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切犹在耳,却再不复当初。
客气和疏离都那么明确,陆时砚宁愿她气急败坏地骂他。
“好。”他看着陈熙,认真道。
陈熙不知道为什么,对视了片刻,她突然有些心虚,目光移开地非常刻意,非常不自在。
别说陆时砚和十八娘了,就连明月都看出来了。
瞧着他瘦削单薄的背影,陈熙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牙道:“你这会儿,怎么回去?”
这个时辰李山早就到家了,她甚至都忘了问陆时砚早上是怎么来的。
陆时砚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她道:“租了马车,不打紧。”
陈熙突然有点难过:“哦,那就好。”
陆时砚背对着她,没动,也没开口,像是在等什么。
陈熙迟疑片刻:“天越来越冷,没要紧事别进城了,若有什么事,让李山带话过来就成,你在家好好养病。”
这话她说过很多遍,但今天这一遍,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句——没事不要再来找我了。
“好。”
话落,陆时砚抬脚出了铺子,转眼间便消失在巷尾。
上次还有念想,但今日他已经明了。
不是他赌气,只是不想她为难。
既然她想让他如此,那就如她的愿,但只要她自在。
虽然没问出缘由,他也可以不再探究。
可能日落总是让人怅惘,陈熙心头那股失落感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蒙了一层阴霾,好似天大的好事也不能开心起来般。
“怎么了?”看她一直盯着门口,神色落寞,挺难过的样子,十八娘轻声问道。
陈熙回神,冲十八娘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十八娘皱着眉头,一脸担心。
陈熙:“?”
其他人都去忙了,就她们两坐着说话,但十八娘还是压低了嗓音:“你和陆时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么生分?”
陈熙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难过混乱,下意识想否认:“没怎么啊,不是好好的么,哈哈……”
十八娘没说话,就看着她的眼睛。
看着看着,陈熙就笑不下去了。
十八娘眉心动了动,担忧溢于言表:“到底怎么了啊?”
陈熙真不知道这事能跟谁说,陈父陈母肯定不能说,他们也理解不了她的心情,主要她也怕陈父陈母发现什么,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再受打击。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十八娘是她这在个世界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还有着强大的同理心,能理解她。
打从上次陆时砚过来她察觉到他的感情,立马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和选择后,她其实都没太睡好,总是会时不时想起。
怪折磨人的。
再不找个人说说她快要郁闷了。
她四下看了看,这会儿都忙着,没人关注她和十八娘,就连明月都在后院洗菜池洗菜。
“我发现,你之前说的可能是真的。”她压低嗓音含蓄道。
但太含蓄了,又没有指向,十八娘没听明白:“我说的什么?”
陈熙嗓音又低了几分:“你说陆时砚喜欢我这事。”
十八娘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陈熙,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惊愕的神情已经做出了回应。
陈熙又小小声道:“我当时跟你说不是的,你误会了,但上次……反正我就是发现了,你说的是真的。”
十八娘只惊愕了片刻,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从小到大大风大浪她也经了不少,这其实真算不上什么。
她只是惊讶陈熙是怎么发现的,发现了却做出这样的反应,说明,她真不喜欢陆时砚。
“所以,你故意冷着他?”事关感情,十八娘压低了嗓音,也没有直呼陆时砚的名讳,免得不小心被人听到,影响陈熙的名声。
“也不是故意冷着他,”陈熙眉头苦恼地皱起来:“就是不能再给他错误的信号,让他误以为我也那什么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十八娘脸色也凝重起来,她点了点头:“我懂。”
既然不喜欢,就要保持距离,不能让对方误会。
否则对方越陷越深,后头就更难办了。
只是……
十八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瞧着陆时砚刚刚,确实挺难过的。
陆时砚那么聪明,肯定是察觉到了陈熙的态度,才那么难过吧?
可感情这事,强求不来。
“但我又怕他钻牛角尖,”陈熙苦恼道:“他那么倔你是知道的,病本来就没好全,万一再因此又病倒了……”
十八娘倒也能理解陈熙的担忧和纠结。
只是这事,她也确实不好插手。
“林哥儿是不是快放假了?”陈熙犹豫着开口。
十八娘点头:“再有五日,会放假休息三天。”
陈熙:“能不能麻烦林哥儿,开导一下他?”
十八娘觉得为难的就是这里,她叹了口气:“那也得他愿意主动提起。”
以她对陆时砚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跟林琅哥哥说一个字。
更别说,感情这事本就不太好跟别人说。
“他提了就开解一下,或者他有什么异常时劝解一下。”陈熙沉吟半晌,道。
十八娘点头,也只能如此。
话落,两人都沉默下来。
还是陈熙察觉到不对,突然笑起来:“这是做什么,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世间这种事,可不少呢,不用这么严肃。”
十八娘看着她:“你……”
陈熙眨了眨眼:“没有那种感情。”
她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
她对陆时砚没有男女之情,也不能有,反正她不能接受陆时砚把对原主的感情移情到她身上。
说她别扭也好,说她感情洁癖也好,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哪怕对方再好,都不行。
十八娘被她这反应和敏锐逗笑:“好吧。”
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陆时砚也没那么脆弱,爱而不得,自古常有,他读了那么多书,又那么聪慧,必然能想通。
“哎对了,”十八娘想起什么:“你上次说,那个山居道人答应了跟你合作,初稿写好了吗?说书先生找好了没?”
说道这个,陈熙一脸兴奋:“初稿已经写好了!我跟你说,那位山居道人是真大师,我今天早上刚收到的,虽然才翻开了几页,但已经被剧情深深吸引了!这本子改编后,肯定能火!”
十八娘也为她高兴:“真的?那太好了!”
陈熙拉着她:“来来来,你也看看,我们一起看,我才翻了个开头,还没正式开始看呢,你也帮着鉴赏一下。”
这也算商业机密了,十八娘只犹豫了片刻,被遵从了陈熙的盛情。
她待她毫无保留,真诚且深厚,她感激也开心,必然一样待她。
两人凑到柜台后,看着看着,不禁拍案叫绝。
“是不是很精彩?”陈熙满脸雀跃。
十八娘点头:“精彩!”
陈熙唏嘘:“大师就是厉害!”
十八娘笑了:“你能打动大师跟你合作,你也很厉害。”
陈熙好笑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很厉害啊?”
十八娘都快成她的迷妹了,明明她才是她的迷妹。
两人凑在一起,看册稿,哪怕天黑了,还点着灯继续看,看得还非常投入,就连晚饭都是被明月端去屋里,两人草草巴拉着吃完,眼睛就一直在册稿上,夏二哥来喊了几次,瞧妹妹实在看得投入,就放弃了,准备明天一早早起一个时辰忙活好了。
等看完,夏二哥来接十八娘回去时,十八娘都还抓着陈熙的手:“说书先生也赶紧定下来,虽然已经看了一遍,但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听说书先生演绎了,肯定更精彩!”
厉害的说书先生能把故事讲得更加跌宕起伏,情绪饱满,跟看本子是不一样的感觉。
陈熙也有些等不及了:“放心,一定尽快上演!”
十八娘这才跟二哥回家。
十八娘的评价可不单单是个看客,她还是女主,旁的不说,品味和眼光,陈熙还是非常信任十八娘的。
十八娘都这么说了,陈熙自己也正激动着,这一夜,她基本上就没睡着。
不是回忆本子上的情节,就是在盘算之前找的那些说书先生哪个更合适。
越回忆,越盘算,就越清醒。
翌日,明月醒来看到东家睁着眼睛,脸上带笑,还很诧异:“东家怎么醒怎么早?”
一夜没睡的陈熙,一点儿都不累,头脑还清醒地很,她坐起来 ,对明月道:“等会儿准备好食材,你和我一块出去拜访几位先生去,今儿争取把人选定下来。”
明月不知道东家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但东家有吩咐,她当然认同:“好!”
不过,因着要找独家,只在她铺子里说,很多人有犹豫,到底还是没能一天就定下来。
为着这事,陈熙忙活了足足三天。
在第四天上午,终于定了下来。
不是之前拜访的任何一个,是个偶然在天桥遇到的新人——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刚自己独立说书,几乎没有名气,但情绪很到位,口吃也清晰,陈熙听了两场很喜欢。
已经成名的肯定不会屈尊来她的小店,最主要还是本子的内容,她现在有强大的本子,靠故事也能吸引了人来,更别说写本子的还是眼下很火的大师山居道人,在者,陈记现在还算有点名气,这两者合一块就已经很强了,那女孩虽新,但有天赋有能力,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她倒是乐意做一回伯乐。
于是她当天便跟女孩签了文书。
紧接着又是连着三天的宣传。
新品火锅,还有山居道人独家合作的本子,都足够有噱头。
到第四天,刚巳时,陈记就坐满了人。
陈熙端茶水还有果子以及十八味那边送来的糕点,忙得不可开交。
客人们还不住催促,大师山居道人的独家新作什么时候开演,可以开演了。
陈熙却是把姿态拿得足足的,说好了午初正刻开演,就午初正刻。
女孩叫铜铃,面生的很,客人都不认得,但本也不是冲着先生来的,倒也没怎样。
只是惊堂木一拍,铜铃一开口,满座皆静。
很快众人就发现,陈熙请来的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说书先生很厉害。
铜铃的嗓音抑扬顿挫,还极具穿透力,就连路过没想着进铺子的行人,都被吸引驻足,大部分都直接进了店里。
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到最后连门口都站满了人。
未时末,表演结束。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铜铃谢幕离场。
“怎么这就结束了!”
“继续啊!”
“继续!”
食客们听得正上头,戛然而止,可是急的不行,纷纷高声挽留。
还有人上去要拉正要离开的铜铃。
陈熙忙上前挡住客人,让铜铃先下去休息:“先生也要休息的,说了两个时辰,嗓子都冒烟了,明日继续,没听过瘾,明日再来,明日同一时间上演,敬请期待!”
听书么,确实少有一场就听完的,又不是听相声。
众人只是正在兴头上,有些激动,并没什么恶意,在陈熙的劝说下,倒也没再强求,不少人说明天一定早早来占个靠前的坐,还问陈熙,明日能不能提前一点儿 。
这当然不能,她跟铜铃说好的就是这个两个时辰。
人嗓子得保养的,那可是饭碗。
因着听书,食客们比往日多,再加上还推出了火锅,上座率翻倍不说,营业时间还延长不少。
等忙完,天都黑了。
陈熙一边揉腰一边开心。
今日可没少入账。
要天天这样,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买那座看上的大宅子了!
刚歇了一会儿,进柜台准备算一下今天的账。
一手算盘一手竹笔,正一边记一边拨算盘珠子,陈熙突然动作顿住。
她看着手里的竹笔,疑惑地拿到眼前看了看。
这……不是她常用的那支。
而且,也不是之前从书坊收的那些。
像是新的。
她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的是兰花,那些竹笔里,并没有刻兰花的!
确实是新的!
想到什么,她马上抬头朝外看去……
第55章 病倒
暮色氤氲, 行人匆匆,并无人驻足,也没有那张熟悉的面容。
陈熙微微一愣, 转头问正在拖地的明月:“今
日可有谁来过?”
明月没听懂:“今天店里来了很多人, 东家问的是哪一个?”
陈熙有些恍惚,片刻后, 她拿起手里的竹笔:“这支笔, 你看到谁送来的么?”
明月离得有些距离, 再加上她平时写字少,并没有特别关过柜台上的笔:“这不是东家平日里用的?”
话落她走过来:“咦, 瞧着像是个新的,是不是之前买的啊?”
她没特别留意过,并不知道这支新的跟之前的那些有什么不同。
知道明月也没注意, 陈熙摆了摆手道:“没事了,你忙去吧。”
明月不明所以,又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东家到底要问什么,但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又忙着去拖地。
陈熙却没了刚刚的兴奋劲。
她看着手里的新竹笔,沉默了很久。
陆时砚新给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