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狗在床前转来转去地咬。
走到门口的夏二哥听到动静,想到妹妹说的,陈熙怕狗,忙训道:“小黑,不要叫!”
明月也赶紧跑过来,挡在陈熙和小黑狗中间,不让小黑狗凑过来吓到东家。
小黑着急坏了,还想叫,但听到夏二哥的训斥,只能焦急不安地呜咽。
陈熙点了灯,凑到床前一看,陆时砚面色苍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人事不省。
虽然有心理准备,陈熙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
尤其是探手一摸,额头烫得紧。
“齐大夫!齐大夫快来救命啊!”她转头冲刚进屋的齐大夫大喊。
夏二哥正扶着齐大夫进屋,听到陈熙这呼喊,也慌了一瞬,没等夏二哥开口,齐大夫自己就快步走了过来。
先是查看了一番,紧接着就指挥夏二哥帮忙掀被子脱衣准备施针。
“陈熙,你把炉子或者炭盆烧起来。”夏二哥掀了被子,想起来什么,对一旁掌灯的陈熙道。
屋里冷得紧,大夫施针,没办法遮盖,病人只会更冷,陈熙并没有想太多,把灯放到凳子上,应了一声就带着明月去忙活。
陈熙一走,夏二哥就赶紧在齐大夫的指导下给陆时砚解开衣襟,好方便施针。
取暖用的炭都是入冬前陈熙就提前备好了让夏二哥送来的,很快炭盆就燃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屋里正在施针救人的齐大夫,没进去,而是又转身出去打了壶水进来,放在炉子上烧着。
“东家,你歇会儿,别忙了,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去做。”明月心疼得不得了,小声道。
陈熙哪里歇得下来,一停下来她就慌,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冲明月摇了摇头。
等炉子里火稳了,她又去厨房翻找了一番,找到生姜去皮后,切成片放进壶里煮。
等姜汤煮好,齐大夫也施完了一轮针。
老大夫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陈熙没敢问,回过神来,甚至都有点不敢往床前凑。
还是明月问出了口:“齐大夫,陆小哥现在情况如何?”
齐大夫沉吟片刻:“不好说。”
陈熙提着的一颗心,登时窒住。
脸色也一瞬间难看起来。
只是没等她开口就听齐大夫又道:“还好今日我们来的及时,暂且保住了命。”
陈熙:“……”
这口气,她终于缓了过来。
“但……”齐大夫又道:“能保多久,我现在也说不准。”
陈熙起身急声道:“齐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不是说保住了命,怎么又说不准了。
齐大夫叹了口气:“他身子亏得紧,眼下是保住了命,但这一关能不能扛过去……”
后面的话齐大夫没说,但陈熙和夏二哥却是都听懂了。
这一关能不能扛过去,看命。
保也只是保住了眼下。
陈熙只觉得两耳嗡鸣得厉害。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十八娘跟她说了,这几日,陆时砚都有吃药,还请了许老先生看诊的啊……
着急了一路,揪心了一路,现在得了这么个判定,陈熙眼前都开始晃。
瞧出她神色不对,明月忙扶住她。
就连夏二哥也喊了她好几声:“陈熙?陈熙……”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夏二哥。
夏二哥一脸担心:“陆哥儿一向福大命大,以前比这惊险的时候都熬过去了,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虽然他不太明白,陆哥儿病重,陈熙为何反应这么大,但还是本着作为大哥哥的心思,劝解了一番。
陈熙没说话,只是看向齐大夫:“怎么样才算是扛过了这一关。”
这样的病人,齐大夫行医多年,也见过不少,他沉吟片刻道:“能醒过来,就算扛过去了。”
陈熙心里稍稍冷静了些。
着急没用。
尤其是这种事,更是急也急不来。
她朝齐大夫道了谢:“夜深了,还下着雪,这边病情还不稳定,可能要麻烦齐大夫多留两日了,不过您放心,诊金和谢礼我一定封足了送到府上。”
齐大夫对此倒是看得开:“老夫既然出了诊,能力之内自然不会推脱……”
陈熙这才放了心,她真怕齐大夫瞧着陆时砚情况不好,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或者不肯多留,那这大雪天,又是在山里,她去哪里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
对齐大夫又郑重道了谢后,陈熙稳了稳心神,忙去厨房取了碗来。
“吹了一路风,快喝点姜汤去去寒,别着了凉。”她把姜汤递过去后,又过去查看了下陆时砚的情况。
齐大夫喝着姜汤,看到陈熙的行为,想了想又道:“从诊脉来看,陆小哥近来一直吃着养心丹,倒是起了大作用,结果应该不会太差,只是这也要看他个人造化。”
到底他也没把话说太死。
但这已经足够让陈熙生出希望来。
喝完姜汤,又过了半个时辰,齐大夫又施了一轮针,又喂了大夫随身带的丸药后,这才被夏二哥带着先去夏家休息。
因着药材不足,明日天亮,夏二哥还要一早出去买药,陈熙就让夏二哥也先回去休息,她和明月自己留下来照看陆时砚。
夏二哥本想说他也可以留下,不打紧,但陈熙坚持,夏二哥便只得应了——照看病人不是小事,若明日就醒了,皆大欢喜,若明日醒不来,他也得替换着陈熙轮流照看,一起熬着也不是个事。
明月年岁虽小,但陪着陈熙,也顶事,真有什么事,明月跑过去喊他,也来得及,他这才放心离开。
等夏二哥扶着齐大夫离开后,陈熙这才又探手摸了摸陆时砚的额头。
没那么烫了,但也还是在烧着。
不过脸色倒是没刚刚一回来时那么白。
她正想再探探陆时砚的呼吸,就听到脚边一声委屈的呜咽。
陈熙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陆时砚养了只狗,夏二哥离开,狗却没带走。
她脚下一软,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陆时砚身上。
怕把人压坏了,她又赶紧爬起来。
正在烧水的明月,忙跑过来,挡在陈熙身前指着角落冲小黑喝道:“去、去……你去一边呆着去。”
刚刚是着急,现在没那么急了,陈熙对狗的恐惧又战胜了理智。
小黑茫然地看着她们。
陈熙脸更白了。
明月提高了音量:“快去啊!”
小黑犹豫了片刻,这才垂着脑袋走到角落里趴着。
陈熙呼吸这才顺畅。
见小黑真的乖乖听话,不会再突然跑过来,明月这才放心,扶着心有余悸的东家坐下:“没事了,这狗很乖,不会再突然跑过来的。”
陈熙嗯了一声,缓过来后,又忙查看陆时砚的情况。
见刚刚没砸出来事,人还好好的,陈熙这才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床边。
好一会儿,她才盯着陆时砚苍白的脸,有气无力道:“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
之前不是都快好了么。
还有精力进城。
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重了?
又不缺钱,又不缺衣少食,陈熙怎么也想不明白,陆时砚到底做了什么,能病成这样。
竹笔不是早就不做了么?
越想越不解,陈熙忍不住又联想到剧情上面。
剧情又这么大的威力?
可她明明越来越好了啊,怎么陆时砚还这个样子?
这不合逻辑!
而且,刚刚齐大夫也说了,陆时砚内里还是虚,是劳累过度。
不是让他好好养身体么,他又劳累什么了?
陈熙一边给他用温帕子敷额头,一边困惑。
直到换了三盆水,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你到底背着我,又做什么了?”
她在衣袖擦去手上的水,忍不住戳了戳陆时砚的脸,拧眉嘀咕。
陆时砚当然不会回答她,也不可能回答她,回应她的是一室安静,还有屋外的疾风骤雪。
她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帕子凉了,手从脸挪到额头,取下帕子。
“东家,”又烧了一锅水的明月过来,心疼地道:“你都守了这么久了,休息会儿吧,陆哥儿这会儿情况好多了,我来看着就是,有什么事,我喊你。”
陈熙哪里睡得着,她摇了摇头。
明月本想再劝,但看东家脸色,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主动端了凉透的水,重新换了一盆温水过来。
又敷了两盆水,总算不烧了,明月比东家还要松口气——再不退烧,东家都得病在这儿。
“已经退热了,”明月再次劝道:“东家睡会儿吧,我守着。”
陈熙探了探陆时砚鼻息,不再灼热,也平稳不少,这才点了点头,直接趴在床边累得睡了过去。
许是累迷糊了,也许是担心太过,怕陆时砚在她睡着时出什么意外,陈熙睡着了都还抓着陆时砚的手——有动静她立马就能醒过来。
取了毯子过来准备给东家盖上的明月,一回来就看到东家睡着了都还抓着陆小哥的手,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她日日跟在东家身边,东家这怎么跟平日里表现得不太一样啊?
但转念一想东家对陆小哥的关注,好像又挺合理……
只是,东家和陆小哥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明月迷茫了。
第58章 紧张
但, 明月也没有迷惑太久。
东家原本就和别人不一样,这点她好久前就知道,反正东家是个好人。
估摸着也是太担心陆小哥的病情了吧。
明明前段还好好的, 没想到这次再见居然是这个样子。
她朝还在昏睡中的陆时砚看了一眼, 没忍住叹了口气,咋就病得这么严重了呢?
末了她又看了看累得早就睡着的东家, 又给东家把毯子掖了掖, 便转身走到炉子前, 看炉子添火。
陈熙确实累得够呛,哪怕是睡着了, 梦里都没能歇着,一闭上眼睛就在捡钱。
捡啊捡,怎么捡也捡不完, 刚看到一个大金元宝,她立刻开心地上前继续捡,手刚抓到金元宝,就有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和她抢。
梦里的她脸色一变两只手都伸过去准备抢回来。
谁知道那个人也两只手伸过来跟她抢,陈熙登时就来了火气, 铆足了劲,势要抢到手, 没想到, 对面不知道从哪里喊了帮手来, 好几只手伸过来帮那个人一起跟她抢。
陈熙气坏了。
抢就抢,怎么还带作弊的,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明明是她先看到的金元宝,也是她的手先抓上的。
“我的!你给我松开……”
陈熙忍不住大喊。
两手更是死死抱住金元宝不放。
“东家……东家?”
正怒不可遏中, 陈熙耳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她迷迷糊糊转醒,抬头就看到了明月担心的脸。
“嗯?”
明月跟她抢金元宝?不可能。
“东家?”明月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声细语道:“东家你做噩梦了,醒一醒……”
噩梦?
听到明月这话,陈熙这才从清醒过来。
她先是朝床上昏睡的陆时砚仔细查看了一番,见他虽然还昏睡着,但面容安宁,并无什么痛苦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长处一口气后,她揉了揉后脖颈,而后超外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明月:“四更天了,还早,东家再再睡会儿吧。”
陈熙活动了一下脖子:“不睡了,你歇会儿吧,我守着。”
睡了一觉,虽然时间不算长,还一直在做噩梦,但疲惫也被驱散了大半。
“我没关系的,”明月马上推辞:“我可以继续守着的,东家再睡会儿吧,这会儿还早着呢,有什么事,我会立刻喊醒东家的。”
陈熙摇头:“又不是铁打的,听话,快去睡,说不定得几日守着呢,哪能一直不歇着,你要是再一并累倒了,到时候我就照顾俩人,更忙不过来了,去吧。”
听到这话,明月这才点头。
只是陆家并没有多余的床铺,刚刚陈熙都是趴在床沿上才眯了一会儿。
明月肯定不可能趴陆小哥儿的床沿睡——也睡不安稳。
陈熙便把陆家的条凳都搬了过来,放在炉子旁 ,简单拼了个一下:“先歇着,等天亮了,让夏二哥把咱家的小床搬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于大冬天睡过柴房睡过地板睡过猪圈,甚至连雪窝都睡过的明月而言,睡在用条凳拼起来的简单床板上,并不算辛苦,而且还有被褥盖,还有炭火烤,又暖和又软乎,哪里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明月躺在条凳上,一脸美滋滋:“等天亮,不,天亮不亮夏二哥来了,我都跟他一块去搬小床来,这样东家就能好好歇着了。”
她皮糙肉厚能睡条凳,可东家不行啊,东家得睡好,不能吃这样的苦。
“赶紧睡吧。”陈熙添了火,又叮嘱了明月一句。
刚刚她实在是撑不住了,也幸好没睡太久,要不然明月这样守一夜,身体也够呛能扛住。
明月满心欢喜地嗯了一声。
临睡前,她小声对东家道:“陆小哥儿是个有福的,肯定能逢凶化吉,东家也不要太担心了。”
刚刚担心地都没睡好,一直在做噩梦,要不是看东家脸上都是汗,她也不忍心喊醒她。
陈熙以为自己刚刚是吓着她了,到底明月年岁也不大,她便冲她笑了下:“嗯,睡吧。”
明月这才闭上眼睛。
陆小哥儿有福,她也有福呢。
刚刚东家跟她说的是‘咱家’,嘻嘻,虽然自己有自知之明,从没妄想什么,但东家这么说,她真的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