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以为他是去分零嘴的,便结伴继续在村里转悠,准备去找没分到的小伙伴,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刚转过弯,果然就看到陈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陆时砚眼眸微亮,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
甚至连心跳也不自觉快了许多。
他突然更加清楚地明白了那句‘近乡情更怯’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原地愣了片刻,等心绪平复这才抬脚走过去。
不过,林琅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陈熙亲口跟他说的,过年不回村,年前也不会再回村了么?
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还是这个时辰,天都快黑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这么一想,陆时砚脚步不自觉加快。
陈家院门大开,院子里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在屋里?
陆时砚抬头朝堂屋看去。
堂屋挂着个非常厚的棉帘子,窗子也封着,压根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
主要是听不到声音,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难不成是没在家,又出去了?
他站着门口,没有擅自踏进院子——毕竟没看到主人,就这么直接进去,不太好。
偏偏他心里又担心得紧。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他决定喊一声看看时……
“陆兄!”
去了陆家没找到人,又从那几个小孩口中得陈熙回来了,陆时砚来陈家了,他原本不打算过来,后来想了想,还是又过来了一趟——万一十八娘要给他带什么话或者东西,他自行来取,也免得陈熙跑一趟了。
陆时砚转头,看到林琅,微微挑眉。
虽然从小孩子口中得知陈熙回村了时,林琅就对陆时砚对陈熙这十足过分的关注唏嘘不已,但真见到了人,他还是没有表现出分毫。
“陈熙回来了?”林琅主动问道。
陆时砚怔了下,点头:“嗯。”
林琅一看他来了这么久还在门口站着,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突然大声道:“那太好了,我正好想往城里送点东西给十八娘和二哥,陈熙回来的正好,我不用去托别人了。”
封了门窗的烧着炭火被改造成暖房的屋里,陈熙正低头仔细查看菌子的生长情况,因为突发情况,李山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是瞧菌子该长不长,本就着急得很,又怕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耽误了采摘,愧对陈熙,打从进来后,除了陈熙问他,他都保持安静,没敢开口。
陈熙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原本也没有学过这一行,只是本着记忆和揣测来做的,一开始都挺顺利,现在这种情况,陈熙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以,问了李山话后,她就一直绷着脸在找原因。
她这个样子落在李山和明月眼里,就是出了大事了,两人都没敢开口。
所以暖房里,安静极了。
因为注意力都在种着的菌子上,三人也都没注意到陆时砚在院门口。
这也导致,林琅一出声,他们就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熙没瞧出特别明显的问题,正在尝试着抓手里混合着木屑草木灰的土,刚有所怀疑,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林琅的声音。
嗯?
她眉心动了动。
除了林琅,她怎么好像还听到了陆时砚的声音?
林琅刚刚喊得是陆兄吧?
陆时砚过来了?
她直起身,朝外头看了一眼。
外头朝里面看看不清楚,但从用油纸封的窗子朝外看却是看得很清楚。
陆时砚确实在门口。
陈熙没有松手里的土,直接出去。
明月赶忙过来帮忙掀帘子。
陆时砚正犹豫要不要等会儿再过来,或者干脆在家里等着,陈熙回来总归还要回去的,回去就得从他家门口过,到时候当做偶遇,其实也是一样的。
但刚起了个年头,帘子就被掀起来。
看到陈熙,陆时砚登时就把刚刚那个在家里等的念头灭了个干干净净。
他还是想第一时间就看到她。
也不做什么,看一眼也好。
林琅也走到了门口,但陈熙第一眼看到的是陆时砚。
“你怎么来了?”见他正看着自己,陈熙笑了。
陆时砚嘴角也轻轻弯了弯:“刚刚听说你回来了,这个时辰,怕你是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陈熙点了点头:“也没什么事,就是回来看看家里种的菌子。”
话落,她示意道:“一直站门口做什么,进来罢。”
等陆时砚身形动了,陈熙这才注意到林琅,便也对林琅道:“林哥儿也请进。”
林琅看了看陈熙又看了看陆时砚,深刻体会到了十八娘跟他说的,这两人,很怪。
而且是非常奇怪的那种。
若不是他清楚得知道两人的关系,他都要以为这两人郎情妾意。
当然,他不是要诋毁谁,是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正好有东西要你带给十八娘,”林琅把所有的怪异都压下去,笑得非常绅士且礼貌:“怕你事忙走了,就赶紧过来了。”
陈熙手里喊抓着那把土,闻言笑了:“行啊。”
话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直接落到自己手里的土上。
她又抓了抓,看到指缝里渗出的水迹,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沉着脸对两人道:“你们先等一下。”
话落,她就再次进了屋。
陆时砚和林琅不明所以,林琅其实还好,没想太多,陆时砚却立马蹙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瞧着刚刚,好像事情很严重的样子。
他也没顾上那么多,直接问道:“陈熙,没事吧?”
陈熙已经换了个地方,又抓了一把土,听到陆时砚的追问,大声回了他一句:“没事!”
新抓的土,使劲攥了攥,果然还有水渗出。
李山和明月都紧张极了,两人直勾勾盯着陈熙。
就见她抓一把土,扔掉,再抓一把土,魔怔了一样,可把李山和明月紧张得不行。
明月担心得很,就在她忍不住要询问时,就见陈熙突然笑了一下,一脸开心地对他们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不打紧的。”
李山本就焦心不已也自责不已,听到陈熙这么说,忙上前问道:“到底哪里出了错?”
陈熙摊开手里的土给他看:“水浇太多了,而且屋里又封的太严实,湿度太大,水汽一直出不去,菌子就不好好长……不算啥大事,这几日别浇水了,窗子和门先开开散散水汽,这里……扎点空排排水……就这样子,过几日应该就能长出来了。”
李山听完,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陈熙说了这样能成,肯定就不会有错,他都快担心死了,生怕自己没做好,闯出大祸来,让陈熙损失惨重。
“我来就行,”李山接过活:“你去洗洗手吧,我来弄就行,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再出错的。”
陈熙则是没太把这事当什么错,她一边洗手一边笑着道:“刚开始摸索,哪能事事顺利,本也不怨你,我也是边做边学,以后多注意就行,真不用太自责,你这样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实话实说,这个暖房,李山确实付出了不少心血,尽心尽力一点儿都不夸张,虽然是她花钱雇他做这些,但这么尽心负责,陈熙真的挺感激他的。
“里头闷,”李山笑了笑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暖房里确实闷得很,陈熙又穿得厚,待了这么久,出了不少汗不说,脸也有点烧了,便没跟他客气,直接带着明月出了暖房。
一出来,就听到陆时砚问:“事情解决了?”
陈熙眉心动了动,朝他看过去。
片刻后,点头:“嗯,解决了。”
陆时砚:“那就好。”
瞧他这般,陈熙心头轻轻动了动,但很快她就把视线转向林琅:“你让我给十八娘送什么啊,我这就拿着吧,等下我就得回去了。”
林琅还没说什么,陆时砚便道:“这就回去了?”
陈熙视线落到他脸上:“是,铺子里忙,离不开人,原本以为要费些时候,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时辰还早,既然都解决了,还是早些回去好,怕铺子里忙不开。”
快过年了,铺子里确实不是一般的忙。
陆时砚也清楚,他并不是要表达什么,只是刚刚乍一听陈熙说着就要走,一时间没注意,本能脱口而出。
“也是,”陆时砚道:“不好耽搁,天还没黑,早些回,能在天黑前进城。”
林琅取出一封信递给陈熙。
陈熙丝毫没有怀疑林琅递过来的信会有问题,收起来后,便得准备回去了。
人要准备走了,林琅也把‘东西’拿了过来,就不好再继续待了,便主动道:“那就多谢了,我便不打扰了。”
陈熙也没挽留。
林琅一走,陆时砚倒也不好再停留——因为太明显了。
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现在就走?还是等会儿?”
情况不严重,李山很快就弄好了,正好出来。
陈熙看了一眼:“这就走。”
李山也知道陈熙最近忙得很,事情解决了自然要赶紧送陈熙回去。
闻言,他就去套马车。
陆时砚点头:“正好我要回家,顺路送送你。”
林琅听到陆时砚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家走了,远远地听到这句,更是没有回头。
陈熙也没拒绝。
但从陈家到村口,两人也没说太多。
陆时砚就问了几句店里忙不忙,让她也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陈熙一一应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
陆时砚看着他,眸色温和:“笑什么?”
陈熙:“没想到,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陆时砚一下就听懂了,也笑了。
以前是陈熙耳提面命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他想说,他早就想这么说,只是一直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从陈家到村口,距离不算远,很快便到了。
陈熙看了眼他家门,道:“你到家了,别送了,回去吧,等会儿该起风了。”
陆时砚突然就有股说不出的冲动和怅惘。
他看着她,好片刻才点头:“路上注意。”
陈熙笑着点头:“嗯,我都有经验了,而且李山大哥现在也是赶路的一把好手,马车驾得很稳。”
陆时砚示意她上车。
陈熙顿了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车……
“陈熙!”
陆时砚突然开口。
陈熙从车窗朝他看:“嗯?”
“你过年不回来了?”
陈熙沉吟片刻:“基本上不会回来了,年后吧,年后没那么忙了,会回来看看,院子里还种着菌子呢。”
虽然早有预料,哪怕今天的相见都是意料之外,但听到她亲口这么说,陆时砚还是有点点失落。
但也就一瞬,很快他就调整好心绪,笑着对陈熙道:“那就提前祝你新春嘉年,喜乐康健。”
已经开始西斜的日头没正午那么烈了,但依然璀璨,陆时砚正好迎着光。
阳光落在他脸上,明亮和煦,越发沉得微微笑着的陆时砚,芝兰玉树,温润清隽。
尤其是双眸,清澈又深邃。
陈熙心尖蓦然一动,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从心头滑过。
她愣了片刻,扯起嘴角,笑得开心:“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大吉,我走了,明年见。”
话落,她放下车帘。
李山扬鞭,马车朝大路而去。
陆时砚看着迅速远去的马车,良久才转身回去。
明年见。
他眉眼轻扬,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三个字眼好听且令人期待。
甚至他都还开心地揉了小黑狗脑袋好几下。
但陆时砚不知道,已经远去的马车里的陈熙,心绪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第65章 撞见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今年小进, 没有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但陈记腊月二十七就是今年最后一天营业,二十八就没有再开门, 所有人在二十七这天下午一起在店里热热闹闹吃过年终餐后, 陈熙就一一给他们封了过年的红封,让他们早早回家好好和家人准备过个好年。
是以, 腊月二十八这日, 陈熙并不需要早起, 她也难得睡个懒觉。
只可惜,她没料到自己居然没有享福的命, 明明不用早起,却还是天不亮就醒了。
这么长时间的早起营业,已经养成了到点就醒的习惯。
她本想再多睡一会儿, 但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了,想着头一年在新宅子过年,有许多东西要准备,不至于到张灯结彩的地步,但她早早就买了许多灯笼和其他装饰品, 还要准备过年的吃食,一想着这些, 陈熙就更睡不着了, 早早就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