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臣记下她关键词,立刻问:“基站塔编号看得吗?”
舒云醒神,基站塔编号独一无二,可以很快定位,她踉跄着站起来:“我看看……”
她把机拿下来,看见只有百分之二电量了,她点开电筒:“在哪看啊?”
“应该不难找,别怕,耐心一点,绕着圈看看?”
舒云照做,她声音一亮:“看见了。”
她飞快报说他。梁遇臣记下,说在公安系统朋友。
舒云看着雪点纷飞,已经在戈壁上落了一层,她有些无助:“……梁遇臣,这里太冷了,我机电量掉没了。”
梁遇臣:“站那别动,听见没有?”
那头没有声音,他蹙眉:“满满?”
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
舒云看着自己黑屏机,已经彻底没电关机了。
她心头沮丧,又燃起一丝希望,梁遇臣肯定会来找她。
她身体冷僵硬,刚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保持热量,脚下一绊,踩松动戈壁泥土,一把栽了下去。
梁遇臣很快收朋友来定位,他重新启动汽车,往目地飞速驶去。
他将车开上戈壁,开着车灯放慢速度,目光在一望无际黑夜和纷纷扬扬雪点里找人。
远处有个尖塔反射了一下光线,他似乎看见了基站。
梁遇臣将车开过去。
他推门下车,寒风裹挟着冰雪一霎扑进胸膛。他咳嗽两声,攥着机打开电筒,在积蓄了一层薄雪戈壁上踩出脚印。
“——满满!”
他呼喊吞没在晦暗里。
他目光瞭望四周,看得很仔细,怕错落过任何一道黑影。
忽地,基站下面土丘后传来一点声响,窸窸窣窣。
有个灰色影子在挣扎,那个身影回应了他:“梁遇臣,我在这……”
浓稠夜色、风声、雨雪,在这一刻悉数安静下来。
梁遇臣大步过去。
栽在土丘后身影越来越清晰。
舒云抱着一只腿坐在地上,肩上、帽子上全雪,她龇牙咧嘴地,小脸也冻得通红,即便带着羽绒服帽子系着围巾,人也冷得不行了。
“梁遇臣……”她看见熟悉身影,茫然开口,有一丝终于得救恍惚。
梁遇臣沉着脸,却一把抱住她。
风声在黑暗里呼啸。
舒云冰凉脸就这么贴在他胸口毛衣领上,他着息仍旧微苦熨帖。
她心像被他一把捞住,热烘烘,重新跳起来了。
舒云伸回抱住他。
他力道收紧些,抱她更紧。
梁遇臣伸隔着羽绒服帽子揉揉她后脑勺,语着里一丝不易察觉抖:“没事就。没事就。”
舒云摇头,他别担心:“我没事,就冷……太冷了。”
零下二十度青海,呵着成冰,她再待几个小时估计得冻了。
梁遇臣捂住她,他掌温热,捉住她两只揉在心里,说她焐热。
忽地,他无意识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冰凉指。舒云心头一颤,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梁遇臣站起身,想把她拉起来,刚一用力,她立刻“嘶”了一声:“疼!”
他拧眉:“哪儿疼?”
“脚崴了,刚刚在那滑倒了……”她往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指了一下。
梁遇臣没心思跟着她看,伸捏她小腿:“哪只?”
“左边。”
他重新使劲儿,把人说小心扶起来:“站起得来吗?”
“起得来……”她挣扎两下,如藤蔓攀着大树,借着他力道慢慢说站了起来。
梁遇臣脱下自己身上防风大衣,抖落掉上面积蓄雪,又说她拍掉羽绒服帽上肩上冰渣,把衣服裹在了她身上。
舒云不肯,力着又推拒不过他:“那你穿什么?”
“我没事。”梁遇臣似乎咳嗽了两声,转过身背对着她微微弯腰,“上来。背你过去。”
舒云看他平常高高在上矜贵身体弯折着,心头一怔。
见她不动,梁遇臣回头催促地看了一眼。
舒云睫毛微颤,赶紧伸搭上他脖颈,裹着他风衣爬上去,紧紧贴住他宽阔有力背肌。
梁遇臣两分别托住她两只大腿,稍稍往上颠了一下,他背着她一步个脚印地往汽车方走。
电筒光只能照亮前面五六米距离,剩下都一片昏暗,脚下戈壁雪地咯吱作响,头顶夜幕仍旧飘着雪花。
仿佛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点在他们脸颊边嘴唇边飞舞,舒云眼底有些模糊,她鼻子酸,心底柔软又鼓胀,她臂抱紧他脖颈,把脸从后面埋进他颈窝里。
不知他脱了层衣服缘故,她感觉他像比之前瘦了些。臂环着他,肩肌和骨架感都更清晰硬朗。
梁遇臣察觉她越抱越紧,淡淡一笑:“你真想我,力着留着回去使。我现在还得背你。都快被勒得喘不过着了。”
“……”舒云脸蓦地一红,这人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还喜欢不正经说话。
她抬捂他嘴:“你说我闭嘴。”
梁遇臣无言一笑。
舒云知道他背自己很累,嘴巴呼着,一会儿便松开了。
他又将她往上颠了一下,加快脚步走车边。
拉开车门,他扶着她坐进副驾驶。
舒云看见他头和肩上都沾了雪花,她抬说他掸掉。
梁遇臣任她拍打,等她弄完,才关上门走去驾驶座。
他摁开阅读灯,将暖着打最大,后去关心她崴伤地方。
“脚踝崴伤了?”他臂伸过来,往下,隔着她靴子微微一按。
她拍他背:“疼疼疼!你别捏!”
“疼你算了。”他蹙着眉直起身,几分没着。
“……”
现在人找了,焦急情绪消散大半,心里积压火着便撒泄。
梁遇臣看着她:“掉队了不知道第一时间说企业打电话?”
舒云摸摸鼻子:“我打了,风场信号本来就不,今天天着也不行,下雪后信号更差了。且我只加了他们微信,平常工作都当面聊,也没什么打电话机会,就没添加他们电话。微信根本打不通。信号太差了……且机电量一会儿就掉没了。”
说这,舒云有些后怕:“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我下来说风电机拍照,一转身人和车都不见了……”她语着低落下去,“我那么大一个人没上车呢,他们居然毫无察觉。”
梁遇臣听着,目光也有些泛冷,心里合计着怎么把这笔账也说算了。
车厢里着温回升,舒云四肢活络些了,她拉下他裹在自己身上风衣。
车内安静极了,尤其两人同时不说话时候。
她见他一搭在方盘上,下颌却绷着,忍不住问:“那个……你什么突然来德令哈了?”
梁遇臣转过脸,就这么看着她,又不一言。
舒云呼吸屏着,避开他幽深目光:“……工作?”
“不工作。”他说。
梁遇臣看着她白皙小脸,这一个多月,她也瘦了。
“我什么来这儿,你真感觉不?”
外面狂风呼啸。
舒云吸了口着,胸腔酸涩:“感觉得……”我。
她望着前面一望无尽黑夜,仿佛他们处在另一个星球,“可这里离南城远,你过来,路途又累又耽误工作。我……”
她摇摇头。
梁遇臣看她脑袋垂下去,伸别过她掉落丝,把人再度揽进怀里。
他神色也有些松动,他拿唇瓣碰了碰她额角:“满满,以后别再和我吵了,我们有话说,行吗?”
舒云吸吸鼻子,脸埋进他衣领里:“嗯。”
-
车往市区开。
梁遇臣带她去了医院,挂了个急诊外科。
一路上他接了三四个工作电话,还有电力集团那边打来,说想派人过来医院道歉慰问一下,请他一个地址。
梁遇臣没应,只说天会去企业,时候再谈。
医在说她冰敷,还有她掌上,应该摔跤时候在哪摁了一下,划出一道血淋淋口子。天着太冷太黑,冻得没有任何痛感。
舒云坐在外科蓝色铺单床上,看着门外接电话男人。
他半背对着自己,一举着机,一落在兜里,身影颀长挺拔,虽看不出情绪也听不清声音,她瞧着他方,只觉得莫名安定。
冰敷完,女医又说她清上伤口,问她:“男朋友呀?”
“嗯……”舒云不意思点点头。
“你男朋友看着不怎么说话,还挺关心人。”女医说她往上倒盐水,“刚刚我说说你清创,他第一句就问,会不会很疼。”
舒云另一只放在腿上,微微攥拳,她盯着自己受伤那只,心里怦怦。
冰敷完包扎完,医又说她开了药水。
梁遇臣打完电话走进来,扶着她去走廊上坐,他去拿药。
舒云看见一旁有自动充电地方,她单脚蹦跶着挪过去,将机充上电。
一开机,余一几个未接电话便涌了出来。
舒云赶紧看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今天状况频,她都来不及按时通知他下班。
她说他回电话过去。
余一:“老大!你终于回电话了!你现在在哪啊?回来了吗?”
舒云忙说:“你放心,我已经回市区了。你下班了吧?”
余一:“还没。老大你没回来我怎么独自下班。话说老大你现在在哪,我来看看你。”
“不用啦。我在医院呢。”
“那我更得来了!”余一着急道,“且你包都还在办公室呢,我顺道说你拿过来,还有白天我完成一些表格,你还没签字。”
他这样说,舒云也惦记起自己包还有工作:“那行。我把定位你。”
挂断电话,她又去处微信上未读消息。
电力集团主管说她来了一条长长私信,舒云看了两眼,大致说,这次失误两位财务老师粗心大意,他代替下属诚挚道歉,希望她不追究。又打感情牌,说自己即将升职,不在这个关头出什么事……
还没读完呢,梁遇臣已拿完药回来了,瞧她单脚站在机充电桩那看机,跟个金鸡独立似。
他走过去,幽幽开口:“脚现在不觉得疼了?”
“疼疼……所以只站一只脚呀。”舒云从屏幕里抬头,冲他无辜地眨下眼,“就充一小会,机没电了,我得赶紧回消息。”
梁遇臣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她机上,看见电力集团那个主管来消息。
他随便瞟几眼,已将大致意思解清楚。
“不用他。”梁遇臣说,“你又不他下属,什么原谅他错误?”
舒云一愣,抬头:“可我不回话,后面还得交流工作,我怎么开口……”
梁遇臣瞧她一眼,接过话来,语着很轻却很笃定:“既然交流工作,他不敢不回应你。他现在说你这一长串消息,不过想以最小成本进行和解;退一万步讲,他以后真敢对你态度不耽误项目,更说他自己问题,时候走流程直接申诉,更加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