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独立的个体,为何要为他人而活。
乔云澜想着,定神看向三人。
中间的那位想必就是原著女主宣珮了,她曾经在闻府中见过的。
只是宣珮为什么没和男主一起出现,身边反倒跟了两个陌生人物。
一种可能如穿云箭般划过脑海,乔云澜不觉激动,正想开口试探,却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站在她面前的少女弯起嘴角,笑道:“听闻乔小姐近来在城中征集有意思的话本?”
乔云澜点点头。
小说中不是经常这么写,穿越人士对暗号,上句奇变偶不变,下句符号看象限。
她便有了灵感,想靠征集话本的方法寻找是否有同学同样降落在了青阳城。
毕竟现代乱七八糟的文学形式不少,凡尔赛文学、舔狗文学、发疯文学等等不胜枚举,只需对方写上一段话,他们就能顺利会晤抱头痛哭,对酒当歌感慨人生。
然而二日下来,收获寥寥,期待落空。
眨眼间,宣珮手中多出本书,半遮半掩藏在裙后,她道:“方才在下在西市书肆中看见一册话本,不知乔小姐可否有兴趣?”
眼尖瞥见一角泛着光泽的纸封,乔云澜强压着心中澎湃,面上平静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宣珮从身后抽出本子,叹气:“这是一本故事合集,其中摘录的一则故事的情节跌宕起伏,让我难以忘怀。”
“一户富庶人家的少爷在与父亲的继室保持关系的同时爱上了家里的小丫鬟,可他不知道,丫鬟是他的亲妹妹......”
光是看到封皮上大大的“语文必修四”,她就已然认出对方身份。
再加上这个熟悉的故事情节。
男女主搞骨科,富家少爷与平民女仆的纠缠不休。
这不就是——
季灼低声道:“雷雨。”
旁观这一出,愈到后边,他心里愈跟明镜似的剔透,又找到一位同学的快乐让季灼恨不得一跳三米高。
然而不待他也加入这场话题,就见同样激动的乔云澜呲溜上前握紧宣珮的手,如同点点火星被掷向茂木,眸光亮得惊人。
“这位妹妹,我曾见过的。”
与此同时,宣珮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与上回见到季灼时出现的如出一辙。
【叮!激活人物:青阳城城主之女】
她迅速觑了眼新能力。
【解锁技能:话本演绎】
【技能介绍:发动技能后,你将能够选定特定人物快速进入最新看过的话本剧情,并拥有氛围加持。你可以手动设置由哪方扮演某角色,按照剧情进行演绎,直至手动暂停。
注:可选定的人物最大项不得大于角色总数目,剧情信服度视角色修为与话本逻辑完善程度而定。】
另一边,季灼大步上前。
地下接头不带自己?!
这怎么可以!
他正准备开口,又听宣珮笑语盈盈道:“乔小姐,你不知道,在下方才和同伴在西市不止是买下话本,同时还买了一件衬衫。”
她扭头看向身旁少年:“是季公子付的款,至于价格——”
衬衫?
这个词汇对于修真界人民过于超前了,众人纷纷面露疑惑之色。
季灼却是心领神会,铿锵有力地接上后半句:“九磅十五便士!”
“家人们!”
心绪激昂,乔云澜猛地扑上来,将两份感动皆汇聚在宣珮一人身上,紧缠的双臂勒得她难以呼吸。
抽抽鼻子,乔云澜抛去大小姐架子,眼圈泛红,就差没当场失声痛哭:“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宣珮勾唇一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团队中又添一员,她自己也很高兴。
等了会儿才从怀中挣脱而出,宣珮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青年。
和他唇角噙着的意味不明的笑。
谢千砚一定是把他们当成笑话看了。
不过管他呢。
·
正值下午,乔云澜带着他们一行人进入府中,前往管家早已安排好的厢房入住。
城主府偌大,一路楼台连苑,近庭轩,两堤花柳争妍。
收回投向游廊外景致的目光,谢千砚抬眼看向前方三人扎在一块的背影,眸光略深,细密睫羽微颤,洒下小片阴翳。
他们并肩而行,窃窃私语。
前后之间仿佛被划出一条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一处热闹非凡,一处冷清孤寂。
他总是与旁人格格不入,幼时在村中被斥为克死全家的灾星,到了宗门仍旧摆脱不了游离于众的命运。
就算是新认识的乔家小姐也能同他们迅速打成一片。
归根结底,还是他性子太古怪,活该一辈子讨人嫌。
实际上,三人并不是同谢千砚想象中的那样闲聊,而是在正儿八经地讨论剧情。
“再过不久就要开宴了,”乔云澜道,“晚宴上,城主会让孩童一个个上去测灵根。”
他们心知肚明,这同时也是城主的一次挑选。
部分被选中的孩童将被悄无声息打下烙印,伴随着席间歌舞,众人无知无觉饮下融进迷药的酒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被提前打下印记的孩童便会在无意识中推门而出,昏昏沉沉地将自己送上绝路。
思忖片刻,宣珮有了对策。
她微微一笑,道:“虽说元婴修士亲自打下的印记难以除去,但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
“半夜搞出骚乱扰人清梦,让所有人都别睡一起待在院子里,这样的话,一但有孩童出门就会被发现。”
至于怎么做——
她先是不着痕迹地四下张望,接着与二人悄声密谋。
季灼听罢,连连惊叹:“妙哉!”
乔云澜不住点头:“好极!”
“那就这样决定喽。”
宣珮笑得狡黠,像是摇着毛绒绒尾巴的小狐狸:“亥时集合。”
一路走来也快到客房了,乔云澜忽然想到什么:“对了。”
她的闺房离这里不远,直接就将众人领去,谢千砚被以“整理床铺”的名义留下。
临走前,宣珮觑了眼青年泛着冷意的眉眼,觉得这个理由选的非常糟糕。
让这人整理床铺?
他不拔出剑把屋子削了就不错了。
然而谢千砚当真应允下来。
他看似放松地坐于圆凳上,脊背却绷得笔直,侧脸线条锐利似一把蓄势待发的剑,抬眸看向三人之时墨发倾泻肩头。
曲指敲了敲桌案,谢千砚懒声道:“你们去吧,我会处理好的。”
不知为何,宣珮从他无甚表情的面色中觑见几分不悦,旋即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一瞬产生的幻觉。
谢千砚会因为他们不带上自己而生气?
怎么可能!
这人可是原著中独来独往的反派。
关上房门,宣珮边走边听乔云澜说道:“不是之前搞了个话本征集吗?其实,我还真找到了一人。”
说着,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在进了内室后,弯腰从玉枕下抽出一本厚厚书册,又当着两人面随手翻了翻。
宣珮定睛一看。
这紫皮封面,这鲜明大字......
赫然就是——
季灼瞪着圆眼,已然道出书名:“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随即,宣珮的目光又落在首页的姓名上,接着视线下移,一声轻呼唤回其余两人神志。
“三日后,闻府门前,江叔接应。”
二日前收到的话本,那么三日后岂不就是明天!
句中提及的江叔,宣珮是认识的。
记忆中,闻府中人皆唤那中年医修为“江叔”,据说也曾是凌极宗弟子,早年过往不可追溯,只听说是因为犯了错而被逐出师门。
而后来到青阳城又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就此定居,成为闻氏府上客卿。
在解释一遍给二人听后,宣珮蹙着眉,侧重点不由偏往其他地方。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这句话的字迹与那张纸条上的——”
乔云澜正拿着两句话对比,闻言猛地抽气:“不能说是毫不相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季灼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所以咱们班主任从年轻女老师,摇身一变,成为五大三粗的大汉了?”
“不至于吧,如果是真的......”宣珮面色恍惚,“说不定江老师在大喊一声我想成为马猴烧酒后,会变身魔法少女?”
第7章 晚宴
日光弹指而过,融金般的流光淌进窗棂罅隙,于室内玉屏勾勒出浅橙的山水轮廓。
盯着那本五三注视良久,另一件事陡然钻进脑海中。
季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江老师有五三,班长有A4纸,而我什么也没有?”
沉凝一瞬,宣珮正想回答,一旁的乔云澜已然抢先开口。
只见她手中多出一册天利三十八套,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其实我也有。”
“......”
季灼嚎啕,看起来就像是条无助的二哈:“凭什么?!我不服?!”
宣珮扶额:“自从来到修真界,你是不是就没有修炼过?”
这是疑问句,也是陈述句。
但凡用灵力在体内转过一圈,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呆头鹅,近在咫尺的嚎叫戛然而止。
“......”
这回无言以对的变成了季灼。
他从前就不爱学习,上课哈欠连天,课本懒翻一页,换算一下,就是来到修真界也不改学渣本性,稍微打一会儿座就能控制不住睡意,一头栽倒。
虽说当初在闻府与宣珮一同逃跑时动用了灵力,然而由于大大咧咧的性格,愣是到现在还未发觉。
内视丹田,果真多出一重空间。
不多说,季灼直接摸出藏在书包里的手机,兴致勃勃地准备开玩。
而宣珮却被骤然点醒,陷入思考。垂下眼帘,她静静坐在床榻上。
全班穿书,且都携带空间?
想想都觉得离谱。
一般而言,有这种奇遇的不都应该是主角吗?
偏偏这样的人,竟有足足三十个。
再者,还有独属于她的那本图鉴,其上的气息与平日修炼时所感受到的天道法则出奇的一致。
疑点纷纭,尤其是那本莫名其妙的原著。
全班都看过同一本网文,这只是巧合?
绝不可能。
但目前样本太少,仅有三人,还不能这么快就做出论断。
让他们穿书,把他们带来修真界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宣珮微阖双目。
左手抚上心口,原身神魂残留的印记隐隐发烫。
如果不是被下了禁言咒,她早就搜集证据让闻云川这个偷走别人人生的渣男身败名裂了。
只是这咒术并不简单,百年前,除魔卫道的运动浩浩汤汤,这类施法者可以在暗地里害人的咒术皆被视作邪魔外道。
相关秘籍不是被焚毁,便是被修真界中最接近上界的存在,即地位超然的玄九神宫收拢。
无需质疑,对宣珮下咒的必然是闻家的人,可他们又是怎么得到的术法?
这重疑问无言落在心底,如碎石击入鸣泉,得不到半分回应。
之后,三人转回去找谢千砚,是对方听到脚步声给他们开的门。
“回来了?”
青年淡淡道。
念及把他孤身留下的理由,宣珮抬眼看向他身后的床铺,如她所料,与走前分毫无差。
等等。
被褥上似乎多出几道细微的褶皱?
兴许是谢千砚坐到塌上时一不小心弄乱的吧。
宣珮微笑:“辛苦谢公子了。”
扫了她一眼,谢千砚并无回应,坐回了原先的小角落,抱臂阖眼一动不动,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们。
三人围着小方桌坐下,先是由季灼绘声绘色讲述了之前他们相遇时的趣事,宣珮支着手不时笑盈盈附和两句,乔云澜静静听着,平静的面容流泻出真心实意的笑意。
然后很快,就因为谢千砚的在场而飞速陷入了沉寂。
他就杵在那,他们总不能当着对方的面大咧咧地追忆现代往事,或是恣意谈论剧情。
察觉到耳边聒噪消失,谢千砚猜测是自己的存在让他们感到尴尬,起身欲走,却被一人叫住。
侧过身,正正落进一双澄明如秋水的眼眸。
是宣珮。
三人中,季灼虽然开朗但对书中反派存有些许惧意,乔云澜一向寡言少语并且同他不熟。
唯有宣珮拥有能够同所有人都相处融洽的能力,拉开身边的圆凳,轻拍凳面,笑道:“快开宴了,侍从或许马上就要来叫我们了。”
“谢公子不如来同我们聊聊天,正好再过不久就要参与入门测试,我们都很好奇凌极宗是什么样的呢。”
眸光沉沉,他一时没有言语。
几个念头在脑海中撕扯着。
一壁有道声音说,不过是伪善者的施舍,你既习惯独身,又何必摇尾乞怜似的去贪求他人欢心,一壁又道,旁人好意,为何要推拒。
宣珮的目光与话语十足真诚。
鬼使神差地,谢千砚走来坐下,他的位置离宣珮极近,几乎可以嗅到少女身上散发的浅淡香气,恍若沾着露水的纯白梨花。
四目相对。
宣珮盈盈一笑,两颊绽出酒窝。
谢千砚冷淡地撇过头,似乎是不想再看她一眼。
另一边。
配合着宣珮的话,季灼开口,好奇地问道:“谢公子,凌极宗里都有哪些大人物?”
乔云澜也跟着状若无意地问他:“听说有一位姜成长老很厉害......他是谁呀?”
·
博山炉中篆香燃尽,窗外冷风吹过树梢,已是夕阳西下,日薄西山,天幕沁开点点墨色。
即将开宴,门口传来笃笃敲门声,侍女轻声将他们喊出,娉婷身姿一晃,行至前边带路。
云敛晴空,明月如悬镜高挂苍穹,向人间洒下清辉。
路上又遇见了闻小少爷。
对方似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见到宣珮便咚咚咚跑过来,神情恶毒道:“五灵根的废物!”
看着照顾熊孩子的侍女惊慌失措奔来,宣珮温柔笑笑,仿佛毫不介意他的口出恶言,还躬身摸了摸他的头。
历史重演。
她覆在小少爷耳边轻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惹我的话,就不要怪我——”
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像是在看待宰的肉猪,与此同时,宣珮抬手指向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