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有误,但闻云川留着现下凌极宗弟子的身份还另有用处,为遮掩最初目的而接下的任务不能不做,于是又耐着性子杀了那头任务说明里已至金丹的凶兽,再度消耗了部分精力又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
然后,才出现在了这里。
闻云川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白净的瓷瓶,修长的手指捻着几颗丹药送入喉中,气色很快就好上了些许,转头看向一旁激烈的战况。
不愧是原著中知名的团宠锦鲤小师妹,傅晚凝的运气当真是好到了一种神异的地步。
朱陵彘朝她喷出团团火焰,傅晚凝靠着第六感躲闪着身形跳舞似地每每避过,连片衣角都完好无损。
甚至就在妖兽急速冲向她时,在这片平旷的空地上都能突然平地砸下一根粗壮的树木,挡住它前进的步伐,为傅晚凝携来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就站在妖兽前边,能够清晰看到众人所做出的努力,只是在朱陵彘超强的防御力下,一切皆为徒劳。
傅晚凝愈是上蹿下跳,心里就愈是着急,运气能够好一时却不能好一世,也不能作为一种方法解决当下的困境。
再者,自己已然感到了一丝疲惫,而对面的妖兽仍旧生龙活虎,再过上一些时日,这种弱小猎物为逃脱死亡而上演的拙劣把戏马上就要被绝对的实力所击溃。
这个时候她还能稍微分下心,目光在四周不断逡巡,转了一圈,傅晚凝没能找到宣珮的身影,心中却是渐渐安定下来。
他们班长绝无可能临阵脱逃,抛下所有人离开。
她会出现,以破开绝境的姿态。
这么想着,身后掠过一阵柔风,紧接着,腰间扶上一只手,轻柔地将傅晚凝推至身后,替代她正正直面上凶神恶煞的巨大妖兽。
宣珮握紧灵剑,生死存亡之间,她需要图鉴给予外力上的帮助,以增加决胜的概率,哪怕是万分之一。
她唤出光屏,在傅晚凝惊异的目光下选择了【冰山原则】。
回忆着最近新学的剑谱,跟随着每一个在演武场的清晨与下午练出的肌肉记忆,宣珮以极其娴熟仿佛天生就领悟这套剑法一般的姿态,行云流水般全力挥出一剑。
澹澹澄波刹那间溢出视野,映明半边夜空,与此同时,落在众人眼底的还有两道寒光。
一道落得极慢,气势却无人能敌也无人能挡,此剑电曳倚天,徐徐将碧波划一为二,带起的剑气有直斩长鲸海水开之势!
另一道疾若玉龙,其光色足以耀明万丈虹霓!
两剑同时直直劈入朱陵彘的双眼,这是它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一人一只,分配均匀,分明没有事先沟通过,却有如此浑然天成的默契。
嚎叫一声,妖兽轰然倒地,后脑多出两个又深又长的小洞,直抵前端的碎成一滩烂泥的眼球。
【冰山原则】的副作用大小视使用者修为高低而定,宣珮现如今已非昨日练气,副作用没这么厉害,但也不算轻。
她忍着开始眩晕的头,收回剑,下意识侧过脸。
同一时刻有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直直对视。
谢千砚手中的剑上沾满了血,打斗中鬓边墨发散乱,一绺贴在线条分明的下颔前,他周身弥漫着淡淡寒意,狭长凤眸中的冷厉尚未全然消退,抬眼注视着眼前之人,让宣珮在恍惚间生出对方眸中只有自己一人的错觉。
凝视她几瞬,谢千砚蹙起了眉,缓缓开口道:“你......”
宣珮安抚地笑笑,正想说自己“没事”,脑中的眩晕忽地严重起来,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天旋地转
她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晕倒前只记得傅晚凝惊慌失措地喊了声“珮珮”,以及随即落入的溢满竹叶般浅淡气息的柔软怀抱。
......
半梦半醒间,宣珮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朦朦胧胧,如同梦中的场景一般笼着一层似幻似真的雾障,唯一清晰的,是梦境中时时刻刻萦绕耳侧的女子哀婉的啜泣。
宣珮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听到过相似的声音,但是因为着实头痛欲裂,这个念头刚才升起,就连着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连同那哭声在头脑中撕扯为两半,分作两个个女子在哭喊。
挣扎着,两道细密连绵、宛若小城阴雨的哭声如云似雾般飘散着远去。
宣珮醒了。
身下柔软的褥子与身上绵软的触感告诉她,自己大抵是在晕倒后被送到了吴大嫂家的偏房中安置,或许是刚睡醒,她的脑袋一片浆糊不甚清晰,连同平日敏锐的五感一同遮蔽。
阒静迷漫,寂然无声,耳边听不见一声动静,甚至是家畜时有时无的叫唤,宣珮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下意识偏头朝窗外看去。
就这一眼,让她背脊猛然爬上一层悚然的寒意,全然清醒过来。
只见暝迷夜色中不见皎月,远处连绵的坡地上,莹白小花如织月华,盛放的鲜妍而又湛明。
第50章 迷局
糟糕, 起猛了。
宣珮抖抖被子重新躺下来决定再睡一会儿,会看到原本被朱陵彘践踏得寸草不生的灵田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长满了大片玲珑草,绝对是因为睡眠不够充足所以出现了幻觉——
……才怪!
她迅疾地翻身坐起, 下床了更是发觉周遭环境的改变。
这间屋子平白落了许多灰, 角落多了几捆柴火, 一些先前放在桌上的盆罐之类的物件也不见了踪影, 转头还发现,之前盖在身上的哪里是柔软的被褥,分明就是刺挠冷硬的草垫子。
巨大变化之中,唯有眼前之人终始如一,宣珮迫切地想知道背后的缘由,急忙上前拍了拍傅晚凝的肩, 凑到她耳边先是吹了口气,而后轻声说道:“别睡了,快给我醒醒。”
对方正缩在椅子的靠背上抱着一只放大了数倍的朱砂笔睡得人事不知,这下一个哆嗦睁开了眼。
从椅子上蹦起来下意识要发出惊惧的喊叫, 接着就被宣珮捂住了嘴, 听她压低声音小声道:“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抓紧梦中隐约传来的哭声为线索, 她条理清晰地问道:“在我晕倒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听她这么一说,傅晚凝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她本来是打算给宣珮陪床,所以坐在椅子上拿出朱砂笔准备靠着研究新品种符咒打发时间,只是一不小心,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无意识昏睡这事本身不奇怪, 怪异就怪异在作为一个金丹期修士却无法抑制此事的发生。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制着这一切出现。
宣珮同样这么认为, 于是便听她回忆着说道:“方才......嘶,我想想。”
深夜带着凉意的空气刮过脑壳, 吹得傅晚凝摆脱开残留的朦胧睡意,头脑越发清明起来:“有人投井了,好像就是村子中心,我们先前路过的那口,那时候我忽然就已经很困了,只是依稀听见有人在哭,在喊投井那人的名字,却没办法站起身去外边看,更别说救人。”
宣珮问道:“什么名字?”
“似乎是......吴三晓?或者是类似的发音,记不太清了。”
吴三晓,那不就是先前那个古怪的少年?
宣珮点点头,拉上傅晚凝准备出门看看,乍一打开门,便毫无准备地对上几双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发绿的眼,神经原本就有点紧绷,这下更是被吓了一跳。
对面同样如此,齐刷刷后退几步,面上带着惊惧。
宣珮深吸一口气,将那一瞬起伏的心绪平息下来:“怎么不发传讯符,大半夜的都跑到我们屋子门口去。”
傅晚凝跟着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一开门就看到你们,差点没给我吓死。”
双臂环绕交叉于胸前,薛冰吟斜斜倚着破旧的木门框,她皱着眉,显然是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烦躁:“是我们想吗?你现在掏出传讯符看看,不知为何,根本用不了。”
传讯符用不了了?
两人听到霎时一惊,见其余人点头附和心中早已信了半成,手中动作仍是不停。
宣珮取下悬挂腰际的传讯符,本该发出一道白光就此亮起的传讯符却在注入灵力后毫无声息,她不信邪地又试了几回,仍旧一样,注入的灵力仿佛石沉大海。
怎么回事?这是灵力不管用了还是传讯符集体失灵了?
宣珮试着将灵力凝于指尖,果不其然,毫无阻碍,那便是后者了。
视线划过师妹面容,确认她容色如常早已恢复状态,谢千砚揉了揉眉心,思忖道:“我们现在,大抵不在吴坢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在这里又会是在哪?这边的摆设虽然不同了,但看过去仍是吴大嫂家偏房的模样。
心中浮起一种猜想,宣珮动了动唇瓣正想开口问,闻云川也在此时环视着众人的面容,神色略带肃穆地说道:“其实不然,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现在仍旧是在吴坢村,但并非原先那个时空。”
说话间,众人已经出了院门,宣珮一眼看到外边景色,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的合理之处。
房屋仍是原先房屋,变化不大,但仍有变化,比如说墙体明显新了许多。
还有就是,她将视线投向一处,这是一片蔓生野草的空地,但这里原本应该是有一口井的。
想到这里,那口通体闪烁着漆黑光泽的井就在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宣珮定定地看着那片杂草地,恍惚一瞬,隐隐透过厚重的石盖看见一潭幽深的波澜,另有一块碎片晃的耀眼。
她直觉,后者是关键。
意识逐渐模糊开,那道梦境中的女声在耳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纤细的声线凄恻婉转,透着种漠然的悲哀。
“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我有因果镜,重归十载前。”
宣珮凝神屏息,听清了她旋即说出的话,还没张口惊愕,另一道女声的插入让她登时浑身一震。
一边,众人还在探讨。
陆西:“这村子有古怪,要不我们直接御剑回宗吧?管他什么任务,我宁愿去执法堂受罚也不要呆在这里了,太耗脑子。”
闻云川微微摇了摇头,他这人说话总是这样,分明态度中否决的意味极其明显,听者也只是感觉他是在温和地提出建议:“这样做也许不大好。”
“我们现在身处原先世界的另一条时间线,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在原本时间的前边还是后边,如若是前者,这么说......”
“这一条时间线中,会有两个我们自己?”
薛冰吟顺嘴接道,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闻云川颔首:“没错,所以我们兴许不应该踏出吴坢村半步,不然会发生什么事可能是我们预料不到的。”
谢千砚懒懒抱臂,淡淡道:“现下主要的问题就在于,我们应该怎样回到原先的时空。”
踏碎虚空而去?这至少也要化神大能才能做到。
他们这里一堆的金丹和筑基,那得修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去,而且更大的可能是直到寿数耗尽也一直窝在这个小山村里。
傅晚凝在周边绕来绕去插不进去他们之间的话题,转过头便见宣珮站在一边愣愣递发呆,就跟被鬼迷了神智一般,便上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做什么呢?”
宣珮转回身,拧眉说道:“我们现在好像在十年前的时空。”
“什么?”
没搭理她脑门上写满的迷惑,宣珮继续道:“我们被卷进了一场因果之中,只有改变因,获取启动者想要的果,才能够触发回到原先时空的条件。”
傅晚凝:“......”
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拼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其中真实性她倒是丝毫不怀疑,只是真诚发问道:“珮珮,你咋知道的?”
宣珮同样诚挚地看着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是有人这么告诉我的。”
“谁?”
“她不让我跟你说,”不知为何,宣珮神色古怪,又道,“但她让我跟你打个招呼。”
傅晚凝:“?”
大半夜的搁这鬼一样的阴森村子里神神叨叨,你这是中邪了吧?
第51章 开局
这边已经进展到傅晚凝恨不得当场跳个大神为宣珮招魂, 而后者语词无力愣是百口莫辩,另一边已经说到了这处村落最为明显,也是在场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异常。
正道修真之人体内真气宛若烈阳, 向来是对魔修所仰赖的污浊魔气最为敏感并也互相抵触, 哪怕沾染一点都觉得浑身不适。
“怎么回事, 哪来这么浓重的魔气?”
薛冰吟说着厌恶地扇了扇, 似乎想要把它驱逐走。
问归问,众人心里其实懂一清二楚,这地方八成是有魔修存在,不然这魔气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诡异的地方还不止一处。
——远处风露凄凄,桑竹残朽如蒙鬼影,荒苑幽处魑魅潜行。村中大半低矮的房屋都浸没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于黑暗中未曾发出一点声响,偌大岑寂中,一点点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但凡有点生活经验都知道, 大半夜的, 连一声家畜的叫喊都听不见, 这显然不正常。
毕竟就连凌极宗里灵兽园的妖兽都难以自抑生物本能,不论何时,想啼总得啼一声,更别提这些凡俗的鸡豚鸭犬。
躲到一处树荫下,宣珮将对傅晚凝说过的话对着众人又重复了一遍,她想的很明白, 破除因果不是自己一人能完成的事, 必须群策群力,这些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余人也没有对此提出质疑,也无人开口询问消息来源,毕竟每人皆有自己不愿吐露于人的隐秘,再加上先前对战朱陵彘时,宣珮同传闻中对应上的表现让他们心生佩服,所以相信她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