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拽着温柚手腕,带着她快步闪进斜前方的楼道口里头。
有楼梯遮掩,夹角下面的空间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灰尘味。
云深背抵着墙,单手把温柚揽在怀里,没让她碰到一丁点脏污。
一道刺眼的白光扫过外面的走廊。
温柚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她被吓得心一跳,身前的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紧张,修长的手臂搂得更紧,几乎把她整个人按进了怀里。
他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在她后颈轻轻捏了下,低笑说:“胆子怎么这么小?”
都毕业多少年了,早就不用遵守校规,溜进学校闲逛也不算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就算被抓到了顶多被赶出去,云深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温柚:“你别说话。”
云深偏说,气音带着吞吐的热意扫过温柚耳畔:“保安听不见。”
“我听得见。”温柚耳朵滚烫,被他碰过的后颈更是酥麻不已,“别在我耳边吹气。”
云深竟然真的不说了。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捏住了她的耳垂,伴着一声饶有兴致的轻笑,他用干燥粗糙的指腹揉搓了下那团小小的软肉,指骨暧昧地擦过她耳后肌肤,细微的摩擦声经由骨传导渡进她耳膜,又化作电流倏地窜进了她的心室。
温柚腿莫名一软,全身发麻,控制不住地想要推开他。
云深:“你别动,不怕被发现?”
他这会儿倒是知道要好好躲了。
温柚呼吸急促,所有神经仿佛都拧成一股,被他捏在手里,将他手指微微粗糙的触感放大了无数倍。
“哥……”温柚咬了咬唇,细声细气地说,“你别欺负我。”
她眼波盈光,即便在黑暗的楼道里也清晰可见荡漾的水色。
云深终于放过她的耳垂。
他目光落下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视力渐渐适应此地的阴暗,他看见温柚涨得通红的脸、颤抖的眼睫,就好像,他在这个幽僻的犄角旮旯里,对她做了什么没下限的事儿似的。
明明只是,揉了下耳垂。
云深眼眸深暗,忍不住学她说话:“你也是,别那么敏感。”
“都在一起了。”他佯装善意地提醒她,勾唇,“这才哪儿跟哪儿?”
第53章 相思
狭窄幽暗的空间充斥着陈腐的气息, 云深身上的味道却清冽干净,将温柚包裹在他胸前方寸之间。
耳边回荡着男人低沉的声音, 温柚抬眼盯着他看了会儿,忍不住冒出一句:“哥哥,感觉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云深凉凉地睨着她:“怎么,在一起之后滤镜碎了?”
“不是。”
温柚以前总觉得他像异性绝缘体,不近女色,除了工作之外什么也不在乎。现在, 她莫名觉得,云深有的时候,好像还挺粘人。
温柚嘀咕道:“反正……说不清楚。”
云深下意识认为她是不是对他有些不满。他搂着她的那只手稍稍松开,离她远些, 道:“不喜欢这样?”
温柚轻轻眨了一下眼:“我不喜欢,你就不这样了?”
“当然。”云深漆黑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 “你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他闲散地扯起唇角:“如果不是真的不开心,不要拒绝我。”
温柚所有思绪都被他说的话所占据。
你的心情最重要。
她怔了怔,一面为这几个字感到心动, 一面又想起一事,忙不迭解释道:“我刚才没有拒绝。让你别欺负我, 这句话其实是在……撒娇。”
最后两个字音量极低, 只剩浅淡的气音。
云深扬了扬眉梢:“听出来了。”
云深以前常被云娆讽刺说他目中无人, 行事作风我行我素, 不在乎他人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比较漠然, 但温柚是个例外。
可能这事儿需要熟能生巧, 因他这段时间总是在琢磨温柚的心情,所以渐渐练出来了。
比如刚才。
他挺清晰地感觉到, 他捏了下她耳朵,她虽然紧张,却似乎也蛮喜欢被他这样触碰的。
这时,楼道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几声压低的呼唤。
是林巧曼,在喊温柚的名字。
“我们在这!”温柚应了声,拉着云深的袖子走出去。
林巧曼看见他们从阴暗的小角落钻出来,意味不明地笑:“保安早就走了,你们躲在那儿干嘛呢,半天不出来?”
“没干嘛。”温柚淡定地挽了挽耳边的头发,手指搓了下滚烫的耳朵降温,战术性反问,“你们又去哪儿了?”
“陈乾在二楼找到一间没锁的教室,他们都进去了。我在外面找你们。”林巧曼说,“上楼吧?”
说着,三人顺着楼梯走到二楼,转进一间破旧的教室。
这里原来是美术教室,墙边摆放着画板、石膏人像、几何体等等教具,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不当教室用了,桌椅堆叠在两侧窗下,中间空出了很大的区域放置体育器材。
大家以前都在这里上过课,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有人翻出几块上体育课用的软垫,平铺在地上,招呼大家伙来坐。
云深大爷似的游手好闲,在教室里巡视。
温柚帮忙用纸巾把软垫擦干净了,转头看见云深站在角落,不知道低头看什么。
她凑过去,循势瞥见地上的几抹烟灰。
云深忽地轻笑了声:“现在的小孩也这么不乖。”
温柚:“你以前也在这里抽过烟吗?”
云深点头:“好像是中考前几个月吧,压力很大,有人送了我两根烟,我就在这栋楼里找了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这间教室,蹲在地上抽。”
温柚大约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高中的时候偷偷看见过云深抽烟,初三的他应该更单薄一些,脸上稚气未脱,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只能躲在僻静的地方靠别人送的烟发泄。
云深:“那时候第一次抽,咳得不行,不明白这玩意儿哪里爽了。”
温柚挤出一丝笑:“说起来,好久没看到你抽了。”
“本来就没瘾。”云深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就戒了。”
温柚记得,她当时只是喝多了随口一提,说不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觉得不开心。
因为不是真的讨厌他抽烟,所以温柚后来也没再想起这件事。
没想到他放在了心上,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把从初中开始抽的烟给戒了。
温柚忍不住翘起唇角,低头踩了一脚地上的烟灰。
戒烟好呀。
希望他以后,像风一样轻松自在,崇山峻岭、烟波瀚海,都不会阻挡他前行。
“那边的小情侣。”林巧曼站在教室中间,招呼温柚和云深道,“过来坐吧,一起玩点游戏。”
还有能来事儿的,点了酒水饮料和纸牌,外卖送到学校围栏边,很快取了回到教室。
在场的同学云深都不认识,温柚坐下之后,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生怕他不想和他们一起玩。
云深表情淡淡的,随手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喝了口。
暂时看起来,没有很不耐烦的样子。
第一个游戏项目是打牌,六人争上游。
温柚不愧为温大仙,手气不是一般的好,玩了半个多小时,她凭借神一般的运气碾压所有人,没受到一点惩罚。
有个手气差的输得受不了了,嚷嚷着换个游戏玩。
林巧曼从饮料堆里拿出一瓶可乐,躺放在地上,提议道:“我们玩说谎游戏吧?瓶口转到谁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只能说谎话。”
其实就是换个包装的真心话游戏,把话反着听就行了。
温大仙掐指一算,感觉玩这个游戏她的运气不会太好,顿时有点紧张。
因为最后一轮争上游获胜的是温柚,这会儿大家便让她第一个转可乐瓶。
温柚转到陈乾,也就是今天打开学校偏门的那个开五金店的男生。
她非常好奇地问:“陈老板,您老实说,您是专业搞开锁的吧,才能把学校门弄开?”
“……”陈乾憨厚一笑,“不是。”
“完了。”另一男生直挠头,“我们竟然是撬锁进来的,罪加一等。”
大家哄笑成一团。
回答问题的转可乐瓶,陈乾转到一个女同学,女同学回答了一个露骨的感情问题,面红耳赤地继续转可乐瓶。
温柚盯着瓶口,只见它转了一圈又一圈,慢悠悠地停在她……旁边的一点位置。
是云深。
温柚还没松完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云深坐姿散漫,一条腿竖屈着,手肘搁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一股凛冽的压迫感。
那个女生不敢盯着他看,只看着温柚,不怀好意地笑问道:“云深学长喜欢吃柚子吗?”
温柚闻言,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
云深似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好,他很满意地、慢悠悠地点了下头,拖长了语气回答道:“非常不喜欢。”
反着听。
就是非常喜欢,吃柚子。
全场“哎哟”声一片,此起彼伏,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温柚再镇定也捱不过这种场面,整个人像被火烧着了,既焦灼,又有点控制不住地想笑。
她尽全力压抑表情,抬手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云深屈放在地上的那条腿。
云深一脸悠闲自在,饶有兴致地问:“到我了?”
温柚和众人一起点点头,就见云深伸出手,修长白净的手指搭在可乐瓶上,略微停顿了下。
像在计算圆周角度,掂量该使多大的劲。
片刻后,他状似不经意地转动可乐瓶。
动作很轻,可乐瓶只完整地转了一圈多,然后,瓶口精确地对准了温柚。
温柚:……
好家伙。
玩针对是吧?
云深瞥了她一眼,像是早就想好了问题,不假思索道:“我今晚去你家睡?”
……
温柚:?
这未免,太不要脸了!
温柚心里在尖叫,表情几乎绷不住,咬牙切齿道:“好!”
她猜到,他肯定明知她会拒绝,所以借着必须说反话的便利,听她嘴上表达同意。
果不其然,云深闻言挑了挑眉,唇边笑意加深,虽然被拒绝,但他耳朵听爽了,一点不亏。
可乐瓶又转了几轮,温柚没再被抽中。
这一轮,一名男生又转到云深。
他犹犹豫豫地问:“云哥,你去年的……个人所得税交了有九位数吗?”
云深:“没有。”
那就是有。
可能还不止九位数。
人群中又响起一连串“卧槽”,就连温柚也有点被壕到了。
又轮到云深转。
温柚的心再一次提起来。
很快又坠到地上,摔得死死的——
云深又转到了她!
赤|裸裸的针对,众人看破不说破,温柚感觉头皮发麻,她攥了攥袖子,转头瞋了云深一眼,示意他别再问奇怪的问题。
这一回,云深思考了一会儿。
和她一起回到初中校园,他时不时就会想到她那个神秘的初恋,那个她从很小就喜欢的男生,会不会也是这个初中的。
云深最终没有问和那个人有关的问题。
在一起第一天,他不想显得太小气,好像很在意她的从前似的。
以后日子还长,等没有外人的时候再问吧。
云深食指敲了敲膝盖,目光张扬,问温柚:“如果我在这所学校的时候就追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温柚:“不会。”
意思是,会。
初中就愿意和他在一起。
云深看着她,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即便有,云深十五岁的时候也不可能有闲心恋爱,温柚更是个半大孩子,那时候估计连恋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但她说会。
这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她心里对他的好感,让她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和他在一起。
云深是这样想的。
他忽然觉得,温柚的那个劳什子初恋,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
不过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被老子拍在墙上的,不起眼的泥巴点。
夜已深,笑闹了一天,大家都有点疲倦了。
最后几轮游戏,温柚又被针对了一次。
她身旁的男人,就像个可怕又精准的机械,一旦轮到他转,指哪打哪,未尝败绩。
温柚可怜巴巴地瞄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求哥哥放过。
云深仍是那副嚣张的样子,舌尖抵了抵上颚,眉宇忽而舒展,低声问温柚:“今晚……开心吗?”
温柚听见他的话,视线不由得低下来,看他垂放在身侧的手,骨节明晰,修长宽大,冷白的皮肤下透出青筋痕迹,富有力量感。
离她的手背,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温柚翘了翘唇角,边点头边说:“从来没有这么……呼……开心过。”
为了遵守游戏规则,她说了个“不”字,但是音量非常低,像是轻轻换了下气。
这样,她就相当于心口如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