇室除名,永不可进宫!”
砰的一声,在两侍从合力之下,雕花大门长久幽闭。
牛家婚后没几日,就是朱家的喜事了。
因是准新郎倌,朱村长也不好得再把人关着,就将朱金铜放了回去。
原本朱家老两口,以为朱金铜只是玩玩罢了,结果他却像是认真了,人都变得老实不少。
不再带着一帮人花天酒地,每天和家仆一起早出晚归,亲自去那镇上挑选大婚所用的物品。
用了好几日时间,终是把朱家里里外外,布置的喜气洋洋,老远看去,就像是个红彤彤的大花院子。
村邻们坐一起时都不再聊别的,专聊这朱家的婚事。
从朱金铜聊到徐容,又从徐容聊到董七娘,反正就围着这两家的事翻来覆去的说。
徐容似乎也认命了,不再盼着有谁能来救她,端着板凳坐院里,抬头望着那四方天,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董七娘死而复生后,除了那天晚上,后来的日子里就像油灯枯竭,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昏睡的日子更长了,有时候还不断梦魇,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徐容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只是时刻关注着,就怕一个晃神董七娘就那么去了。
这天傍晚,就当徐容靠着木椅,望着天空的彩云发呆时,董七娘突然在屋里唤她。
不是平日里那种懒散,病态。
而是非常急促的,像是从喉咙里猛地蹦出来的一声:“徐容!!”
徐容被吓了一跳,腾的一下站起来。
脚尖带翻了椅子,狼狈的摔在地上,膝盖磕在严实的地上,疼得她太阳穴一跳,但又不敢耽搁,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屋里闯。
“娘!咋了!”
徐容闯进去,就见董七娘身上的盖被被掀开,折叠在胸口处,露出一身灰白的亵衣,整个人仰躺在床上,双手朝上举着,像是要抓什么。
董七娘满头是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扭头看到徐容来了,眼里冒着那种怪异的光:“到时候了……到时候了……”
第38章 同时昏迷
董七娘表情狰狞,十指犹如虚空抱月,嘴里念咒似的嘟囔着。
徐容扑过去:“娘,您在说什么?”听了听,却听不清。
董七娘魔障似的忽地大笑,像鱼打挺似的弹起来。
徐容急红了眼,大呵一声:“您别吓我!”
董七娘拽着徐容的手,欣喜若狂:“阿容,你爹……你爹来接我了……阿容啊……娘的乖女儿,娘若不在了,你好好活着,好好的活!”
说到最后,董七娘那笑弯的眼里淌出泪来。
“什么我爹?”徐容想起村大夫的话,惊得跪在床边:“不,不对……娘,你是糊涂了,我去找大夫,你等我!”
村大夫明明说了还有一段时日,怎么会这么快,不该的,肯定哪里不对。
她马上就出嫁了,为何不能再等等。
孤独了十几年,就连出嫁那日都要如此凄凉吗?
徐容哭着,抽噎着,起身要走。
被董七娘一把拽住。
她像是神志不清,眼前出现幻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看着徐显丢下她离开家的那一幕。
董七娘抱着徐容的手,胡言乱语的喊:“相公……别走,别丢下我……别再丢下我……”
“娘阿,您别这样,我求您了!”徐容哭着给她跪下了。
董七娘眼神涣散的看着她,嘴里说着“别丢下我”,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两眼一闭,晕厥过去。
“娘!”徐容扑上去接着她,“来人啊,王六!王六!”
徐容抱着董七娘,声嘶力竭的朝外喊。
可喊了半晌,都没得到应答。
王六本是受了朱金铜的命守在门外,可此时门外却空无一人,只留根独凳贴墙放着。
其实就在董七娘出事前不久,朱家也出了大事。
那会儿村长夫人正坐在小厅里喝着姜茶,刚浅啜一口,还没咽下,像是被呛着似的,蓦的闷咳几声。
紧接着,噗的一口鲜血喷出!
伺候的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村长夫人像是被抽了根骨的泥人似的,两眼一翻,顺着雕花木椅就瘫软在地,把一旁服侍的丫鬟吓得尖叫起来。
朱金铜当时就在隔壁布置婚房,听到叫声,立即冲进屋去,看到眼前一幕,瞬间慌了:“我爹呢!快去叫我爹来!”
说完,他又想起找他爹有何用,他爹又不会治病!
朱金铜立即又喊:“快……快来人,去请大夫!”
说来也巧,刚好那天朱村长为了自家儿子的婚事,请了一大帮渔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来做客。
有百岁老人,也有擅于观天卜卦的能人,十几口人坐在前厅,正商量着婚事如何操办。
刚说到一半,蓦然就闯进来一家仆,说夫人突然吐血晕死过去了。
朱村长撇下众人,急急往后院赶。
厅内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的,还是跟了上去。
等众人赶到,就看到朱金铜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对着朱夫人不停的掐人中。
有见多识广者,只看了一眼村长夫人泛着乌青的脸色,立即断定:“这是中毒啊!快快抠嗓子眼,看能不能吐出来些!”
中毒?!
众人纷纷大惊。
朱村长年岁已高,听说结发之妻中毒,当场昏过去。
“爹!”朱金铜简直快疯了。
爹娘同时出事,他反而镇定下来,想到若真是中毒,村大夫怕是没办法。
于是,他立即挑起大梁,起身安排人手,扶着他爹回屋休息。
又派人去找王六:“他脚程快,你让他立即动身,去请镇上医馆最妙手的大夫来!”
家仆匆匆离去。
朱金铜又回头照顾起他娘,掐人中,催吐。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即便把胃里吐个精光,也无济于事。
朱金铜又派人把服侍他娘的丫鬟关起来,等他忙完这边,再好好审问。
好不容易把事情理顺,那些跟着朱村长来的乡里乡亲却没走。
纷纷回到前厅坐着,七嘴八舌的说起村长夫人中毒一事。
起初还有理有据的,到了后来,不知是谁话说起了玄学之事,一下就跑偏了。
“怕不是朱少爷这门亲事有问题?”说话者,是个六七十岁的百发老人。
他最爱瞎猜,说出口,旁人还没附和,自己就觉得十分有道理,“俗话说的好,这媳妇儿娶对了旺三代,娶错了,那是祸害满门阿。”
为了得到肯定,他倾了倾身,敬畏的看向厅角里的一个男人:“王师,你说说呢?”
众人全都朝着他说话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那人,不过四十五岁左右,穿着灰袍,留着长须,名为王振天,是村子里有名的卦象术士,今日是被朱村长请来看婚期的,结果谁知遇到这档乱子。
王振天不是个话多之人,他在渔村里也有个很独特的绰号,名为“金口难开”。
也就是说,他若开口,那必然是一字千金,字字精准。
王振天一直没有开口,就是怕贸然开口,打碎自己的招牌。
但此时被老者这般当众请教,他躲不过,还是捋着长须徐徐道。
“我曾给朱家算过,五代都是富贵之命,本该顺风顺水没有劫难,朱村长为第三代,更是上行之势,家中不该有中毒这种变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更为强大的气运给影响了。”
有人顺着话推测:“徐容气运如何?”
王振天想了想,一本正经道:“那孩子是徐显抱回来的,没人知晓她的生辰八字,前两日为了朱少爷的婚事,我曾依照当年那孩子的岁数推算过她的生辰,却发现……”
他顿了顿,像是在卖关子,又像是在斟酌能不能说,说了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旁人急了:“说啊,发现什么?”
王振天这才一叹气:“她出生的日子极为特殊,是凶月,也就是说,那整整一月都不该有新生,即便怀上了,要么是滑胎,要么是早夭,就算生下来也养不大,可偏偏徐容活到了十八岁,此乃异兆啊。”
王振天连连摇头。
整个厅内的人,已听得目瞪口呆。
甚至有人展开联想:“怪不得,”那人抱着臂膀,一副探索到真相的表情,“前两日赵家那小子,不是差点也葬身虎口吗?”
“什么虎口,我听说是狼。”
“好像不是,有人看见了,说是遇到山匪被劫了道。”
“欸,管他什么呢,不是失踪好几日吗!赵婶子哭得都晕过去了,你看,赵家的一退婚,这人不就好好的回来了?”
“哎呀,可真是!你看这徐家转头嫁了朱家,朱家的就出事了,那徐丫头难不成是个妖孽啊!”
这话就太过没有根据了,王振天虽探究玄学,但也不喜口说无凭,当即就劝:“且慢且慢,咱们不能平白冤枉了人。”
第39章 别有居心的重逢
本tຊ就是压在了心里十几年的疑惑,突然拿到了明面上说,众人哪肯就这么算了。
当即又有人道:“难说!你看这村子里,何曾有过一日被下两回聘的,那丫头模样也生的标志,没准真是徐显在海上被什么东西勾了魂,带回来个妖孽要害咱们村的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离谱,王振天拦都拦不住,只能连连叹气,后悔着不该急于开口。
最后,是朱家旁系某位亲戚,一拍椅把手,愤怒的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说说,这门亲事不能成!五代的福运岂能让一个黄毛丫头毁了!”
那人说着,莽撞的跑了出去,刚掀开帘子就僵在那。
众人还等着看好戏呢。
当即就有人揣着手,戏谑地问:“咋了,不是要去黄了这门亲事,咋的刚到门口就怂了?”
只见那朱家亲戚不吭声,就那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后退。
屋子里还议论着,逐渐的,也发现他不对劲,都朝着门边看去。
朱家亲戚没说话,还僵着身子,咽着口水,小步后退。
厅内的说话声,一点点的静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朱家亲戚的脖子上搭着一柄弯刀。
那弯刀薄如蝉翼,可看着又锋利无比,就在刚才,后退的那几步,朱家亲戚许是慢了点,脖颈上就被划出一道血痕。
厅内众人都不敢说话,就那么站着或坐着,盯着门帘那边。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皮肤特白,像玉一样泛着光泽。
那手轻轻撩起门帘,紧接着,一张精致妖冶的脸探进来。
厅内有人大大抽了口气。
来人黑发如墨,俊朗如玉,眼眸狭长妖冶勾魂,泛着盈光得黑眸将屋中打量。
视线所落之处,魂兮飞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似乎没感觉到威胁,收起弯刀,利落的别回腰间短鞘。
他将帘子彻底撩开,弯腰低头迈进屋内,站直后,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一身蓝色锦衣长袍衬得丰神俊朗。
古旧的前厅,顿时蓬荜生辉。
朱家亲戚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抬头仰望,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伸出手,虚空的摸着面前那件流光溢彩的长袍,嘴里喃喃自语:“天啊,海神娘娘,海神娘娘显灵啦……”
可惜,来者漂亮的薄唇一张,却是低沉如金石般的嗓音:“请问,你们村长在哪?”
朱家亲戚僵住了。
啪嗒一声,有人手里的茶杯摔碎了。
所有人都无声狂喊,是个男人!!
还是个带刀,看着有些危险的男人。
对于他的提问,所有人都震慑于他那身不怒而威的贵气,没人冒然应答。
唯有厅内年纪最长,头发花白,老眼昏花的一位长寿老者,看不清刚才他做了什么,也看不清他那张脸,才敢颤颤巍巍起身,哆嗦着问:“你找老朱……何事啊?”
“来投奔的,想留在村里。”来人递了份金灿灿的名帖,看那帖子,就知此人身份不一般。
朱村长不在,管事的就落在旁人头上。
长寿老者让身边的小辈接了帖,用掺着痰的嗓子含糊说:“老朱家中出了些事,帖子我暂时收下,等事情过了,你还得来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