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躺着一湾湖泊,碧波荡漾,湖边围着芦苇,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然而实际上,湖底被设下一层禁制,破除禁制后即可见血池骨窟。
语气泛着阴狠,她道:“一脚把你踢下去。”
这分明是自找苦吃。
闻小少爷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大明智。
心头不由生出胆怯,但他很快又扬起神气的表情,小脸转向侍女,颐指气使道:“去,把她抓起来!”
面无表情投去一眼,乔云澜冷冷道:“谁敢?”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有震慑力。
闻小少爷不情不愿地噤声。
这一刻,她在二人眼中的形象逐渐与从前的冷面学委重合。
白脸唱完,红脸登场。
宣珮极为宽容地笑了笑,挽着乔云澜的手紧了紧:“好啦,我们走吧。”
抵达时,天已全然被夜色吞噬。
城主会客的楼宇居于府中东侧,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
此刻,建筑物中热闹非凡。
墙上缀着荧光流转的明珠,灯火煌煌,陈设华贵,桌案依次摆开,摆着珍馐的宴席如流水般呈现。
借了富二代季灼的光,宣珮坐在前排,耳边传来平民孩童的惊叹与笑闹声,抬眼望见城主端坐于主位之上。
在她身侧,乔云澜在端起桌上玉卮喝了口后匆匆离去,说是要去上座给父亲请安。
然而不过三句话的工夫,她便沉着脸回来了,再度拿起茶杯,这次是一口气饮下。
啪地一声重重放下,乔云澜低声骂了一句。
“死老头子!”
“他竟然背着我与闻家结亲了!”
“还说再过几日就要把我送给那个辣鸡男主!”
宣珮:“......”
而城主在与女儿淡淡说完后,扭头又看向身边的锦衣少年,冷厉的面容上难得出现柔和的笑意。
城主膝下有二子。
尚且年幼的小儿天赋出众,无奈被其父早年走南闯北接下仇怨的敌家下了奇毒,恶疾缠身难以根治。
另外的长女便是乔云澜,三灵根的天资说差不差,平平无奇,努力修炼或许还有一线窥得大道的生机。
然而她却是百年难遇的炉鼎体质。
并且珠玉在前,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弟。
因此,城主的眼中从来没有她。
即使偶尔像是恍然大悟般发觉乔云澜的存在,也只是拿她当做待价而沽的货品看待,将她送去闻府换取救治小儿子的灵药。
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有时亲情也是可以舍弃的存在。
原著中对这个角色描写寥寥,如若不是当事人亲口说出,宣珮便只知在对方初次登场后发生的剧情。
很快,就在晚宴结束后,闻云川将夜探乔云澜闺房。
原著中只写他通过蛛丝马迹怀疑到城主头上,于是打算以兴许知情的城主府内部人员为突破口。
或许是对方的颜值拨动了乔云澜的心弦,反正结果是一来二去两人看对眼了,她靠在闻云川的怀中娇羞无力,接下来省略晋江不让写的部分八百字。
总之,闻云川在取了炉鼎元阴后修为大涨,带着乔云澜给出的线索一路势如破竹,先是发觉湖底下的奥秘,然后与垂死挣扎的城主经历一番恶战,最终带着战绩与美人凯旋。
再然后,乔云澜的戏份基本上就到此结束,再有出场的时候,就是与各式女人在男主身边争宠。
由于被他人采补的时候会流失体内精气,炉鼎一般寿命很短暂。
虽然原著中没有写,但想必乔云澜的生命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逝在最爱的人怀中。
当初看的时候,宣珮有时会不明白。
为什么女主女配都要围着男主转,仿佛他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唯一。
没有人应该为旁人牺牲自己。
他们也有自己的人生。
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生着闷气的乔云澜,宣珮悄声安慰:“别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全班穿书后,他们的命运就该重新书写了。
不管是乔云澜,还是宣珮。
他们都不再是男主的附属。
仆从于席间来回穿梭,将一道道菜肴上齐,一眼望去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眼下端上一盘枣泥酥,正摆在宣珮手边,她记得乔云澜喜食甜食,便拨箸夹起一块放进碗中,看着对方在咬下一口露出满足表情,就笑眯眯地转回头,继而一愣。
谢千砚......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凝在枣泥酥上?
观察了会儿,宣珮发现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只是他为什么不上手夹,莫非是离得远不大好下手?
宣珮为谢千砚找好理由,毫不迟疑地又拨去一箸。
桌上的枣泥酥有着酥软的外皮,想来内馅也是细腻香甜,包裹着浓浓的枣香。
注视良久,谢千砚垂下眼睑。
以往生活在凡人界,娘亲从镇上回来都会带着一两块枣泥酥,于冬夜瓦房下的烛火中小心翼翼地从衣中掏出,用粗糙的手掌拾起,目光慈爱地递给他。
有时山间才下过雨,牛车在泥泞崎岖的小路上颠簸,点心也就有些碎了。
他知道娘亲靠着为人浣衣与农耕赚不了多少银两,虽然喜欢吃,但也分出一大半强行塞进她手中。
娘亲没有要,她只是默默捡起掉落的碎屑,笑着说真的很好吃,然后摸着谢千砚的头,又道,再过几日仙门收徒,千砚就要离家了吧。
......
再抬眼,碗中多出一块枣泥酥。
循着那只迅速缩回的手看向在做完整件事后转回头、继续与朋友们聊天说笑的宣珮,谢千砚低声道了句谢谢。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轻轻勾起。
酒过三巡,城主的视线投向下首,缓声道:“该测灵根了。”
闻言,几个仆从合力搬出测灵仪,置于中央。
宣珮几人无需参与其中,坐在原位上看着一个个小孩子排队上前。
在手心与透明球体接触之际,圆球即刻被填满五颜六色的光。
而城主亲自站在一旁,根据光的颜色及种类报出当前孩童的灵根,偶尔还会拍一下孩童的肩。
轮到闻小少爷时,他兴高采烈地上前,而后盯着四道不同颜色的光,又满目阴沉地离开。
途径宣珮座位的时候,他再没讥嘲旁人的心情,黑着脸走过,却见对方双手环胸,自勾起的唇发出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四灵根的废物。”
将他说过的话原样返还。
与此同时,测灵仪方位倏地爆发出一阵惊呼。
乔云澜:“天灵根!”
季灼:“太强了吧!”
同样地,宣珮回首望去,只见一个发绳上扎着铃铛的小姑娘正对着圆球中纯粹的水蓝光芒怔愣。
听着众人的恭喜声,她心知自己的天赋还算不错,顿时露出稍显腼腆的笑容,白皙脸颊染上霞色。
笑意渐深,城主拍了拍女孩的肩。
宣珮收回视线,余光恰巧捕捉到了闻小少爷瞥向那小姑娘的眼神,如凛冬破开的冰面下深不见底的湖水,阴毒中带着狠厉。
又听到他低低说道,稚嫩的嗓音仿佛沁了毒汁:“我才不是四灵根废物,我是天灵根天才。”
就像他的哥哥一样。
今夜的风有些冷,宣珮倏地打了个颤。
恍然意识到什么,她没有再开口,只是感到有比起晚风更加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第8章 问心
宴席结束,几人随着各自领路的侍女离去,就此分别。
乔云澜眼眸中透着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珮珮......”
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短暂,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异世中,乍然离开好友总觉得心中惶惶,恍若无根浮萍飘荡于海,遍寻不得安心处。
宣珮挽着她的手,温声道:“我会想你的,等会就去找你。”
季灼看向宣珮,目露期待:“那我......?”
宣珮微笑:“爬。”
“......”
都是同学,凭什么区别对待?!
无语凝噎半晌,季灼忿忿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从正对着他笑容轻蔑的乔云澜身上挪开,手肘往身侧一拐,提醒道:“别忘了——”
搞事在即,作为团队中修为低微的菜鸟们,他们迫切需要在里边最强的谢千砚的帮助。
宣珮清楚他未尽的话语,点点头。
季灼沉重地强调:“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与正义!”
宣珮警觉:“爱在哪里?”
季灼看向乔云澜。
对方微笑比心,传音随之而至:“我们相信你!”
瞥了眼远处一脸冷漠的谢千砚,宣珮保持微笑:“滚。”
季灼做出加油的手势,目光坚毅地再次强调:“我们真的很相信你!”
“你也滚。”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如此艰巨的任务怎么可能只由宣珮一人承担。
至于怎么解决就又是个问题。
宣珮觉得自己就像是投递简历的毕业生,战战兢兢地试图用各式办法来让苛刻的人事给她一个机会。
可她分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罢辽。
宣珮发愁似地叹了口气,一脚朝前边毫不犹豫踹过去。
闻小少爷原本正叉着腰为难人家天灵根小姑娘,顿时就是一个趔趄,险些仰面栽倒。
在他震天的咆哮声中,宣珮若无其事转回身。
围观了全程的谢千砚挑眉,发出一声轻嘲:“宣小姐真是尊老爱幼。”
宣珮莞尔,仿佛听不出言下之意:“谬赞了。”
旋即又道:“小畜生怎么能算是幼?”
她是故意讲给闻小少爷听的,对方果真被气出内伤,恶狠狠地瞪她。
然而无果。
月色横空,银河泻影,画栋飞甍被漫无边际的夜色浸透。
所有人基本上都回房休息了。各个厢房分布散漫,测完灵根的孩童在兴奋中被侍从安排着从容梳洗,不到戌时便已沉入黑甜梦乡。
府中骤然陷入冷清,唯有地灯将莹莹幽光打在树丛中。
宣珮百无聊赖地坐着,支着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模样精致的小灯,框架由细窄的竹条弯曲拼接而成,外边贴上依她的心意而特地染上鹅黄和一小片朱红的薄纸。
她往小灯内部中间的铜制灯盏添上灯油,室内即刻点起氤氲的昏黄。
这便是先前她在灯铺定下的那盏。
早在从记忆中搜刮出城主之女的名字,又知晓对方在出乎意料地征集话本之际,宣珮就认定了她必然不是原著中的女配。
毕竟在没见过闻云川之前,女配正因为要被利益交换送去当炉鼎闹得要死要活,哪有这种闲情逸致。
于是她买了乔云澜喜欢的甜食,又定制了它。
以手支颐,宣珮歪着脑袋盯着小灯看,想到等会乔云澜在见到它时会有的反应,不由抿唇微笑。
推门而出,晚风迎面扑来。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侧燃明点点流光,苍林翠竹掩映重重暮色。庭下如积水空明,竹影交织若藻荇交横。
宣珮记忆力不错,被乔云澜引着走过一遍就记住了,现下正循着熟悉的路径走。
在知道了城主府下的秘密后,夜间的无边静谧悄无声息多出几分诡谲,妖氛于暝色中弥漫开来。
宣珮从前下了晚自习都要和室友一起穿过夜色回到寝室,哪有这种孤身一人走在黑夜路上的体验。
快步前行时不觉屏息静气,总觉得周遭婆娑竹影中会倏地钻出一道无辜幽魂。
足下陡然停住,她当真在近处瞥见了一道影子,揉揉眼发现那道修长身影仍旧倚于竹边,看来并不是错觉。
利落调转方向,宣珮思索着往谢千砚的方向步去。
对方虽然看起来是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但因身负任务,该做的事也会做。
只是他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游离于事态之外,平日冷冷淡淡寡言少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中偷偷讨厌他们。
再者
,原著反派的脑回路难以捉摸,指不定这回选择帮忙,下次就改成捅他们一刀了。
所以宣珮三人决定尝试着用真诚打动他,至少也要让对方有点融入感。
没成想,尚未等她走近了开口,一道清越的声音已然传入耳畔。
“宣小姐——”
谢千砚抬眸看向宣珮,眼眸深邃幽黑,语调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不似发问,倒像是在同她随意地讨论问题。
“乔家与闻家势力强大,闻云川在宗门内也是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子.......”
抱臂微微靠在身后斑竹上,谢千砚毫不留情指出他们一行人的缺陷,拧眉不解:“三个初出茅庐的练气期,想要对抗他们,无疑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如有意外必死无疑。”
“你们又为何要这么做?”
分明可以独善其身,冷眼观他行事,可如今看来,他们比做任务的自己还要积极。
这段话落到宣珮耳中便是——
请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
辣鸡练气勇闯天涯为哪般,究竟是少吃了几粒花生米,还是梁静茹给予他们过多的勇气。
以上材料对于身为事主的你有何启示?请结合材料写一篇文章,体现你的感悟和思考。
要求:选准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打动厌世青年谢千砚的心。
拿出撰写考场作文的态度,宣珮思忖着进行分析。
第一步,解决对方困惑的根源,抛出佐证。
省去不能说的东西,宣珮简略地阐述了一遍明日同江叔回合一事,随即又解释:“不出意外,就在明日我们二人去闻府之际,与此同时,季灼将与乔云澜一同去城外拿着信物找凌极宗的长老求助。”
作为忠实的人民币玩家,季灼向来信奉没有什么是氪金做不到的,因而随时随地都装备齐全,手边的数张神行符使得他们瞬息间即可抵达千里之外的凌极宗。
炼化灵根、残害生灵在修真界被视为邪修行径,天下共击之。
届时,他们深入敌方采集证据,另一边,凌极宗大批人马抵达青阳城外,就可以上演一出里应外合、瓮中捉鳖的好戏。
今晚以后,城主将跌落谷底一蹶不振,而闻家,量一个扎根地方的小家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难怪,先前你们会问我姜长老是何许人也。”
听罢,谢千砚道,平静的声线听不出丝毫被排斥在外的悲喜,好似已然习惯。
细细琢磨后抓住重点,他又扬眉问她:“我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