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又道:“不劳烦你做别的,只是想请你以林小哥的名义出面,请个大夫给陆时砚看看,再对症抓几幅药……钱我出!”
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塞给十八娘。
十八娘当然不敢轻易答应,她侧身躲开了塞过来的荷包。
“这事我不能做主。”事关陆时砚,十八娘没有直接回绝:“我得回去商量一下。”
要借林琅哥哥的名义,又事关陆时砚,当然得跟林琅哥哥说。
她不能直接答应陈熙。
陈熙当然明白,她马上点头:“是要商量的,就是这事挺急的,你中午是来给林小哥送饭的吧,麻烦你等会儿就和她商量一下好么?商量好了,尽快给我个答复。”
治病自然是急,十八娘也理解,她点了头。
陈熙面上大喜,直接把装着银子的荷包趁十八娘不注意塞到了她手里。
“银子你先拿着!”陈熙塞完银子,立马后退:“等会儿给我回复就是。”
十八娘要追上去把钱还给她,陈熙摆手:“下学了,我得看摊了,钱你先拿着,我真的是诚心的。”
人确实一窝蜂从县学大门出来,再加上陈熙撤的极快,摆明了非得把钱先给她不行,拉拉扯扯实在不像个样子,先拿着就是,若是林琅哥哥觉得不妥,她再原封不动还给她。
陈熙想到什么,凑过来又小声说了一句:“我真的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了,不是我咒他,陆时砚快病的快不行了,得赶紧看大夫吃药。”
她这话,让十八娘面上登时一僵。
陆时砚病的快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陈熙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但没等她开口问,下学觅食的学子们已经涌了出来,陈熙也跑回了摊前忙着招呼生意。
她一脸复杂地捏了捏手里的荷包。
差不多有十两。
包饺子、扯面、招呼食客的间隙,陈熙朝十八娘的方向瞄了一眼。
她手里拿着荷包,一脸严肃,林琅也一脸沉着,两人想必是在商量这件事。
两人察觉到视线,一起转头朝她看过来。
被男女主同时盯上的陈熙:“……”
她先是一怔,而后冲两人笑了下,就收回视线,继续招呼食客。
爱吃面的人多,今儿生意极好,陈熙忙得不可开交,便没再顾得上去看十八娘和林琅。
等到午休时间结束,学子们陆陆续续返回学里,一下就冷清下来,陈熙忙着收拾案台、碗筷,十八娘来了。
一看十八娘的表情,陈熙就知道他们答应了。
供林琅读书花费极大,十八娘生意虽好,可到底还只是个小摊,挣得委实有限,目前供个林琅已经很吃力了,她猜他们是想帮陆时砚的,但能力有限,帮不了。
她虽然退婚的事道义有亏,可拿出来的却是真金白银。
男女主深明大义,能屈能伸,不至于像陆时砚那样死倔,轻重不分。
果不其然,十八娘一张口就对她说:“我答应你。”
陈熙洗了手在帕子上擦了几下:“我们到这边说。”
十八娘看了看正在忙着刷碗洗锅的陈父陈母,跟着走远了几步。
“谢谢,”陈熙真情实意道:“谢谢你们肯帮忙。”
十八娘觉得陈熙这话说的很奇怪。
这应该是她在帮陆时砚吧?也是侧面在帮林琅哥哥。
林琅哥哥一直都很关心陆时砚,只是他要上学,再加上拿不出什么钱,能做的实在有限。
陈熙此举,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十八娘突然有点愧疚。
瞧她欲言又止,陈熙忙上道:“还有什么顾虑,你直接说,不用客气。”
十八娘:“我们觉得,这件事,最好先不要让陆小哥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了怕是会……”
陈熙坦荡一笑:“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我和你们的想法一样,这事就我们三人知道,不叫第四人知晓,你们也不用觉得我做了多少,不跟陆时砚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求这个,你们肯帮忙,我就很感激了,也请你们日后也不要让陆时砚知晓,日后看诊抓药,钱我会定时给你送来,直到他完全康复。”
退婚一事,说到底,陈家有失信义,也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救陆时砚一命,从此两家两清。
她也不需要他记什么恩,她只是为了陈家的名声,以及不想陈父陈母的良心不安。
事了,各奔前程,挺好的。
十八娘眉头微蹙,不解地看着陈熙:“那你这么做图什么?”
暂时不说,是怕陆时砚知道了不肯配合看大夫吃药。
以后也不说,就单纯是为了做好事?
十八娘觉得,这一点儿都不是陈熙的做事风格。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她,也不认识她了。
陈熙淡淡笑了下,道:“图个良心安宁吧。”陈父陈母的。
十八娘语塞。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合理的理由。
“行。”她道:“我答应你了。”
陈熙冲她拱手:“多谢。”
十八娘正要说不用,这事本就是他们占了便宜。
但她话没出口,陈熙把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塞给她:“这个算是我的谢礼,送你的。”
十八娘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张,一脸不解,打开后一看,顿时哑然。
这、这是一张制作糕点的食谱!
还是一个她从未听说的点心!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陈熙主动解释道:“我做糕点手艺没你好,你有天赋,做出来肯定很好吃,我们家现在做辣味,留着也是浪费,算是对你的谢礼。”
十八娘立马拒绝:“这太贵重了!”
陈熙把她的手推回去:“我昨天去找过许老先生,他老人家直接把我赶了出来,可见我现在有多招人嫌,你还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不收,就是也嫌弃我了?”
对上她真诚水润满是期待的眸子,十八娘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
“那……多谢。”她道。
陈熙开心道:“不用客气,你快回吧,今日还要劳烦你跑来跑去呢。”
十八娘心情复杂极了。
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转身走了——陆时砚看病要紧。
终于把陆时砚这个大问题给妥善解决了。
有大夫和对症的药,总比自己的土方子好使,陆时砚应该能保住命,她也就不用再担心他突然死了,日日偷摸上门去照顾,能安心摆摊赚钱。
真有必要,她就再去托十八娘。
给十八娘的那张食谱,只要她愿意尝试,日后有关陆时砚的小事托她帮忙,想必十八娘也不会拒绝。
那可是她最爱吃的舒芙蕾的食谱!
在潍县那可是独一份的,就是整个大燕,都找不出第二份来。
而且她今早进城的路上也想通了一个道理。
为什么非要跟女主远离呢?
不做对照组,她也可以抱女主大腿啊!
女主以后可是首富,还是首辅夫人,有这样的大腿,她做生意不就更便利了?
当然,如果人家实在不让抱,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凑上去讨人嫌,就试一试。
“今儿也早早回吧?”陈母心疼闺女夜里没睡好,想着回去早了能休息休息。
陈熙则充满干劲地道:“我们去东隆街再摆一会儿,今儿有面呢,再碰碰运气。”
主要是刚出去了十两银子,手中现钱不多了,陆时砚可是原书盖章的短命命格,吃药肯定不少砸钱,再加上她还想早早搬进城里,抓紧时间挣钱才是正理!
第17章 反击
东隆街上都是些小铺子,有点类似百货街,因为种类繁多价格低廉,日常来逛的人不少。
也有很多临时摆摊的摊贩和挑货叫卖的货郎,是城里最热闹烟火气最盛的街道。
昨儿没来是怕碰上熟人,到时候吵嚷起来,影响生意倒是在其次,主要是怕影响了陈父陈母的心情。
但现在,陈熙改变了主义。
陈父陈母也不能一直逃避,自己看开了想明白了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碰到问题解决就是。
陈父陈母现在完全沉浸在闺女出息了挣钱了的喜悦里,压根不知道闺女替他们考虑了这么多。
再过两日就是重阳节,不少人家出来采买过节的物什,对陈熙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才刚支好摊,便有食客上前询问,卖出去一份酸汤烩面。
来东隆街的,大多是些普通人家,要么也是富贵人家的下人过来采买,酸汤烩面只要十文钱就能买一大碗,比着酸汤饺子更实惠,再加上口味新鲜,辣辣的吃着也爽口,在东隆街更受欢迎。
给食客煮面的间隙,陈熙也打听了过两日重阳节的活动,心里有了盘算。
酸汤烩面异常的受欢迎,再加上昨天准备的烩面片本也不多,没多会儿就卖完了,陈熙就现场临时用饺子面做了些烩面片。
虽比不得昨天专门做的烩面片,但到底饺子面也醒了大半天,足够劲道,味道也没差太多。
一家三口又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陈熙看了眼已经不浓烈的日头,便跟陈父陈母说,收摊回家。
再晚了要赶夜路了,而且今天换了三个地方摆摊,一直都没闲着,该早点回去歇歇,挣钱虽然要紧,但也不能透支健康,万一累病了,得不偿失。
陈父陈母现在完全听闺女的,闺女说要回去,马上就利落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刚把摊收好,来了一位被介绍来的食客,遗憾道:“收摊了么?我走了几条街找过来的,给我做了再走吧……”
炉子里的火都灭了,再生火有些麻烦,陈熙笑吟吟对食客道:“今天卖完了,明天吧,我给你留好,早上我们在南市摆,中午在县学外面,下午会来这边……”
食客只得道:“行吧,我明儿看时间吧。”
倒也不是非吃不可,就是那老孙头非跟他炫耀,说南市有家面摊卖的什么酸汤烩面味道好得很,比他女婿的羊肉面好上天了,他就想来探探情况。
找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居然就收摊了。
明儿他一定要来尝尝!
走的时候,旁边卖香烛纸钱的铺子老板娘笑着跟她说,刚刚那人是正街羊肉面店家的老丈人,估摸着是来探情况的。
陈熙笑着道了谢,并没有太在意。
倒是陈母有些担心。
“没关系,”陈熙安慰她:“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迟早要被比较,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少,有人比较是好事,说明是对咱家的认可,这样名声也传得更快。”
怕就怕无人在意。
听她这么说,陈母也放心了。
回村的路上,陈熙把钱袋里的钱足足数了三遍。
越数,嘴角的笑就越灿烂。
九百八十六文!
今天卖的烩面多一些,去除成本,至少能赚六百五十钱!
利润比昨日足足多了一半!
陈熙开心得不得了。
回村的一路上她都在笑。
陈父陈母当然也开心。
“回家给你炖排骨吃,”陈母骄傲又心疼地摸了摸陈熙的脑袋:“这两日也太累了,好好补补。”
“不辛苦,”陈熙是真没觉得辛苦:“爹娘也没少受累,等过段日子,攒了钱,咱们就在城里租房子,这样就不用再日日奔波了。”
陈父陈母欣慰地应声。
同时心里也更加坚定了跟陆家小子退婚是正确的,闺女这样出息,万一守寡,一辈子就完了,现在不过就是他们老两口挨几句骂,也没啥大不了的,闺女好就行。
驴车晃晃悠悠到村口的时候,更好看到大夫被十八娘的兄弟夏二郎送出陆家。
十八娘毕竟是个女儿家不好太过频繁进出陆家,便让自家兄长打着妹夫的名号行事。
城里的大夫来村里行医,村头又聚了不少凑热闹的。
“看来十八娘的糕点生意没少赚钱,都有钱帮别人请济善堂的大夫,啧啧。”
夏二郎大声道:“陆兄弟是林哥儿的好友,如今林哥儿在县学里回不来,拖到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哥身上,我当然要替他尽心,好让他能安心读书,跟我妹子又何关系?”
琳琅读书好,莫说坪山村就是整个县城都知晓,读书好的人,总会被贵人赏识,贵人手里随便漏点就不少了,请个大夫也算不得什么。
阴阳怪气的人被夏二郎当面一怼,面色有些讪讪。
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又没要污蔑十八娘什么,就是没忍住。
夏二郎又道:“我妹子糕点生意赚不赚钱,那是我家的事,就算赚钱也是凭本事赚的辛苦钱,怎么,县衙出文书了,点名不让你摆摊卖糕点?”
这直白的话,把那人堵得老脸通红,登时不说话了。
其他人附和:“就是,十八娘能挣钱,是十八娘有本事,你搁这酸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挣啊,屁本事没有,就会瞎叫唤!”
正羞臊着,瞥见陈熙一家回来了,他马上像是找到了能踩的对象,大声哟了一声,道:“也是啊,糕点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十八娘做的好是十八娘有本是,老天爷赏饭吃,我是没那个本事,也不眼红人家,不像有的人,看别人挣钱了,就赶紧去模仿也卖糕点,结果压根卖不出去,势利眼得很,有好就凑上去,没见好,就赶紧退,我可做不来这种事!”
话落,他又对夏二郎道:“得亏了二郎你和林哥儿有情义,顾着陆哥儿,要不然啊,陆哥不得被欺负死!也该你们两家生意兴隆,读书又出息,这是老天有眼呢!”
这阴阳怪气奚落的话,陈熙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平日回村的时候被说两句也就罢了,今儿明明是牛大山自己落人口舌,反倒推她家出来,陈熙自然就不高兴了。
她冲他笑笑:“牛叔这么正气凛然,也不能只让人家行好事啊,你也赶紧的,把医药费摊一半呗,也让侄女我也好好跟牛叔学学,什么叫情义!”
说着她又道:“大夫都还没走,牛叔还等什么?”
牛大山登时没了话。
陈熙却没打算放过他:“难不成牛叔就只会嘴上嚷嚷?这可不行啊,光说不练假把式,让人瞧不起的,我都瞧不起!”
牛大山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你、你管我呢!你们家看人落魄,落井下石,还不让人说了!”
“说啊,哪里不让人说了,”陈熙一脸坦然:“我家之前少请大夫抓药了吗?之前我家请医问药的时候,牛叔你也没伸手帮忙啊,还是说,牛叔你偷偷给陆家送啥了,不让大家知道,不然说出来给大家都听听,也好给你传传美名。”
牛大山自知说不过,一甩袖子恨恨道:“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刻薄尖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