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在，我不会走的。”
高大的青年蜷缩在墙边，不安地皱紧眉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安抚。
江离无奈，只能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动作轻柔地揉开他的眉头。
额头上的汗水被轻轻拭去，江离十分耐心地一点点擦干净他脸上的污渍。
“师兄，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呢。”
沈清淮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江离耐心哄了片刻，他终于安稳下来，似乎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江离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再晚点她恐怕就要叫醒他了。
江离试着抽了抽手，然而她的胳膊被沈清淮握在怀里。
他似乎在梦中把她的胳膊想象成了什么东西，现在正搂在怀里不肯松手。
江离无奈地盯了一会，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挣脱，终于选择屈服。
“哼哼，勉强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才让你抱的！”
江离卸力，重新窝了回去。
因为胳膊被沈清淮抱着，她只能被圈在怀中，看上去就像她主动窝在沈清淮怀里似的。
鼻尖冰雪的气味格外近，江离后知后觉地有了紧张的情绪。
她睁着眼，感受着旁边人温凉的体温，一动不敢动。
思绪却在乱飞。
她一直在找机会跟沈清淮讲清楚，发现系统就快苏醒后，这一念头就更强烈了。
然而，看着沈清淮不安紧张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总是想着再拖一拖。
江离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她已经想好了。
等陪沈清淮过完生日，她就打算摊开讲明白。
欺骗旁人的感情，更何况是沈清淮，她始终心怀歉疚。
怀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江离挣扎了很久，终于勉强入睡。
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沈清淮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
漆黑的眼底一片寂静清明，哪有半分睡意朦胧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胳膊，让江离躺的更舒服些，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胳膊。
眸底郁色更重。
阿离瞒着他什么，而且很有可能是让他痛不欲生的秘密。
沈清淮一点也不想知道，只要江离能永远陪着他，不离开他，他可以容许她有什么小秘密。
只要她不离开他。
沈清淮垂眸看了眼正在怀中安睡的女孩，她一无所知，不知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嘴角微微上扬。
她似乎一直在笑。
沈清淮陷入了回忆。
蹦蹦跳跳地缠着他笑，很乐观，很可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沈清淮无意识地弯了弯唇，搂紧怀中的女孩，彻底沉入睡梦中。
至于那脑海深处不停嚣张叫唤的恶念，沈清淮又一次屏蔽掉。
第56章 九尾灵狐（三）
江离揉着后颈, 勉强从谁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清晨的阳光照的她浑身暖洋洋的。
咦？
她迟钝地感受到腰间的束缚感，用力撑起手臂。
——是一团毛绒绒的尾巴！
早起的困顿瞬间消失了，江离两眼发光, 立马伸手迫不及待地抓向腰间的尾巴。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摸过毛绒绒了！沈清淮不知怎么的, 一直藏着他的尾巴和耳朵，她根本没有机会揉揉毛绒绒！
“啪——”
就在她将要碰到狐狸尾巴的时候, 从旁边迅速飞过一道白影。
接着, 手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同时, 圈着她的尾巴也迅速抽走。
“啊！好痛！”江离两眼泪汪汪, 有些幽怨地看向白影来处。
慵懒的狐狸青年正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一手撑着脑袋，惫懒地瞧着她看。
江离脸腾地热了起来。
沈清淮怎么用那种眼神看她，那种甜腻的温柔的眼神…？
她几乎要溺毙在他的眸光中。
轻易捕捉到江离片刻的失神, 沈清淮终于满意了，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
他挑开垂在额前的发丝, 若有若无地划过头顶的狐耳, 瞥见江离又一次亮起的眼，沈清淮心底窃喜。
江离确实很喜欢他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
沈清淮一瞬间在脑中划过许多人影，江离可能遇到的妖族…嗯，确实没有。
除了那只老黑猫，不过他现在不方便, 江离是摸不到他的尾巴的。
仔细想了一番, 沈清淮终于满意下来。除了他，江离不可能摸到更好更软的尾巴！
她离不开他的。
沈清淮高兴地抖了抖耳朵, 漫不经心地勾起尾巴，然后一个个收了回去。
江离霎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气鬼！”她有些愤愤不平, 然而只能看着完全恢复人形的沈清淮眼馋，不敢说什么摸摸尾巴之类的话。
也太大逆不道了……
江离狠狠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条清晰的红痕。
沈清淮垂下眼皮，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他明明控制了力道，结果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尾巴会打出红痕。
其实不疼，就是看着吓人。
江离揉了一会儿，很快放下手臂，准备出去看看。
刚刚起身，一只冰凉的手掌接着就拽住了她。不等江离反应过来，一阵柔和的力道贴着皮肤传来。
手背上原本发烫的感觉一点点被抚平，清凉柔和的感觉传递出来。
江离疑惑地扭头，看到沈清淮正低着头一本正经地使用法术。
而最让她惊讶的是，沈清淮脑袋上又重新出现了一对耳朵。
粉□□白的狐耳挺立在他头顶，不等江离反应过来，手心就传来柔软的触感。
薄薄的狐耳一蹭一蹭地挠着她手心，软绵绵的。
——像在道歉。
江离瞥了眼面无表情，貌似十分冷静淡定的沈清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兄，没事的啦…！”怕他气恼不让再摸，江离勉强忍住笑，却仍是断断续续地解释。
然而已经晚了。
沈清淮冷淡地哼了一声，耳垂泛着薄红，原本乖乖蹭着江离手心的一对狐耳却“咻”的一声消失。
若不是手心残留的柔软触感，还有夹杂在指间的狐狸毛毛提醒着她，江离恐怕会以为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傲娇鬼。
江离在心里小声吐槽了一句，双唇弯起，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泥土湿蒙蒙的，空气格外清新。
江离深吸了一口气，连日灰蒙蒙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今天是沈清淮的生辰，天公作美，是个漂亮的晴天。
“师兄，师兄，来这边！”沈清淮还有些别扭，表情冷着，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往她这边走。
等到走近时，沈清淮脸上浮现出满满的惊讶。
“……这是？”他愣住了。
面前是一簇簇鲜花，它们盛放在湖边，和湖水交相辉映。
淡淡的紫光和红光交织在一起，沈清淮知道这是江离的灵根。
沈清淮往里走，沿着花丛小路想要找到江离。
她站在远处，似乎在花丛的尽头。
沈清淮蹙了蹙眉，继续往里走。
蓦地，他顿住了脚步。
半空中出现了一只平安符，红底金边，是在佛光寺开过光的。
他看着这么眼熟不是因为了解佛光寺，而是他出生时母亲给他求了平安符。
母亲是妖族，向来不信神佛。
但在他出生之前，却特意跑去佛光寺求了一张她素来不屑的符。
沈清淮记忆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母亲形象慢慢亮了起来，好像重生了一般。
只是太可惜了，他是个天生魔骨的灾星，不仅不能带来好运，还让他们命丧黄泉。
沈清淮盯着空中的平安符很久，久到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的时候，他缓缓伸手拿下了平安符。
红底金边的一张符，安稳地躺在他手心。沈清淮闭了闭眼，继续往前走。
——是拨浪鼓。
在他为数不多的和父亲有关的记忆里，那个男人都是摇着拨浪鼓、慢悠悠地和他讲话。
说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故事。
沈清淮十分努力地回忆了一番，无力地发现自己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有关父亲的印象。
相貌、身材、性格……他都毫无印象。
他接下拨浪鼓，继续往前走。
——一车糖葫芦。
个个晶莹饱满的山楂串成串，结结实实地扎在上面，瞧着格外诱人。
父亲曾说要去给他买一只糖葫芦吃，谁知一去不复返，在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嗜甜如命，偏爱一切甜口的东西，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
沈清淮继续往前走，一个个精致的小礼物映入眼帘。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他从小到大一切有这纪念意义的东西。
……更甚者，好像是一年一个？
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沈清淮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果不其然，手心里满是细密的汗珠。
最后一件礼物浮现在空中。
……是玉佩。
一只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红光的玉佩漂浮在上方。
沈清淮看向一旁的江离，她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默许似的。
沈清淮抿了抿唇，果断地伸手拿下。
血玉温暖，在他冰冷的手心中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热量。
沈清淮在拿到手的那一刻，轻易从中识别出蓬勃的力量。
这是……
干净的魔气？
沈清淮疑惑地蹙了蹙眉。
众人皆将魔气视为妖邪，事实上，魔气也是天地自然滋生出的，和灵气同根同源。
曾有人提出，将魔气进行提炼，去除邪恶，或许能将魔气加以利用。
但是这样操作的成本和难度都太高了，需要雷火双灵根将里面残存的恶念暴力去除，还需要把控好力度，不被反噬。
江离天生纯灵之体，对天地灵气的感悟力很高，自然和魔气的感悟力也很高，确实是不二人选。
手心的血玉在发烫，沈清淮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体内始终躁动的妖魔之气瞬间平息下来。
就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令人畏惧的存在。
沈清淮疑惑地挑了挑眉，对它们的顺从感到震惊。
体内灵气逐渐占据上风，一直盘旋在体内的污秽一瞬清空，沈清淮久违地感觉到片刻轻松。
“师兄！师兄！”江离看着沈清淮脸色的变化，知道血玉在发挥作用，应该成功了吧……
江离心底松了口气，没有白费她日日夜夜背着沈清淮偷摸干的精力。
她脸上扬起笑，“沈清淮！生辰快乐！”
少女的声音伴随着清晨的凉风一起灌入他的耳朵。
世界仿佛静止了。
其他事物都在缓缓褪去色彩，只有江离，她身上盈满了彩虹般的色泽。
五彩斑斓，缤纷炫目，在发着光。
沈清淮看着他的光慢慢走近，走到他面前。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明眸皓齿，仿若阳光。
“生辰快乐啊师兄！”江离兴奋地摇了摇沈清淮手臂，和他贴的很近。
给人过生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寿星也可以感染她。
沈清淮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他垂头，一眼望进江离眸中。
双眸如水，倒映出他呆愣的模样。
有点傻。
沈清淮控制不住地想笑，起初的别扭情绪一瞬间消散了。
他主动伸手，拥住了江离。
怀里人一瞬间僵硬了，接着又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
她是他的。
沈清淮在心里重复这一点。
江离窝在沈清淮胸前，一整个脸颊发热，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眼珠滴溜溜地转，瞥见了眼前微微的凸起。
原来不是哪哪都凉，他的胸膛是暖和的。
江离不由自主地蹭了蹭，柔软的触感贴上脸颊，好舒服……
她喟叹一声，也对沈清淮如此轻易地展露感情表示惊讶。
只是一次生日……
攻略度应该满了吧。
“阿离…”沈清淮下巴搁在江离头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清楚地传递过来。
江离嗯了一声，知道沈清淮不善言辞，不强求他说出来。
“走啦走啦，我们去切蛋糕！我亲手做的呢！”江离依依不舍地从沈清淮怀里钻出来，跳着往前跑。
桃树下摆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放着各种精致的事物，硕大的蛋糕在上面尤为显眼。
两个小人在蛋糕表面栩栩如生，女孩拽着男孩的狐狸尾巴正笑得一脸得意，男孩正在吃冰糖葫芦，狐耳耷拉着，显得尤为慵懒。
沈清淮眨了眨眼，眨掉眸中的水意。
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就连他自己都下意识遗忘了。
江离记得，她还记得。
“…阿离，等事情解决了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好不好？”
“找个温暖的、四季如春的地方，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江离拧开桃花酿酒罐的手一顿，脸色难看起来。
沈清淮虽然含蓄地没有提到成亲，但话里的意思就是成亲。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和他无法在一起？
“桃木簪我已经修好了，收下它好不好？”桃木簪因为之前和玖瑛打架的时候磨损了一小块，江离借机让沈清淮拿去修补了。
江离放下手中的酒罐，仰头看向沈清淮。
他的目光格外专注，温柔又宠溺地看着她。应该是冷淡的五官，硬生生勾勒出柔和的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