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个男声：“米总，我刚回国，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真的要失约了，改天我做东。”
这声音一贯儒雅、温和，听得霍蓁蓁身子一僵。
还没抬眼，她已经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对方的脚步也一点点靠近过来，她指尖一颤，立在原地没动。
走在最前的米琳先和她打招呼：“蓁蓁，昨天就听说你会过来，还顺利吗？”
她礼貌地笑笑，应：“谢谢米总关心，挺顺利的。”
抬眼看向米琳的时候，她的视线快速从斜后方的男人身上滑过。
他显然也满眼意外，双唇微张了张，半秒后问道：“米总，这位也是你们杂志社的员工？”
米琳微微侧身，“是杂志社合作的画师，霍小姐。”
霍蓁蓁接上话：“米总，我还有约，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头也没回就朝电梯口那头走。
运气不错，刚到门边按下下行键，电梯就在面前开了门。
她大步跨进去，抬眼数着楼层，抑制内心的起伏。
“叮”一声。
电梯在一楼停住。
她呼了口气，告诫自己，和前任重遇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今后也不会再发生。
踏出这扇门，当没发生过就好。
拽了拽肩上背包的包带，她提脚往前走。
没两步，身后传出喊声：“蓁蓁。”
伴着这一声，是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没几秒，祝尚融追到她身侧，又喊了声：“蓁蓁。”
霍蓁蓁“噌”一下停住，转头看向他，“嗯，你有事吗？”
祝尚融弯了下唇，问：“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她往外扫一眼，“公交、地铁、共享单车，这些都很方便。”
哼笑一声后，她冷声补了句：“我忘了，你这几年不在国内，所以应该不清楚这些。”
祝尚融被噎了噎，笑容敛起来，“我没别的意思……”
他接着说：“我今天是作为创意艺术大赛的特约评审来杂志社的，我看到你也参加了那个比赛。”
刚才见他和米琳一起出现，霍蓁蓁其实对他的来意已经猜到七八成了。
她语气平和了些，“所以我们就更不应该一起出现了，否则被人误会我贿赂评审，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
祝尚融抿着唇点点头，低低说了句：“那，比赛结束之后我请你吃饭。”
霍蓁蓁轻声笑笑，“那就更不用了。”
她直勾勾朝他看过去，“祝尚融，我们是和平分手，你不用心存愧疚。”
“以后再遇到，麻烦你把我当陌生人就好。”
第50章 你踏雪而来
霍蓁蓁和张沛宜商量后, 选了个两人都方便的位置一起吃午饭。
赶上饭点，又是周末，烤肉店里满员, 两人的交谈声也混进纷杂之中。
张沛宜咽下嘴里的一口五花肉, 抬眼问：“你昨晚最后怎么回去的？后来电话也打不通了。”
霍蓁蓁眉心微颤了下，想起昨晚的事。
明明是她自己先离席, 这会儿张沛宜提起来，她开始倒打一耙：“张沛宜！你还好意思说, 明知道我醉醺醺的，你怎么都不负责送我回家？”
“我……”张沛宜连忙说，“你又不是和别人在一起喝酒, 而且——”
她挑了挑眉, 唇边漫上笑意，“我最后看见你的时候，你不是和游礼待在一块嘛, 他肯定会送你回去的, 这不正好是给你们俩‘相互了解’的机会嘛！”
霍蓁蓁轻“啧”了声，“是格格送我回去的, 别乱说。”
张沛宜撇撇嘴，捏着果汁杯子里的吸管搅动, “我怎么乱说了,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那就大大方方在一起得了, 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干嘛？”
她忍不住摇头, “你这真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又不是人人都是祝尚融。”
“我遇到祝尚融了。”霍蓁蓁冷不防冒出一句。
张沛宜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啊？”了声。
两秒后，才追问：“在哪？什么时候？”
霍蓁蓁答道：“就刚刚，在杂志社。”
她和祝尚融，是大三那年在画展上因为谈论起一幅画认识的。
后来偶然又在学校里碰面，才知道是同校不同系的校友。
祝尚融是典型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外形好，有才华、有思想，还很幽默，不止在他们建筑学本系受欢迎，整个美院追求他的人都不少。
霍蓁蓁和他聊得来，从绘画到美食，从天南地北再到各种细小的话题都很合拍。
一来二去，她自然也为之心动。
某天和室友一起吃完宵夜在学校散步的时候，恰好看见操场边人群围聚。
她们也迎过去凑热闹，踮着脚往里看，一男一女站在蜡烛围成的爱心里，男生正是祝尚融。
对面的女孩捧着礼物，面带笑意诉说自己的情感。
这场面看得霍蓁蓁心口一揪，下意识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她祝尚融的声音：“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我只能先说抱歉，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没法接受你，希望你也能找到珍惜你的人。”
那一瞬，霍蓁蓁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他说的喜欢的人，会不会是她？
她沉了口气，迈着步子继续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声声越来越近。
祝尚融握住了她的手，二话没说就拉着她一起往前。
两人一路穿过操场，最终在灯影下停住。
霍蓁蓁抿抿唇，问他：“人家在跟你表白，你拉着我跑什么？”
祝尚融勾着唇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那你为什么去看热闹，见被表白的人是我转身就逃呢？”
她被噎住，下意识低头回避他的视线。
垂眼才见，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她往回扯了扯，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祝尚融往前挪了两步，声调缓下来：“蓁蓁，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霍蓁蓁重新抬头，被他直勾勾的一双眼盯得避无可避。
她握了下拳头，只点头应了声：“嗯。”
后来的他们和大多数情侣一样热恋，一起拥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八个多月很快过去，大四开始，大家都面临就业问题。
霍蓁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祝尚融早就已经规划好在大四上学期就去英国。
她恍然大悟，“我们之前不是没有聊到过未来，可你从没正面回答过，原来是因为，你的未来计划从来都只是你自己的，不是‘我们’。
至少，你至少该提前让我知道。”
祝尚融冲她笑，那模样一如往常的绅士，“你也说了，这只是我个人的计划，那么是否提前让人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开心啊，为什么非要用还没到来的未来这种词汇给彼此捆上枷锁呢？”
“况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一程，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快乐，那这一程就是很值得的，不是吗？”
不是的。
她想要的爱情从不是这样的。
也是这一刻，她才真的看清楚，自己原来从没真的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她一直坚信，以为自己拥有所谓完美的、彼此契合的爱情。
原来不过是单方面的臆想。
最后，霍蓁蓁只摇着头笑笑，留下简洁两个字：“再见。”
张沛宜静静看她几秒，试图从她此刻的眼神中判断出情绪。
见她眸色平静，才再次开口：“遇到就遇到呗，都过去那么久了。”
霍蓁蓁蹙了下眉，故意问：“你不劝我？就不担心我脑子一热吃回头草啊？”
“呵……”张沛宜笑笑，“你饿死也不可能吃回头草的！我猜，你就是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忽然看见他，又想起以前的事了，所以心里不舒服罢了。”
“是吧？”
“嗯。”霍蓁蓁答了声，仰头喝下半杯冰镇柠檬汁。
张沛宜接着说：“别的我不劝你，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说，别老是把他和你说的那些话放心上，他那就是放屁，为了找借口体面的分手才那么说的。”
表面上是没再提过，可那些话对她的影响却一直都在。她不止一次怀疑过，或许真的是她自己对待感情的观念不对。
也是如此，才会几年过去也没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才会在明明自己也已经对游礼动心的情况下，却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她呼了口气，点点头应：“知道啦，不聊这个了。赶快吃完去趟临时约会的排练室，否则忙起来就没时间了。”
--
昨晚从第一轮比赛结束，热搜榜单上就挂了好几个和节目相关的。
这会儿再去看，获得前三名的乐队也还挂在前十。
临时约会的词条一共三个：
排第二的是#临时约会冠军#
排第五的是#你踏雪而来词曲都是游礼#
排第六的是#临时约会演出顺序被换#
付行简靠在椅背上捧着手机看话题里的讨论，没多会儿，忍不住笑起来。
这头三人疑惑地看他，于格问：“抽什么风？”
他没抬眼，照着手机念道：“热搜里的人说，‘这个乐队的贝斯手原来不只是个漂亮的哑巴，居然还会写歌和唱歌’，哈哈哈！”
他笑得拍大腿，坐直后才说：“不过我说也是，你有这种才华不能早点拿出来，非得等到快解散？”
于格撇撇嘴，也附和：“就是说，原先总写些快餐歌，合着你是不肯露相的扫地僧啊！”
她也低头去看手机：“讨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惊讶呢，说词曲这么成熟的一首歌居然不是知名音乐人操刀的，也不是出自乐队主唱。”
岳安冷声加入：“小伙子，以后多写点，省得我一个人经常因为写不出挠到头秃。”
“……”
游礼抿抿唇，“又不是我想写就能写出来的，艺术源于生活，懂不懂？”
付行简起哄：“懂懂懂，都是你们家蓁蓁的功劳！”
“我……”
他正出声，排练室的门被推开。
霍蓁蓁和张沛宜先后进来，笑着朝里头的人挥手。
她将手上的饮料往桌上放，问道：“还以为你们在排练，聊什么呢？”
“聊你啊……”话刚出口，付行简的嘴被捂住，只剩“呜呜呜”的挣扎声。
游礼在他背后，微笑着接话：“在看热搜呢。”
这个话题两人刚刚在饭桌上也聊过。
张沛宜一下起了劲，“看见弥乐那条了吧，解气了！”
弥乐的相关词条在第三，紧随临时约会夺冠的那条，并且还有上升趋势。
起因本来是首轮后，不少乐迷质疑临时约会出场顺序与原定不同，要求节目组给出个解释，一撮弥乐的乐迷本就因为喜欢的乐队只得个季军心有不甘，便在那个词条里对临时约会冷嘲热讽。
最后一群人开始一场口舌混战，场面一度失控，不知是谁把弥乐从预选就一直买水军造势的事情曝光出来。
这下子，弥乐成了被群起攻之的对象。
“看见啦，海伦不就喜欢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这回栽了吧，”付行简摇摇头，朝张沛宜摆了下手，“我正准备用乐队的账号发一条微博呢，你帮我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几人围到那头，商量着该怎样回应被换演出顺序的事情更好。
阳光从窗口倾泻，霍蓁蓁和游礼站在光线里望向对方。
片刻，游礼给她递了把椅子，问道：“你不是说，结束比赛有事和我说吗，是什么？”
霍蓁蓁弯了下唇，“出去说不行吗？”
说着，她已经提脚往外走。
游礼没多问，只挪步静静跟在她身侧。
一直到拐过街道，在大树下的长椅坐下，霍蓁蓁才再次看向游礼，“给你看样东西。”
游礼“嗯”了声。
她闷头从背包里拿出旧手机，插上耳机后，一只塞进自己右耳，另一只往他手边递，接着按下视频的播放键。
画面是直播间里Z.抱着吉他弹奏，琴生和歌声随之涌进耳朵。
她偏头问：“熟悉吗？”
游礼眼底闪过慌乱，扯了扯唇，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霍蓁蓁把耳机摘下往一边放，整个身子侧过去正正面向他。
她敛起笑意，忽然严肃起来，“游礼，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要不承认吗？这个Z.就是你，我之前就猜到了。”
“我……”他握了下搭在膝盖上的手，没急着暴露更多，只是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她眼睛一亮，接着说：“因为每天在你直播间里点歌的那个人就是我啊！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做直播肯定是想为临时约会另谋一条出路，结果成效不好，你就不想被人知道，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