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莫名其妙到了这里摸不清楚情况,除了姑且听之他们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只有闻云川在听到“因果”两字时,目光沉了沉。再抬眸仍是一副安然自适的模样。
虽说如此,其中的内容几人仍是搞不明白,便听宣珮有条有理地摆出自己目前所知道的线索进行分析。
同时,作为符修,傅晚凝随身携带纸笔,这会便掏了出来,拿出从前听数学课分析导数的劲头,边听边认真地做随堂笔记。
宣珮表现的平稳沉着,给人以踏实可靠之感。众人听着她的声音,慢慢地也就放下因为突发状况而七上八下的心,神色渐渐专注。
细数线索,宣珮回忆着从前注意到的不寻常的地方,陈列出来的同时试图将其联系在一块:“首先是被村人称作灾星且父母双亡的吴三晓,我看他年纪还轻,约莫也就十几岁,如果这正是他父母双亡的时间节点,那么想必正好能对上号。”
“还有就是村子中间的那口原无现有的井,那井通身漆黑,井口还被厚重的石头盖子盖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不是用来打日常生活用水的。”
谢千砚点点头,沉声道:“更像是在,封印镇压着什么。”
讶异地看他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顺着往下接,宣珮收回视线,犹豫了几瞬,终究是没把幻象中瞥见的那抹闪闪发光的碎片讲出来,而是继续说道:“没错,我猜想大概是这样的,并且井底下肯定放着什么东西,而且非常重要。”
“那东西不是对吴三晓个人有着深刻意义,就是能让他改变当下局面,因此他才会大半夜地偷偷一个人前来,搬开上边的石头盖子,投井自杀。”
“既然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由此看来,那件物品应该是后者。再由此推断,恐怕吴三晓就是启动者,他想要改变十年前发生的某件事情,所以卷入我们这些变数进行,希望能够借此撼动在这期间发生的因,由此得到他想要的果。”
“而只有得到他目标的结果,我们才能够回到原来的时空。”
听到这里,陆西不由一拍脑门,感叹道:“那这玩意也太强了吧,能够逆转时空改变因果,虽然只是吴坢村这一小片地方,但也很厉害了。这小子也是好运,能得到这种天级法器。”
“不不不,”他说着又连忙否定,面上一片憧憬,“这么逆天,天级都不止了吧。”
薛冰吟也摸摸下巴,推测道:“他想要的果是什么?是不让父母去世,从而摆脱孤儿的身份吗?这个简单,我们这边这么多人,轮流看住不让他们有危险,这不就成了。”
就在这时,闻云川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浮想联翩,他轻声道:“我或许知道十年前的这里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吴坢村人皆生怪病,头长脓包,脚生烂疮,严重极了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我在来之前查看了这里近几年风俗志,上边就是这么写的。”
“不愧是闻师兄,做事如此细致周全,”薛冰吟捧场地赞叹几声,继续疑惑问道,“然后呢?他们当时为何不向本宗求救?这怪病又是怎么治好的?”
“不治而愈。”
闻云川温和地笑着,眸光却有点冷:“但你看这里,魔气浓厚,这恶疾是怎么出现的,又是如何治好的,又怎么说的准?”
多了一条新线索,薛冰吟将两者糅合一下,总结着试探道:“所以说,我们所要做的,是让吴三晓的父母不要死于怪病?”
这可就有点难度了,毕竟他们这里七个人里没一个是医修,身上唯一和救人有点关系的就是储物袋里的各色丹药。
摇了摇头,宣珮淡淡道:“不好说。”
语罢,垂眸沉思。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未曾解开的问题,那就是,村人为何要称吴三晓为灾星?
说来说去,他们对目前的情况仍旧大半未知,也不知造成这里溢满大片魔气的魔修是否与此事有关,修为几何,一开始就大咧咧地展露出自己的身份到明面上并不合适。
敌在暗我在明,而魔修又通常有许多阴招,万一遇上一个大佬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即使发生的是原著中未曾出现过的剧情,闻云川嘴角仍旧保持着温润的笑容,似乎对所有事情一概游刃有余:“所以,我们最好编造一个身份混入村中,并且不要被村人知晓我们凌极宗弟子的身份。”
“天无绝人之路,虽处深山谷地,但这附近恰好另有一个村落,不远不近,按凡人的速度来说,徒步行走十余里即刻抵达,其名唤为三阳村,我们正巧可以拿三阳村村人的身份当做伪装。”
“嗯,”宣珮点点头,踌躇地看向众人,委婉道,“如若大家不嫌弃,我这倒是有一想法能够暂且一试。”
时间紧迫,见天空已然露出鱼肚白,没有时间能再拖拉,众人无不应声道好,唯有傅晚凝和谢千砚——一个与宣珮同学三年深刻了解她放飞自我的本性,一个甚至亲身参与过由宣珮临场撰写的剧本饰演男小三一角,虽然是被迫的,两人心中同时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
翌日。
晴照当空,翠微映于澄溪,涧水萦绕峭岩,吴大嫂早早起来拿着木盆衣物与皂角来到河边浣洗,她心中愁苦,手中仍在有条不紊地干着活计。
直至浣洗完所有的衣裳,吴大嫂搬起东西转过身抬眼望去,才发现眼前站了个眉眼灵动的少女,容则秀雅,稚朱颜只,见她愣神便笑了笑,温声道:“姐姐,我们是从三阳村里过来的,想问一问村里还有没有什么住处可以容纳我们。”
“我们带了衣物粮食,身边也有银两,保证不会麻烦你们,只是想有一处容身之所,并且只呆几天,等避过这一阵的风头就走。”
他们村突生怪病的事分明已经传了出去,这个关节竟然还会有外村的人来?
思绪一时没绕过来,吴大嫂忽然想起听到的是“我们”,放眼开来,果然,这少女身后还站着二女四男,几人都神情拘束,身染尘埃,背后背着几个大包袱,脸上带着遮盖不住的疲惫。
显然,他们是长途跋涉一路匆忙着过来的。
只是看他们衣着光鲜,怎么会沦落至此,甚至有胆量踏入现下俨然已经成为方圆十里不可言说的禁地的吴坢村?
宣珮看人很准,年轻了十岁的吴大嫂仍旧热心,反复劝说后见宣珮等人依旧坚定,猜想他们兴许是有什么难处,便叹了口气,直言家中不仅偏房多,公婆夫君也是同样的热心肠,就将他们往自己家中领。
一路上,宣珮也作为口才出众、演技优良的领头人,一边跟吴大嫂闲话似地叨叨,一边在对方的疑问下,将自己这边编好的故事顺水推舟地讲了。
“嫂子,真是谢谢您了。我们这初来乍到的得亏能遇上您这样的好心人,才能在这举目无亲的地界就此安顿下来。”
感恩戴德地谢上一通,宣珮轻轻“唉”了一声,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圈马上就红了,摸出帕子揩了揩眼角,满面神伤。
在她的设定中,他们七个本是三阳村里的一户富贵人家,自己是大房的小姐,谢千砚是她亲哥,陆西师兄伪装成他们的爹,薛冰吟、闻云川和王青那边则是一样的身份,就是把姓名替换了一下罢了。
“所以,珮珮你的二表哥?”
这会功夫,吴大嫂已经亲昵地喊上她的名字。
他们现在用的差不多都是原名,就是改了个姓,姓陆。
虽说十年前的他们几乎都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陆西王青两位师兄例外,但殊途同归的,是那时候他们都无甚名气,无需担心旁人知晓。只是为保险起见,还是选择换了个姓氏。
听她说起,宣珮神情一暗,满目萧索:“别提了,这事同我的二表哥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能怨城里那户姓袁的公子横行霸道,见我二表哥生的俊俏,便想强占他为房中姬妾。”
他们说话毫无避讳,声音飘散着传到后边紧紧缀着的几人耳中,闻云川听得脚步骤然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公子?什么姬妾?
他是前边这个还是后边那个?
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答,但闻云川并没有感觉到一丝释然的惬意,只听宣珮继续气愤地说道:“表哥他虽然没有灵根,入不了仙门,但好歹也饱读诗书,将来大有可为,怎么能如南风馆里的小倌一般雌伏于人下,这分明就是在羞辱他,也是在羞辱我们!”
“无奈那袁公子势力强大,见好言好语不得便恼羞成怒意图强求,我们一家子势单力薄,又人丁稀少,为了二表哥不惨遭毒手,这才举家来到了这里躲一阵时日。”
说着,她动情道:“威不屈所志,富难淫其心。我们就是病死在这里,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会屈服于他这样的恶势力!”
“好!”如此气节让她大为震撼,吴大嫂不禁为此热泪盈眶,“真好!”
闻云川:“?”
不好,他不太好。
此前宣珮只说让他们只管寡言少语装深沉,其他的她来处理,但没说还有这茬啊!
深吸一口气正想保持镇定,薛冰吟也在此时传音过来,劝道:“闻师兄,忍忍,大局为重!”
闻云川:“……”
“让让,都让让!”
喝声忽地传来,交谈戛然而止,宣珮见吴大嫂的神情突然变得恭敬了起来,敛了敛神色,顺从地跟着她一同退让到了边上,让迎面而来的一行人现行通过狭小的巷道。
为首之人生了张仙骨道风的面孔,须髯若神人,貌古眉如雪,宽袖大袍的云纹雪衣更衬其人飘飘若仙。
众人在行动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通身灵力以特殊的法器暂时遮住了,没有分毫泄露,倒是在跟着喊道“仙长万安”之时,宣珮脑中那道许久未曾出现的女声骤然又冒了个泡,使她的心不由跟随着话语沉了沉。
“这是个魔修。”
她说着又补了一句:“化神境界。”
第52章 解围
宣珮定睛看了看, 正合闻云川先前所说的怪病症状,虽说其中村民有的同吴大嫂一般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更多的, 头上鼓胀的脓包即便不大但也不容忽视。
里头似乎有东西在一蹦一跳, 挤兑的那深褐发黑的囊泡不住地晃动, 像是随时要裹挟着里头腥臭的脓水破茧而出。
能出现在道长身边近距离接触的想必都不会是什么歪瓜裂枣, 这些人的症状估摸着还算轻的,真正严重的不仅不会出现在这,八成还只能躺在榻上半死不活。
兀自震惊着,她眨眨眼再看过去,那群村民已然围簇着那鹤骨松姿的老道走远了。
宣珮转回头,继续方才未尽的话题, 佯装好奇地微微垂首,问道:“嫂子,听说咱们吴坢村的怪病已经出现好一阵子了,怎么不去找来凌极宗的仙长解决呀?”
吴大嫂目送着寄托着全村希望的道长远去, 直到看不见背影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叹着气道:“这不是我们不想, 凌极宗的仙长们人都很好,每回有事去找他们,这事都能很快得到解决。”
“但,兴许是现在到了每年封山的季节,山谷里露浓雾重,村子里派出的人一出去就在大雾里迷了路, 兜兜转转最终都是走回到村门口。”
说着, 她眼中绽出几分希冀的色彩:“好在有玄真子道长,他云游四方恰巧来到了这片地界, 又察觉到我们村子天空上头盘旋的团团病气,主动前来帮扶,要不然我们可能就都要殒命在这怪病之下了。”
玄真子大抵就是方才经过的道人,那个化神境魔修。
听罢,宣珮心下奇怪,推测不管是怎么都出不去仿佛鬼打墙一般的困境,还是这在村子中突发的恶疾,估摸着都是这魔修搞的鬼。
也不知道他有几个胆子,竟敢在潜入修真界,还在距凌极宗如此之地的村落就这么下手,现在知晓了这原来是个化神境魔修,那就不奇怪了。
只是吴坢村看着平平无奇,除了一块灵田和独特的气候地势条件外就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玄真子怎么就偏偏选择对此地下手,还不惜装扮成法力高强的云游散修,以这么迂回的方式打入吴坢村中获取村民信任。
想必他定是有所图谋,而且图谋不小。
但宣珮仍有不解之处,那就是为何在十年后他们来到时,看到的吴坢村村民会是如此安居乐业怡然自得?
定了定神,宣珮笑道:“玄真子道长真是大义凛然,功德无量,想来有道长的帮助,咱们村里的恶症很快就能去除了,只是不知道道长用的是何种办法,现在已经做法了没有,倘若还没开始,到那时候我也想去旁边观摩。”
为了增强话语的真实性,她还顺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落寞道:“还记得那日仙门收徒,我娘带我辛辛苦苦来到城里去参加,可惜当时测出来没有灵根,若是我有一个灵根就好了,就算是最差的五灵根都能去凌极宗中当一个外门杂役了。唉,我好想修炼啊,就算是看着旁人施展仙法也好哇。”
话音落下,宣珮望着吴大嫂的面容,看似满目天真无邪,实则心中略一发紧。
对于问出的问题,她由衷希望对方给出的答案会是前者,若是玄真子已经在吴坢村中布下了什么,那么可真就是......完蛋了。
四个金丹三个筑基去破一个化神境设下的局?
别开玩笑了,这不就是螳臂当车吗?
要是真的这样,宣珮想,那么他们真的可以收拾收拾,在不被搅进去的前提下跑路,然后躲到附近的深山老林里闭关修炼个十年坐等这轮因果局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