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不是一直担心他,一天让明月去他那里查看好几趟么?
“陆哥儿进来歇歇?”明月毫无所觉,开心道:“东家这几日正躺的无聊呢。”
太无聊了?
他视线落到她左腿上:“腿怎么样,好些了么?”
陈熙没点头让他进去,他并没有因为明月的话就进院子。
“嗯,”陈熙点头:“好多了,养一阵,就能好了,问题不大。”
陆时砚看了她一眼:“那就好,别想太多,就当休息了。”
陈熙当然没想太多,她现在烦得很。
而且铺子,她就算不去,也能正常运营,并不需要多担心。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
然后两人就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陈熙先问了一句:“什么时辰走?”
陆时砚:“等会儿就走。”
陈熙本想问,午饭都不吃了,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是该早点走,晚了天凉,那我就不耽搁你了,你快去准备吧。”
直接赶人。
陆时砚愣了下。
陈熙怎么跟之前差别这么大。
就在他疑惑时,陈熙突然对小黑招了招手:“你去学堂了,也别把小黑托付给牛婶子了,我照顾它好了,好歹它也救了我。”
陆时砚带小黑来,就是这个目的。
听陈熙这么说,那点疑惑便淡了许多,他连推辞都没有,直接点头应下:“好,那我就不带它走了。”
小黑狗已经兴奋地朝陈熙跑过去了。
陈熙摸了摸它的脑袋,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向陆时砚时,神色也没有那么冷淡了:“那就不送你了。”
她对自己的态度,陆时砚明确感知到了,于是更加庆幸自己先提出了还救命之恩的说辞。
否则,风言风语刮起来,她怕是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后退一步,作了个礼:“麻烦你照顾小黑,告辞。”
客气又礼貌,也疏离得很。
陈熙一下就又不开心起来:“不送。”
等陆时砚走了,陈熙话本子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扔在了一边。
小黑看了一眼,以为陈熙再跟它完,屁颠屁颠跑过去,把话本子叼回来放到陈熙手里。
陈熙:“………………”
陈熙反手又把话本子扔了。
小黑两只黑豆眼一亮,又屁颠屁颠叼回来放到她手里。
陈熙又扔,小黑继续叼。
扔了叼,叼了扔。
原本是烦闷的发泄,慢慢的陈熙居然再一次的扔和叼回来的过程中,笑了。
她看着小黑,乐不可支得摸了摸它的头:“你怎么傻得这么可爱。”
小黑不懂,只以为陈熙是在夸她,也跟着咧嘴笑起来。
明月去厨房看了炉子上的鸡汤出来也笑了:“果然还是陆哥儿最懂东家,特意把小黑送来逗东家开心呢。”
陈熙就不笑了。
小黑当然没有成精,自然也是看不懂的,还想继续玩,便凑过来蹭了蹭陈熙的手,两只湿漉漉的黑豆眼盯着话本子。
陈熙安静片刻,再次扬起嘴角,把话本子远远一扔:
“去吧,皮卡丘!”
烦恼都滚蛋!
才不要郁闷烦躁影响自己的性情!
一看这次扔了这么远,小黑拔腿狂奔而去。
明月哈哈大笑:“小黑也太聪明了吧,对了……东家,你刚刚说的什么,什么卡酒?”
陈熙:“没说什么,喊着玩的。”
瞧东家开心,明月也跟着开心,并没有多想,还只以为东家这是被陆时砚哄得心情好转了,在心里直把陆时砚当神一样。
这次东家遇险,虽然陆时砚对外说的是,报答东家的救命之恩,但在明月看来,陆时砚救了东家是事实,她对陆时砚其实是非常感激的,当然这话她没法说,也不好意思说,只在心里把陆时砚也当恩人看待。
现在陆时砚又轻松就哄了她哄了好几日都没成功的东家开心,她就更加感激他了。
陈熙不知道明月心里的想法,接下来的日子,只专心在家躺着,养身体,晒太阳,逗狗。
又过了几日,腿上的伤终于好转一些,可以坐马车了,当天陈熙就让明月收拾东西,坐着马车回了城。
只不过回了城也是去新宅子,继续静养。
但新宅子地方大,东西也全,需要什么东西也能立刻去店里买到,再加上离铺子近,有什么事她也能及时知道,就算还是被拦着不准外出,只能在家静养,陈熙的精神状态还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最兴奋的莫过小黑。
换了新地方,它得到了陈熙特意找人给它垒的专属于它的窝,还有许多玩具。
一晃,一个半月过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过了一半,陈熙现在自己拄着拐杖,都能自由活动了,她打算再等半个月就拆了绷带,慢慢下地走路。
到时候就去铺子里坐着收账记账,不久站不跑来跑去,也不会耽误恢复的——主要是她快闲疯了。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还没到半个月,她就忍不住了。
十月十六这日,陈熙非要去铺子里。
陈父陈母劝,明月也劝,就连十八娘都特意跑过来劝她先不要着急,身体恢复要紧。
她一再强调自己已经好多了,不用一直歇着了,也没人松口。
她急的差点当场哭出来。
最后没办法,只能答应她。
但有个条件,她不能累着自个,就在店里坐着。
陈熙答应了。
到了陈记后,陈熙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所有陈记的员工,都在盯着她。
她只要一动,立马就有人过来,问她怎么了要什么,让她不要乱动。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熙就只能坐着,一开始坐着还挺开心,毕竟能看看铺子,还可以跟食客们打打招呼。
但慢慢的,陈熙又受不了了。
他们完全把她当个废人关照,她还不如在家里待着呢,在家里,她还能拄着拐,四处走走。
最后 ,她都没能待到傍晚,便在众人过分关注的目光下,提前回了宅子。
进了院子,看到小黑,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铺子里,她都快别扭死了。
看到她回来,小黑也开心,叼着球要她跟自己一起玩。
刚玩了没一会儿,哥哥回来了。
“妹妹,时砚弟弟来看你了!”一进院子,陈耀就开心地嚷嚷。
时砚弟弟救了妹妹,他现在要对时砚弟弟好。
是以,陆时砚去铺子里没找到陈熙,陈耀便主动提出带他来家里看妹妹。
——哪怕陆时砚对外宣称的是,许久没见他养的小黑了,来看看小黑适不适应有没有不听话。
看到陆时砚,陈熙很是愣了一下。
这才不到两个月没见,陆时砚消瘦了这么多。
关心的话下意识要说出口,硬是被她给忍住了。
他早就划清了两人的关系,自己还是不要那么讨嫌了。
陆时砚原本很开心的,他也是犹豫了许久,才下了决定过来探望。
见陈熙眉眼疏离地望着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的陆时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反而因为她气色不错,而心生欣慰。
“你怎么来了?”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还是陈熙先开了口。
陆时砚:“我来看看小黑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小黑听到自己的名字,扔下球,朝陆时砚跑过去。
陈熙看了小黑一眼,这才看向陆时砚:“没有,小黑很乖,也很聪明,还帮着看家护院,很是厉害。”
陆时砚点头:“那就好。”
话落,又是一阵安静,陆时砚摸了小黑脑袋一会儿,问陈熙:“你恢复得怎么样?”
陈熙只当他是礼节性地问候,点头:“恢复得很好,大夫说,再有半个月就可以下地了,有劳挂心。”
陆时砚摸小黑脑袋的手顿住。
但很快他就笑着点头接话:“那就好。”
两人又没话了。
但陈熙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跟陆时砚说,想问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别人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自己再追着问到底什么意思,未免太不知趣。
“好了后也别太累了,”陆时砚又道:“伤过总归跟没受过伤完完整整的不一样,还是要注意一段时间才行。”
陈熙眉头一挑。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伤过总归跟没受过伤不一样?
他在含沙射影什么?
影射之前在他孤立无援时,她退婚,把他彻底伤透了?
之前为着她的救命之恩,还有一系列‘不计前嫌’的帮扶,不好意思翻旧账,现在终于把救命之恩报了,恩情还了,两不相欠了,开始找她算之前的账了?
“哦。”她淡淡应了声,盯着他的眼睛。
陆时砚只是想叮嘱她就算好了能下地也要多休息这条伤过的腿。
见她如此疏离,陆时砚眨了眨眼:“看到你恢复得很好,小黑也没给你们添乱,我就放心了。”
言外之意,他这就走了。
陈熙突然就觉得浑身跟长了刺一样难受。
果真是要算账啊!
那就算啊!
阴阳怪气话说一半,算个怎么回事?
“我就不打扰了。”陆时砚提出告辞。
陈熙:“……”
她更郁闷了。
偏偏陆时砚也没有直接挑明,她总不能旧事重提吧,显得她多小心眼一样。
但越是这样,她越烦躁。
“啊?”陈耀端了水出来:“时砚弟弟不再多待一会儿么?喝水……”
说着直接把手递给陆时砚。
“不了,”陆时砚礼貌道:“我得走了,学堂还有许多事情。”
陈耀转不了那么多弯,听他这么说,便遗憾地哦了一声,又把水杯收了回来。
陈熙:“……”
连她家的水都不喝了,果然介意着当初的事呢。
那她也就不便留了:“路上慢点,哥哥,你去送送陆哥儿吧。”
陈耀马上把水杯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放,欢欢喜喜跑过来:“哎,时砚弟弟,我送你。”
陆时砚沉默了片刻,点头:“有劳。”
话落便冲陈耀做了个手势。
而后便和陈耀一起往外走。
看着陆时砚利落的背影,陈熙眉头缓缓蹙起。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时,陆时砚突然转身。
陈熙:“?”
陆时砚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把陈熙都给看愣了。
他怎么回事?
不会是想趁着她现在腿还伤着过来打她一顿,好出出退婚一事受的气吧?
可是,也不对啊,明明之前退婚没几天,他就自己跟村里人说,退婚一事,她也没有什么法理上的错,还为她说话来着。
今天到底怎么了?
陈熙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是哦,换做是她,她也能理解对方要退婚的行为,对方没有错,但她肯定会介意。
陆时砚就是在介意!
介意她当初冷血无情。
陆时砚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在她惊疑的目光下,沉声道:”陈熙,保重。“
陈熙:“???”
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鬼使神差地她也回了一句:“你也是。”
陆时砚没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单薄挺直的脊背,满是坚毅决绝。
陈熙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小黑的哼唧声中回神。
陆时砚,怎么怪怪的?
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也奇怪得很。
但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干脆不想了。
只想着,等腿彻底好了,再见到陆时砚的话,就再和他好好说说当初退婚的事——如果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和阴影真的那么大的话。
但她却再没有见到陆时砚。
一直到一个月后,她重新回到铺子,十八娘过来找她,她才知道,陆时砚早就不在县学读书了,去了府城的仰俯学院读书。
通过十八娘的讯息,陈熙推算出来,陆时砚离开潍县,就是他去她家看她的第二天。
陈熙突然就有股说不上来的心慌。
他那天说的保重,是因为他要离开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嘛?
见陈熙脸色不好,十八娘忙扶住她:“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