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记的员工大多都回家过年了, 就算不回家的也是留在铺子里的宿舍住着,明月跟他们都不一样, 明月算是陈家买来的, 她一直都是跟着陈熙。
甚至现在众人都默认了,明月是陈熙的随从, 明月自己更是这么认为。
当然陈熙并不这么觉得,却也拦不住明月非要把她当主子伺候。
才刚起来,明月就已经在外头忙活了。
打扫院子,收拾各处,干劲比主家都还要足。
陈熙推门出来就看到明月正在给院子泼水压土。
“你怎么起这么早?”陈熙看了眼还没亮的天,打了个哈欠。
“明天就过年了,我睡不着,就先收拾着。”明月放下盆跑过来:“东家怎么不多睡会儿,天等没亮呢,外头这么冷。”
陈熙:“不睡了,把前几日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归置,再做点好吃的,过年的时候吃。”
明月跑进屋灌了个汤婆子出来:“我是想着今天东家能好睡,还没做早饭,东家先回屋暖和着,我这就去做饭。”
难得休息,陈父陈母还要陈耀,今儿都还在睡着,没有起那么早。
“我和你一块吧。”陈熙道。
明月忙拦着她:“我自己就可以,东家好好歇歇吧。”
忙着铺子,一日也不得闲,东奔西走的,做早饭而已,她现在已经完全能胜任。
知道明月的心思,陈熙就没再坚持,她捧着汤婆子回屋。
一进屋就看到了一直放在屋里,昨晚睡前找出来放在案子上的画卷。
本想去屋里新添置的暖塌上坐着,但看到画卷,她还是改变了主意。
画卷是陆时砚之前送她的乔迁贺礼。
一副青山覆雪图。
瞧着像陆家后面的那片山头,皑皑白雪间还点缀着苍翠的竹林。
原本乔迁当天她就想裱起来的,但又觉得现买的裱框不够精细,她就自己画了图纸去找木匠定制了一个。
一开始是打算裱起来挂在屋里,但这幅画完全够装一个屏风,她就改了主意。
屏风和裱框差别就大了,是以,她是在昨天才从木匠那拿到成品。
昨天是铺子最后一天营业,又张罗着一块吃了年终餐,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就没顾上弄。
今天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扇屏风装好。
她可是跟认真学了的,自信能自己装好。
就是……
她盯着这幅青山覆雪图看了一会儿后,还是觉得画上的竹林,是那天她和十八娘一块在山上遇到陆时砚,她阴阳怪气陆时砚的那片竹林。
但位置又不太对。
她看了这许多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小年那天临时回村碰到陆时砚,忘了问问他了,到底画得是哪片竹林。
思及此,陈熙不由自主想到了陆时砚。
也不知道他过年都准备了些什么,早前忘了给他也送一些过年的物什了。
算了,这个时候再特意送过去,就太刻意了,陆时砚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准备。
这种事,她还是不要操心的好,做太多,陆时砚容易误会。
想到这里,陈熙思绪顿了顿,很快她就摇摇头把又突然出现的思绪甩了出去。
等吃了早饭,一家人便热火朝天忙活了起来。
忙活了一整天,到天黑,都还没忙活完,但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忙活一天也不觉得累,第二天除夕这日早早起来也是干劲十足。
已经收拾了一天,再加上宅子确实也没有特别大,五个人忙活一天半也足够了。
天刚擦黑,陈熙就带着明月还有陈耀一起把宅子里的灯笼全都点燃。
除了春联,还贴了窗花和福字,还有买回来的喜庆小装饰品,灯笼一亮,颇有种张灯结彩之感。
陈熙很开心。
但最开心的当属明月。
这是她记事以来,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一个新年。
虽然过年是家家团圆的日子,她也是因为跟着东家才能过得这么好,她依然很开心。
她早就没有家了,只要东家要她一日,她就‘有家’一日。
就算只要短暂的时光,那也比之前绝望无助要好,至少,她是真的开心幸福过。
这也是她为什么干活那么拼命的原因——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老天爷就收走了她的这份好运气。
也只有拼命干活,拼命去学着做东家交代的一切,尽心尽力,她才能心安。
陈熙早就察觉到了明月的心思,心疼归心疼,主要还是教她学东西,等她有了在这个世界的立足之本,就不会这么没安全感了,还有就是,万一,她哪里踏错,没能逃脱原剧情的魔爪,明月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我
们放炮仗吧!”点亮了所有灯笼后,陈熙提议道。
陈耀自然喜欢,应和声最高:“好啊好啊!放炮仗!”
明月也还是个孩子,也一样喜欢这些,只是她没像陈耀那样欢呼。
只体贴道:“那我去拿炮仗和竹竿来。”
天都黑了,家家户户都在过年,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不绝于耳,陈熙把一挂鞭炮绑在竹竿上,让陈耀拿着。
陈耀不同意:“妹妹拿着,我来点!点炮仗危险,我点!”
陈熙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去点:“你小心点,香点燃了捻子,就赶紧跑开!”
陈耀一手拿着点燃的香,做弓步状伸长了手去点炮捻子,一边道:“我知道,妹妹拿好,害怕就捂着耳朵。”
陈熙笑得不行,她拿竹竿挑着炮呢,怎么捂耳朵?
“我来帮东家捂耳朵!”明月自告奋勇。
陈熙哭笑不得:“不用捂,我又不怕,你自己捂着吧。”
明月笑嘻嘻道:“我也不怕!”
话音刚落……
劈啪啪啪啪啪啪啪……
陈耀点燃了捻子,火光一闪,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炸的粉碎的纸屑四下乱飞,火光、炮竹声中,年味立时拉满。
间或夹杂的还有陈耀大声的欢呼声和笑声。
陈熙看着火光四射的炮竹,心头蓦然有些唏嘘,刚穿过来时,她自己都没想过,不到半年光景,她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
且还是一家人重换新生的第一个年,年夜饭丰盛至极。
哪怕是在准备时,陈父陈母都说,太多了,吃不完,等过了年要天天吃剩饭不值当,陈熙依然坚持。
瞧女儿是真的开心,陈父陈母便也没真的拦着,相反,还尽可能地把所有女儿爱吃的和他们认为好吃的都做出来让女儿好好开心一下。
陈家的这顿年夜饭,吃到了戌时末。
等收拾好,准备守岁时,已经到了亥时。
陈父陈母年纪大了,陈熙让他们早早回去休息,她和哥哥还有明月一起守岁就行。
等陈父陈母离开,三人又开始吃吃喝喝。
不过吃的都是些零嘴,水果点心一类,喝的也是花果茶。
但饶是如此,三人也是撑得不行。
年夜饭吃得就多,现在又吃这么多零嘴,守岁守得是精神奕奕,一点儿困意也没有。
子时正刻。
一声冲天的爆竹声响。
陈熙两眼发亮,朝外头看去:“新年了!”
明月以前哪过过年啊,只是围观叔婶一家过年,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对这些细节并不是很清楚,但听到东家这么说,她也跟着站起来。
陈耀:“走走走,我们也去放炮仗。”
晚饭前放的那一挂,他一点儿都没尽兴,就等着守岁结束好好放炮呢——妹妹买了好多炮仗,他都看到了!
等炮仗放了个尽兴,三人这才去睡觉。
陈耀玩得有点亢奋,并不想这么早睡。
“乖,快去睡,”陈熙像个大的那样哄哥哥:“明天有庙会,街上也热闹,咱们早上吃了早饭就出去玩。”
陈耀这才乖乖去睡觉。
因为前一天睡得太晚,再加上全身心放松,第二天陈熙没能自然醒,是被等不及要出去玩的哥哥拍门拍醒的。
“妹妹!妹妹!天都亮了!起床吃饭出去看表演了,今天街上有舞狮子还有马戏表演!”
陈熙就醒了。
人醒了,灵魂还睡着的那种醒。
但等吃了新年的第一顿饭,喝了热乎乎的屠苏酒后,陈熙就彻底清醒了。
陈父陈母年纪大了,并没了玩的心思,再加上,还要去庙里进香,家里也要烧香拜神忙得很,就没跟着去。
三人穿戴整齐裹好围巾,欢欢喜喜从家里出来,一路上炮竹声都不绝于耳。
炮竹声声辞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
只是今儿似乎没那么暖和。
不仅不暖和,还有些冷。
但过年的喜悦之情和高亢的情绪,倒是让人不觉得冷了。
陈熙带着陈耀和明月在外面逛了一天。
吃的玩的,逛一路买一路。
过年期间解除宵禁,她原本是打算等晚上去庙会逛逛的,但才到半下午,便下飘起了雪花。
行程只得终止。
陈耀不是特别开心。
陈熙哄他:“下雪了明天咱们可以堆雪人,上次下雪就忙着铺子没顾上玩雪堆雪人呢,还可以去赏雪赏梅花,雪中梅花可好看得紧。”
陈耀则皱着眉头说道:“妹妹昨天就说了想逛庙会,现在下雪了,就逛不成了,妹妹不开心。”
陈熙怔了一下。
她还以为哥哥是因为不能去庙会逛了不开心,没想到是怕她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而且庙会到了上元节也有呢,也可以逛的,今天玩了这么多买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我已经很开心了。”
听妹妹这么说,陈耀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妹妹开心了?”
陈熙点头:“嗯,开心的。”
陈耀扬起嘴角:“那我也开始开心了。”
这场雪,下了两天,从初一傍晚,下到初三傍晚。
初四一早推开门,入眼处一片白。
城区更是雕栏玉彻,大雪覆盖了一切,徒留洁白 ,打眼望去,好看的不得了。
就是给出行增添了些困难。
但过年嘛,下雪就更有氛围,再者过年大都闲赋在家,并不着急做事,困难些倒也不妨事。
本就喜欢雪天的陈熙,更是欢喜。
玩雪都快玩疯了。
初二一早就和哥哥一起堆雪人堆雪狮子打雪仗,这就罢了,还自制了个滑雪板,带着陈耀和明月跑出去找土坡滑雪滑得不亦乐乎。
初三,陈熙又带着哥哥和明月,踏雪赏梅,又是不亦乐乎的一天。
这场雪,完全下在了陈熙心坎上。
但于陆时砚而言,却是一场灾难。
这么大的雪,等雪化天暖路上好走,势必得要个十来天,他没办法在初五就能见到陈熙了。
这一场雪,确实冷了许多天。
比陆时砚预想中还要糟糕的是,十天后,路上依然难行。
正月十二了,年马上就过完了,原本守着陈熙给他送的年货一人一狗过了个开心年的陆时砚,打从下雪就着急的不行。
正月十三的傍晚,陆时砚借着夕阳最后的余光看了眼通往县城的大路。
还有些残雪。
但……
不管了。
不管明日如何,后日一早,他是一定要进城的。
正月十五,上元节。
陈记生意十足火爆。
打从正月初五开市,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所有人都忙得不行,陈熙疲累之余看着每日的进账,自然也是开心的。
但今天和前几日不同,今天过了午饭的时间,陈熙就让人关了门。
“今天有灯会,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提前歇着好好去玩玩。”陈熙笑着给众人每人发了一吊钱。
花不花是他们的事,但她作为老板,必须要给。
算是员工福利。
众人自然开心。
严小妹和严小弟尤其开心,他们没想到,他们也能有份。
又开心又不好意思。
陈熙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天穿梭在客人中间,也辛苦地很,这都是你们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