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有哪里说错了,季灼忐忑地重复了一遍:“《仙门桃花劫》是一本由吾即天道创作的......”
“对了,”宣珮一拍桌,她先前竟没想到这处,“这个作者!”
反应过来,贺时闻不断咀嚼着那个笔名。
“吾即天道。”
几人又站起身,他们的座位刚好可以围成一个圆圈,于是再度面面相觑。
沉默,许久的沉默。
宣珮走到众人旁边,轻声道:“然后呢?”
贺知雪挠挠头,陷入沉思:“然后......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除了知晓作者疑似天道,他们还能根据这一条线索推断出什么?
重新站回讲台上,宣珮两指捏着粉笔,唰唰在黑板上写下几个经过深思熟虑后产生的关键词。
【原著】【穿书角色】【闻云川】【谢千砚】
“原著”旁边被标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们成为的都是原著中什么样的角色,大家有想过吗?”
逐一看过台下同学们迷茫中夹杂几丝恍然大悟的神情,宣珮侧身在后两个词上点了点,缓声解释:“再转到下一个话题上,闻云川与原著中的他并不全然一致,谢千砚也是。”
摘取事实进行分析,她镇静道:“就拿后者来说,他会为占卜出但还没出现的师妹准备灵剑,会接送师妹上下学,会为尚未筑基的师妹准备每日餐食。”
“更何况他以心剑入道,若是心中肆生恶念,早已被心魔取了性命。”
语至末尾,宣珮蹙眉微叹。
“孰正孰邪尚且不知,而原著中的剧情又有多少可信度?”
·
在送走大家之后,宣珮靠着床榻,脑中因为方才振聋发聩的猜测而十分清醒,横竖睡不着,修真之人又无需睡眠。
思及自己宏伟的目标,顿时精神振奋。
她要偷偷修炼,然后在内门大比惊艳所有人!
盘腿打坐了一夜,空气中的灵气一点点充盈体内时,如同沐浴在阳光中惬意舒适。
将近天亮之际,她感知了一下,发现体内灵气已经富足到可以支撑自己突破练气中阶,突破至后阶了。
宣珮嘴角爬上一丝微笑,按这个速度,她何愁在三个月之内到不了金丹期。
虽说她原本就在练气后期的边上徘徊许久了。
妙哉!
因为浸在灵气中的感觉太过舒适,她情不自禁打了个瞌睡。
一觉醒来,发现灵气全跑光了,甚至因为昨夜努力了一晚,才险险没有倒退。
宣珮:......
感觉,她就像是昔日老师嘴里假努力的学生,非常勤奋地学习,但是全无用处。
一声敲门声传来,宣珮知道又是谢千砚,打开门悲伤地吃完他带来的早饭,而后乘风而去。
路上,宣珮忍不住问他:“师兄,你都是如何修炼的?昨晚我修炼了一夜,修为仍是停滞不前。”
谢千砚深思几瞬,道:“正常修炼就好,修为自己就会上去的。”
宣珮:“......”
她错了。
问一个天才这种问题,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清楚她当前的身体状况,谢千砚又道:“不必过多担心,师父会处理的。”
宣珮满怀期望地问:“怎么说?”
谢千砚:“再过一些时日便是南海拍卖会,听闻这回将要售出一枚高阶妖兽的金丹,吞食不仅有益于修为增长,还对受损经脉的修补有一定疗效。”
“一定很贵吧?”
他点头,以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是的,把我们打包卖了都买不起。”
宣珮:“?”
那你在这说个屁!
一跃而下踩上实地,飞剑随即调转个头飞走了。
贺知雪原本今日不用再来的,然而在看到宣珮那副惨样,恻隐之心发作,于是包揽下对方在堂期间的全部课程。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的纱裙,雪缎轻薄柔软,于阳光的折射下焕发出流光溢彩。
宣珮步进学堂时,对方正手持一枚光亮的铜镜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几乎要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之中。
倏地,肩上一沉,背后响起幽幽的声音。
“贺知雪。”
她一个激灵,镜子啪嗒一声掉在手背上。
扭头去看,立刻舒了口气,贺知雪没有注意到宣珮疯狂眨眼的暗示,转而喜气洋洋地摩挲着耳垂上挂着的金累丝灯笼耳坠,兴冲冲地向她介绍。
“珮珮你看这个耳坠!这可是三春晓的新款式......”
一提到自己心爱的领域,贺知雪当即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起来。
宣珮为难:“好看是好看,但是——”
她也不想扫对方的兴,然而一道视线已然凝在了贺知雪身上。
只得一顿,委婉道:“你先看看场合。”
贺知雪有一瞬没听懂,然而在视线下移的刹那顷刻领会,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江乐水今日也来了,此刻也在笑,只是笑意里带着种莫名的阴森。
她轻声道:“知雪,我办公室的抽屉里,全是你的镜子。”
皆是在上课时没收过来的,之所以为数众多,全因对方屡教不改。
因为心虚,贺知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
宣珮露出看乐子的表情,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这可不能说她见死不救,只能怪贺知雪本性难移。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伴随预示要上课的钟声远扬,宣珮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叹气着认命找到位置坐下。
正当手中字帖重重敲落于书案上之时,外边人声倏地嘈杂起来。
出其不意地,一道凌厉劲风打进堂内,碎开一湖风平浪静。
左耳那只金累丝灯笼耳坠骤然被击中,化作碎片落地,无辜受难的贺知雪愣愣回神,一时间顾不上怒骂,轻抚残留的上半部分,只觉得痛彻心扉。
忽然想起一处剧情,宣珮心中一凛,登时起身看向来人。
第20章 卖书
除去事发几日的惊天动地,青阳城一事再没能在凌极宗中激出半点大的水花。不知为何,后续的真相调查就这样无声地湮没于尘世之中。
凌极宗上下一如既往,受影响的似乎只有将此事彻头彻尾经历过一遍的宣珮几人。
哦,还有闻云川的迷弟迷妹们。
同原著中一样,闻云川受伤闭关,他对外宣称是在与城主的交战中受到重创,但并非其余人都会这样想。
毕竟由他带回宗的宣珮修为低微却完好无伤,两相对比之下,便会有人认为正是因为不遗余力地保护她,闻云川才会变成这样。
于是,罪愆被推到宣珮身上,她的宗门生活因而被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霸凌痕迹。
眼前怒气冲冲的少女便是其中一环。
对方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然而此刻却横眉竖眼地看向她,乍一见面未有半句话,即刻甩来一道剑风。
学堂内霎时大乱,孩童哭闹声四起,令人闻之心烦意乱。
立于林立书案之中,宣珮周边皆是阻碍,一时躲闪不及,被削去半缕鬓边墨发。
一上来就打人并毫不顾忌后果,行事如此飞扬跋扈的,正是掌门独女薛冰吟。
也是原著中,闻云川后宫的一员。
虽与闻云川并非同峰弟子,但她也算是与其青梅竹马似地长大,年纪越增,越是对闻云川表露出的温文尔雅、风度不凡心生爱慕。
因与其熟识,她自是知晓对方有一位自小便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如今又见闻云川为其身受重伤,更是嫉妒不已,于是特地前来挑衅。
垂下来的手紧捏着那半截碎发,忽略逐渐阴沉下来的面色,宣珮仍保持着微笑,只有熟悉的人知晓,如若她露出这幅神情,下一秒会做出的事就是口吐芬芳。
没等舌尖上滚动的话脱出口,她看着贺知雪冲向薛冰吟,背影中透着英勇。
因为心仪的首饰被毁,贺知雪愤怒异常:“薛冰吟你个狗崽子,我跟你拼了!”
“你做什么?”
侧身避开她的扑来,薛冰吟皱着眉眼撇撇嘴,悦耳的声音略带点娇俏:“不就是一不小心打坏了你的耳坠,没了再买不就是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贺知雪差点没给这般无所谓的语气气死。
什么叫做大惊小怪?这位大小姐压根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
纵使身为法修,但贺知雪却拥有剑修的美好品质——穷,虽然这跟她自身花钱习惯的大手大脚脱不开关系。
为了这对坠子,她足足省吃俭用并被最讨厌的贺时闻足足嘲笑了月余。
这又怎能让她不心痛!
眼睁睁望着两人扭打起来的宣珮:“……”
作为这一段剧情的主要角色,她好像已经被完全忽视了。
堂中正热闹着,紧接着又进来一人,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视线。
宣珮微怔,传音去问贺知雪:“谢千砚怎么来了?”
后者停下动作,转头一看,也懵:“我不知道诶。”
话语间,视野中出现的一张传讯符为两人解答了疑惑。
原是一直隐藏在小孩群里的江乐水闷声干了大事,她早先引气入体,体内存有一定灵气,因而可以催动传讯符,再附上独属于谢千砚的灵力标识传讯与他。
用的理由无非是什么师妹正在被欺负云云,却真的将他喊来了。
眸光锁定场中显得极其突兀的薛冰吟,谢千砚不用问就知晓定是这位金枝玉叶又在生事。
他先是扫视几眼宣珮,确定她没有受伤,旋即看向薛冰吟,说话方式是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正是早课的时间,薛师妹怎么不在演武场而是来到弟子学堂,莫非是想重新学习一遍弟子门规?”
素来不喜有人管她闲事,薛冰吟当即柳眉倒竖,拉长的一声称呼像极了讽刺:“谢师兄——”
“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别管。”
走到宣珮身前,谢千砚微微侧身挡住她,这是一种具有保护意味的姿势,同样表明了他的态度。
视线直直对上薛冰吟,他道:“无故欺辱弟子乃违反门规之举,若薛师妹拒不悔改,我会将此事上报于掌门。”
被威胁后薛冰吟脸色极差,她本就是忍不住脾气的大小姐性子,立马就开骂道:“谢千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
“你就是我们宗的一条狗!是神宫卦算中的灾星!若不是你,清源师伯他也不会——”
说到此处,她的话语猛地戛然而止,不仅仅因为谢千砚骤然冰冷下来的眼神,还因为意识到自己没过大脑都说了些什么。
虽然话语中提及的那件事,在凌极宗中待得够久的弟子基本上都清楚,但一时心中还是升起些许难得的愧疚。
她的脸像是烧红了一般,毕竟从未同人道过歉,一句“对不起”抵在喉间难以吐出。
沉默几瞬,薛冰吟方才嗫嚅道:“那个,我......我......”
不知为何,谢千砚也哑声了,脸上陡然漫上几缕红霞,衬得面容绮丽无比。
掌心中,忽然多出一只细腻雪白的手,软似云团。
拉住谢千砚躲在后边,宣珮靠得离他极近,浅淡的香气几乎要侵入鼻腔。
一时间,世界中其余的声响尽数消失,脑中仅剩一声轻语。
“师兄,”她的声音虽小,却透露着有说服力的坚定,“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谢千砚又怎么会来这里,然后被薛冰吟揭露旧疮疤。
她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自会有所表示。
话音落下,宣珮被自己感动哭了。
谢千砚看向她,眼中似有万千思绪在翻涌:“你……”
气氛沉凝一瞬,接着被背后冷幽幽的一声打破。
江乐水背着手,如鬼魅般钻出,并撂下一句话:“不得早恋。”
宣珮:“......”
贺知雪:“......”
老师,你着实多虑了。
佯装不经意地向谢千砚投去一眼,宣珮一阵后怕。
得亏江乐水只传音给了她们,不然被对方听见,不得马上提刀把她们砍了?
见薛冰吟冷静下来,宣珮从他身后站出来,平静问道:“所以薛师姐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薛冰吟被提醒着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即刻忘却方才那事,忿忿道:“还不是因为你,闻师兄到现在还在洞府里修养!”
宣珮迷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狡辩?!”薛冰吟怒道,“我昨日去寻闻师兄时,他还为保护你什么也没讲,只是说不要将原因联想到你身上,整件事同你无关,你居然还这样对他!”
整件事同她没有关系......
这话怎么听起来茶里茶气的?!
脑中转过一道弯,宣珮思忖片刻,怀疑是闻云川有意而为之,为的就是让性情直来直往的薛冰吟针对自己。
虽然不解其中用意,但她还是黯然了足足一秒。
自己抛下宿怨帮助他塑造人设,获得青阳城百姓的爱戴,又放下旧仇,与其家人打成一片混成熟人……
虽然后者皆是物理意义上的。
除此之外,还帮助他完成宗门任务,端掉邪修老窝。
世间竟有如此不知感恩的人!
她分出两道神识同时传音给贺知雪和江乐水,诉说了自己的悲伤,然后得到两人情感近乎一致的回复。
贺知雪:“好地狱的笑话,我的功德要给你笑没了。”
江乐水:“混成熟人?指的是你最后放的那把几乎要把整座闻府烧成灰烬的大火吗?”
宣珮一愣:“什么?”
在摧毁血茧后意识全然放空,再度醒来便是在馨香柔软的被褥间。
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情。
江乐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在半梦半醒间看到地牢中忽然燃起大火,谢千砚在使用灵力罩护住地牢中被囚禁的弟子百姓的同时,然后将你打横抱起......”
后面的话在薛冰吟越来越犀利的眼神中自动消失。
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宣珮纡尊降贵地从闲谈中抽出半分心神,抬眸对上她铁青的面容。
来砸场子却完全没被重视,薛冰吟只想骂人。
深吸一口气,她直接进入主题,扬起下巴恶狠狠道:“从闻师兄身边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瞬间,宣珮幻视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布偶猫,沉思几瞬,觉得她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点点头,道:“好哦。”
没想到宣珮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应下,薛冰吟愣住,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