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前，游礼原本是计划好，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定要鼓足勇气去认识她。
没想到的是，奶奶在考试前一天进了医院。
他错过了考试，也失去了奶奶。
等回到学校复读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也是这样，才会有后来他留在书店那封，落款是2018年9月的，写给霍蓁蓁的信。
第52章 你踏雪而来
天蒙蒙亮, 两只小鸟在桂花树枝头停住，叽叽喳喳的叫声钻进屋子。
霍蓁蓁翻过身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起床。
今天是创意艺术大赛的决赛日。
晋级到决赛的选手一共二十名, 前几届都是幕后评审, 选出前三名公示后再颁奖。
这一届恰逢大赛十周年纪念，主办方便搞了个新花样, 把决赛的票选搬到了十周年纪念晚会的现场。
晚会上各方赞助商和相关的杂志社、出版社等等都会到场，这对所有画师们都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但同时, 二十名选手要当面接受评委的票选，当场公布结果，这种有些残酷的方式自然也不免让人紧张。
一整夜, 霍蓁蓁都没怎么熟睡, 现在人是起来了，却并没什么精神。
洗漱完泡了杯麦片喝下去后，她坐到书桌前捏着画笔试图打发时间。
但好一阵过去, 她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最后干脆换上衣服出了门。
到达排练室的时候，临时约会已经结束了两小时的排练正在休息。
霍蓁蓁拎着一堆小吃进去, 笑道：“看来我来得正好哦。”
游礼循着声音往门边看，瞬时眼前一亮。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 长度刚好遮住膝盖, 将两条细长的小腿完美展现。
因为既是比赛也是纪念活动，她今天的眼妆也比平日稍浓一些, 更好突出了眉眼的优势。
唇妆是并不突兀的奶茶色, 整个人美得明艳但并不锋利。
他呆呆望了几秒, 才张口问：“今天不是要去参加决赛嘛，怎么这么早会过来？”
她耸了下肩, 答道：“决赛是下午，我一个人待着心神不宁的，简直度秒如年，还不如来看你们排练。”
于格惊叹道：“蓁蓁今天好漂亮啊！”
她笑着凑过来，“对嘛，和我们在一起玩玩闹闹时间也就过了。”
岳安点头接上话：“正好，我们请你吃午饭，提前给你的决赛造势。”
“这么客气啊。”她咧嘴笑，把小吃分到每个人手上。
几人围在桌边有说有笑，霍蓁蓁捧着水杯往唇边喂。
视线扫过斜侧的架子鼓时忽然有了兴致，她伸出食指朝那头指了指，问付行简：“我能不能试试那个？”
付行简应得干脆：“当然可以啊。”
她笑着起身，小跑过去坐下，抓起鼓棒跃跃欲试，“大学时候我在校园晚会上看别人敲，我就觉得这个应该停解压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试。”
付行简跟她一起走了过来，“打完出一身汗，能不解压吗？”
说着，他站到霍蓁蓁身侧，俯身指着架子鼓从左往右介绍：“那是踩镲，那是左吊镲，这是军鼓和一嗵，这边对应的是二嗵、三嗵，右吊镲……”
他抬眼看谱架，接着说：“你有乐理知识，乐谱肯定也能理解，这个代表军鼓，这个代表踩镲……”
又是一番讲解，才说：“你先慢慢试试？”
霍蓁蓁咬着下唇“嗯”了声，捏紧鼓棒准备动手。
付行简却忽然叫了停：“等等等等。”
“怎么了？”她抬眼问。
“你握鼓棒握那么紧，三分钟就该累死了。”
说着，付行简俯身从谱架旁的袋子里抽出一根鼓棒在自己手上做示范。
霍蓁蓁有样学样，调整了自己手部的位置，“这样呢？”
付行简没多想，指尖伸过去往她拇指和食指戳，“这里出力就好，不用所有肌肉都紧绷。”
话说完站直了些，他才注意到对面一道寒光扫射而来。
游礼正目光炯炯看着他。
付行简赶忙横挪两步，故作为难的表情，“蓁蓁，我可不敢教你了。”
霍蓁蓁已经闷着头开始做尝试，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他撇着嘴，声调沉沉：“我就碰你一下，那边有个人恨不得吃了我。”
闻言，她抬眼朝对面看。
游礼的眼神确实不太友好，但见她看过去，还是弯唇露出笑意，“别听他瞎说。”
她颊上晕出一抹浅淡的红，忍不住望着他笑。
付行简摇摇头往回走，“醋味都快从屋子里溢出去了，还说我瞎说。你自己教行了吧，我继续吃东西了。”
“游礼连这个也会吗？”霍蓁蓁惊讶道。
游礼起身，“会点皮毛而已，像你说的，用来解压。”
她“嗯”了声，耐心听他又讲了些要点，自己才上手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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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玩一会儿，又看一会儿他们的排练，没时间胡思乱想，时间倒是真的快了起来。
眨眼就到午饭时间，几人就近选了家中餐厅一起吃饭。
一顿饭接近尾声，岳安端着杯子往中间递：“以水代酒，预祝蓁蓁今天的决赛取得好成绩。”
五只玻璃杯碰到一起，祝福声也接连响起。
霍蓁蓁笑着道谢：“谢谢大家的厚爱，借你们吉言，真的取得好成绩一定请你们吃大餐！”
岳安点点头，抓着外套起身：“行，我先去结账，你们慢慢出来。”
游礼也跟着起来，“我去下卫生间，蓁蓁在门口等我，我送你过去。”
她弯唇“嗯”了声，低头从包里拿出粉饼和口红补妆。
一两分钟后，收起东西正要走。
摆在桌角的手机响起来。
于格够过来瞟一眼，说道：“是游礼的手机，蓁蓁你先帮他拿着吧。”
“好。”霍蓁蓁点点头，边起身，边把手机抓起来看。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标记显示“快递外卖”，她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接，电话已经挂断。
锁屏页面跳到眼前，她望着壁纸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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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上学期，霍蓁蓁先是和祝尚融分了手，再是经历实习公司侵占稿件署名，最后丢了工作。
实习公司还倒打一耙说是她违约在先，这么一来，原先和她约稿的客户也纷纷消失。
那段时间的她，不论是在感情还是绘画方面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一度险些想要放弃绘画梦想。
离开Z.的直播间后，她重新提起画笔，尝试做个自由插画师从头开始。
她注册了用于宣传画稿、拓展人脉的社交账号，才是第三天，就收到一封咨询私人稿件的私信。
对方没提过多要求，只给她发了一张风景照，照片上是淮宁理工那片盛放的樱花林，说是让她参照那张照片自行发挥，画出一年四季的不同景致就行。
甚至连报价也是自带，说是四幅画打包价6000元。
她说四幅插画用不了这么多，对方却说他是要用来做新家的装饰壁画，对清晰度和细节都有很高要求，后续也可能会增加新的想法，让她安心按这个价格来就好。
这么一听，霍蓁蓁也没再拒绝，接下后立即投入绘画。中间每完成一个环节就会给对方看，询问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最后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四幅画稿。
这不是她接过最复杂的稿件，也不是报价最高的。
却是在她迄今为止的绘画生涯中，意义最重大的。
于她而言，当时跟着这四幅画的轨迹走过一年四季的心路历程，像是一种无声的成长。
让她一点点重新在画笔下看清自己、找回自己。
所以时至今日，这四幅画她仍然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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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礼的锁屏壁纸，就是四幅画当中，描绘冬天的那幅。
霍蓁蓁盯着壁纸看看，又将手机反过来看背面。
她和游礼的合影就放在里头，是他的手机没错。
于格已经往前走出两步，注意到她没动，又停下回头，“蓁蓁，走啦。”
她讷讷地“哦”了声，往前挪过去。
这时，游礼从卫生间那头折回来，微笑着和她说话：“包给我吧，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慢慢过去也来得及，你……”
“游礼。”她抬眼，打断他的话。
游礼扬了下眉，浅笑着应：“嗯？”
她将手机按亮，举到他眼前，问：“你怎么会有这张图片？”
游礼扯着嘴角笑了下，答道：“壁纸？我在网上随手存的。”
说罢，他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走吧，我送你去活动会场。”
霍蓁蓁提脚跟上去。
车子已经行驶好长一段距离，车厢内始终静谧无声，只有两人愈沉的呼吸在交汇。
她朝他的侧脸看一眼，又闷头按亮手上的手机看一眼，一时实在觉得恍惚。
拧了拧眉，声调沉下去：“游礼，这张图是我画的，私人稿件。”
私人稿件，还是这么高价格的，正常情况下单主不可能随意把原稿发到网上，就算出于分享的目的发，多半也会加上水印。
可游礼手机上这张，一没有水印，二来清晰度也并不像是随意保存来的。
她喜欢吃栗子蛋糕，他恰好会做栗子蛋糕。
她最需要人安慰和陪伴的时候，直播间里的Z.就恰好愿意为她唱她想听的歌。
她最需要被人认可才能的时候，恰好就有人出现愿意高价买下她的四幅画。
而Z.就是他。
高价售出的画稿现在也在他手机上，画稿的内容就是他念的大学。
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
她难再继续说服自己，偏过头将视线直勾勾往他脸上落。
游礼出力握了握方向盘，也从她此时的语气和表情中得出结论。
这回不可能再蒙混过关。
他轻咳了声，声调同样不高：“蓁蓁，快到了，你先安心去参加活动。”
车子被踩停在路沿，他小心翼翼舒出一口气，这才终于敢侧过身看她，“今晚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到时候不管你有什么疑问，我都全部告诉你，行吗？”
他紧蹙着眉，眼圈已经不知不觉变红，连声音也在发颤。
这模样看得霍蓁蓁心口抽痛了下。
她点点头，应了声：“嗯，那结束之后你来接我吧。”
“好。”他答。
人已经下了车往对面的大楼走，游礼还停在原地。
他定定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而这一次，他自己也预想不到接下来的发展会如何。
沉叹一声，他坐直要发动车子离开，街道那头晃动的人影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祝尚融，即便现在他的穿着和发型跟从前都有不同，游礼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祝尚融和另外两个人谈笑着，尾在霍蓁蓁身后不远处进了同一幢楼。
他不禁自言自语：“怎么是他？”
所以，她面对他时的迟疑、犹豫，是因为心里还放不下祝尚融吗？
第53章 你踏雪而来
人是已经折回到排练室背上贝斯, 游礼却一直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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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蓁蓁在便利店最后见面那次，他后来是去美院找过她的。
本来已经计划好，以拿回在便利店给她那件外套为借口, 就能认识她。
可实在不巧, 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和祝尚融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坐在美院南门那家咖啡馆里, 隔着玻璃窗，他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 但蓁蓁鲜少对异性有那样的笑眼。
他见过的几次，都是面对祝尚融的时候。
几年来，游礼不止一次设想过, 终有一天她会有喜欢的人, 会和别人恋爱。
这一刻这样的画面真的在眼前，他还是觉得心痛难忍。
可又能怎么样呢？
是他自己懦弱，始终不敢上前。
再退一步, 就算他真的走到她面前, 这样的他，也不够资格被她喜欢。
那之后。
他从看着她的背影, 变成看着他们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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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种种，不也就是在印证他那时的想法。
看似他现在已经走到她身边, 可只要祝尚融出现, 本就可有可无的他还是会随时被抛开。
也是。
她是天上的月亮，而他只是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只飞虫。
飞虫能义无反顾朝着月亮奔赴, 却永远也不可能真的靠近月亮。
他明明一早就知道的。
又在失落什么呢？
“噔”一声。
游礼手指一颤, 弹错了音。
岳安停下演唱, 扭头看向他，“你是不是累了, 一天下来可错好几次了。”
“对不起，我调整一下。”游礼垂着头，语气低沉。
岳安没责备，点着头说：“休息几分钟吧。”
话音落，他抓过一瓶水往游礼面前递。
游礼道了谢，却仍然没抬头。
排练室的门被敲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