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满脸笑意,反复看了几遍。
“好!”
这是一场交易,但萧逸却道,他来求娶,且求圣旨赐婚。
这是对黛玉的尊重。
他又摸了摸那枚铜令,刻着大漠孤烟四个篆字。
他知道这东西的用处的,是私军用的令,私军就是有大功的大将们的府兵之意,只是比寻常府兵骁勇善战许多,人数也多。
但我朝养私军早就被禁止了,当初那些有私军的将领们只留下了各自的铜印。
但这铜印,这是他们每一个家族的荣耀。
“好!”
林海心中十分欢喜,他算着日子,萧逸回去要押送主犯,定然日夜兼程,那么有可能十几日就能面君,就能求得圣旨。
这样这场婚事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他定要撑过这十几日才好。
这样就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让这场婚事落人把柄。
萧逸也没有再多说话,行了礼,就出去了。
一出门,却见黛玉站在廊下。
林庚尴尬又心疼的侧站在旁边。
“姑娘,老爷,刚又睡了…”
黛玉哦了一声,依旧问了几句林海的身子,然后对着屋子行了一礼。
算是给林海请安。
再行一礼,是对萧逸的。
萧逸赶紧回礼。
黛玉转身回去时,依旧对林庚说了一句:“有劳庚伯了。”
萧逸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
第54章
“老爷, 姑娘方才又等在门外。”
“见到了豫国公。”林庚进屋道。
“拿准备好的盒子来。”林海道。
“是。”
盒子没有任何镶嵌,也没有任何雕刻,也不多么贵重, 就是世家大族都有的紫檀木,但却十分油润, 是林家用过几代的物件了。
林海珍而重之的把婚书还有那枚铜令放了进去。
林庚看到铜令, 有些疑惑。
“这是萧家传家之物。”林海似有所觉, 道。
萧逸家听说祖上十分了得,怎么传家之物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玩意儿?
瞧着不是金更不是玉,莫不是个铜的?
林庚心中虽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扫兴的意思, 笑着道:“传家之物作为礼,可见豫国公对咱们姑娘的重视。老爷果然没有看错人。”
林海合上盒子,又摸了摸:“先放好。”
“过几日,再给玉儿。”
“你方才说, 玉儿在门口, 萧逸瞧见了?”
“是, 只未说话。”
林海叹了口气:“都是算计罢了。”
“日后,总要看他们的缘分了。”
林庚似乎反应了过来, 他伺候林海大半辈子,还是了解他不少的。
这是林海的算计。
他让萧逸看到黛玉的苦,看到她的疼。
他就是让他心软。
人, 心软了,便更容易生情——这话,林海以前因为旁的事, 就曾感慨过。
林庚安慰道:“先不说什么谋不谋划,今日又不是正式下聘, 豫国公大可以只是婚书一封定下这场婚事也就是了,可他偏偏送了传家之物。这总不是老爷的谋划吧?是豫国公中意咱们姑娘呢!”
“老爷说,豫国公为人良善,有侠义之心,所以您才能谋划成功,但老爷也说过,情分这事儿是不好谋划的。”
“可见,是他们的缘分。”
林海笑了:“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几乎要信了。”
“老来精老来精,我一辈子了,总得灵光一回。”林庚也笑。
“你哪里不灵光了。”林海叹了口气。
“也不要说一辈子。”
“你想跟着林铎去京城么?”
林庚立刻摇头:“老爷。我不去。”
“你呀。”
“瞒不过老爷。”林庚叹气。
“大爷不缺得用的人,我要去京城,就得老爷低头说好话。何苦呢?”
“我就守着这里,大爷是个赏罚分明的——前几天还给了我一张银票,所以,我守在这里,大爷也会给我工钱的。”
林海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睛,“我总要给你谋个出路。”
“待林铎离开,这里就是空宅,我将这江南得罪了,你呆着不好过。”
林庚浑然不怕的样子:“老爷,我老了,一把菜,一碗米,我就能活好几天,能活几日是几日。”
“你不怕旁人找你麻烦,只是怕林铎。你哪里是怕他?你是怕惹了他,他不肯善待黛玉吧。”林海断断续续说着。
他头痛的明显厉害了,林庚不肯让他继续想了。
“老爷,您先歇歇。”
“明儿再想。”
林海点了点头,不等林庚整理好被子,他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三日。
林庚没有拦着黛玉来陪,药石难进,只能吴大夫施针各老刘头配的汤维持,所以黛玉每日也就是给他擦脸,读书。
但黛玉依旧十分珍惜这样的日子。
期间萧逸最后来了一回林府,明面上是来同林海确认证据,实则同林铎道他晚上就要押主犯启程。
“日夜兼程。抄近道,不用十五日。”他道。
“嗯。一路小心。”
近道山贼出没,不过对于萧逸来说不成问题。
“甄家也派了人去,带了两件珍贵物件儿,是千年前的东西。”林铎道,他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同萧逸递了消息,这会儿不过是再说一说。
“皇长子。要封王开府了。”萧逸目色沉沉。
“嗯。听说这位皇长子,可是一位贤德又体恤下臣的皇子。”林铎轻笑。
“对了,他即将娶的那位姑娘,门第不显,只是个四品典正的女儿。”萧逸倒是想了起来。
“夫子不是说过,那位应贵妃,厉害着呢,她亲手选的儿媳,岂会是平凡之辈。”林铎脸色也凝重起来。
“如今多说无益,表哥此去,万事小心。”
“嗯。”萧逸点头。
也不磨蹭,当即就要离去,出了东厢房,看了看对面西厢房开着的房门。
他往那边走了两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子停,转身离去了。
雪雁恰好看见,回去小心同黛玉说了。
黛玉搁下手里的针线,嗯了一声。
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便是林铎来,她也是这个样子。
雪雁急了:“姑娘,您心里难过,您哭一哭可好。”
以前黛玉哭,她担心,现在黛玉一滴泪都不掉,她也担心。
黛玉摇头,也不说话,做着针线。
香囊荷包做了做多了,林海床上挂了几个,林铎房里挂了几个,身上也挂了两个,令七都觉得他家公子阔气的很了。
黛玉还是继续做,累了,就是闭眼一会儿,然后看书,看一段再做针线。
除开去林海那里伺候,她只做这两件事。
雪雁劝不停,终于鼓起勇气,小跑着去求林铎。
令七很痛快引她进了屋子,林铎正在书房,满桌子的纸张,写写画画。
雪雁站在屏风前头道:“大爷,姑娘这几日难受的很,也不肯哭一哭,歇一歇。”
林铎停下笔:“是我的疏忽。你且回去吧。”
“是。”雪雁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林铎没有立刻去找黛玉,而是从书架里开始找书。
令七听了知道雪雁的意思,却不理解林铎的举动。
大小姐明显是太闷了,公子还给她找书看?
不是应该出去溜达溜达?
他上前,仗义执言:“公子,不如带大小姐去上香?”
林铎头也不回:“外头还不太平。”
“那园子里?已经干净了。”
“多少年的园子了,阿姊难免触景生情。”
令七没主意了。
林铎已经抽出了几本书,翻看着往外走。
令七偷偷瞥了一眼,惊了!看名字,这是做工匠用的吧?!
夫子杂书颇多,有这种书不奇怪,但是公子拿去给大小姐,是几个意思?
他只敢这么想,半句话都没有的,毕竟他也没有好主意。
看着林铎去了西厢房,他悄咪咪的喊出了令三。
晃了晃手里的银票:“跟你谈个生意。”
令三的表情似乎好了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
那边林铎那些书径自坐在黛玉对面,然后道:“阿姊的笔墨纸砚,可否借用?”
黛玉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他一眼,“雪雁。去拿。”
“做什么呢?不如去书房?”
“倒也不用,这么在榻上同阿姊还能近些。”
“我这几日忙活许多琐事,今日想歇一歇,劳逸结合。”
黛玉被他前一句亲近的话触动了一丝,方看过来:“歇一歇怎么又要笔墨纸砚?”
“做个马车。”
“原来的马车不舒服。”林铎道。
说着就翻着书念叨:“原先见过相关的手艺,书中也有,这书民间是没有的,你看这里,这是没用的章。”
“夫子莫不是偷出来的?总归他不会舍得拿银子去买。”林铎说着抬起头,猛地一拍大腿:“不对啊!”
“夫子那么抠门!他的笔墨纸砚都是我孝敬的!他钱呢!他难道从来就是穷的?!他也是没落世家出身的!银子呢!”
“不会偷偷留给我表哥了吧?”
林铎只是单纯的没有自信。
毕竟他在气夫子上,十分给力。
黛玉被他一惊一乍弄的噗嗤一笑:“我没忍住…”
“其实我内心是同情你的。”
林铎叹气:“你认为我能信吗?”
“信不信都行。但我总要说一下,让自己心里过得去。”黛玉眼含笑意。
雪雁端着笔墨纸砚,很是心里赞叹了一下,也不见大爷劝什么,姑娘就笑了呢。
心里欢喜,胆子就大,她壮着胆子问林铎:“大爷,今儿姑娘这里有茶点,不甜。大爷可要尝尝?”
林铎点了点头,“两个就好。”
“是。”
雪雁又问黛玉可还要用点?
黛玉摇头,“腻的慌,煮个杏仁酥茶罢。”
雪雁下去准备了,林铎抬起头笑道:“真是奇怪了,腻的慌,反而要那更腻的茶。”
黛玉没力气同他辩,只回了一句:“小爷乐意。”
林铎便没脾气了。
拿了笔墨,将纸折叠成方块,也不讲究,就那么画了起来。
黛玉停下针线,看过去,皱眉:“画的什么东西?”
“马车啊。”
“很难懂吗?”林铎惊讶。
黛玉更震惊:“没人说过你画技离谱吗?”
林铎想了想,“有。”
“哪位高人?”
“令七。”
黛玉沉默了。
令七,哎,罢了。
林铎不以为耻,继续画着,黛玉瞥了一眼,罢了罢了,人无完人,字写的可以,画不好又能如何?认真算起来,她的画也不精于当初同住荣国公府的小妹妹,惜春。
再瞥一眼——他怎么能画成这样?!
再再瞥一眼:不行了,忍不了了。
黛玉一把拿过笔:“去书房。”
林铎乖乖的跟黛玉去了她的书房,还很有眼力劲儿的铺开纸,镇好,又站在一边磨墨。
雪雁进去没找到人,就知道他们往书房来了,绕过两道屏风多宝阁,端着茶跟点心放在书房外间的榻上。
“拿过来。”林铎出声道。
雪雁赶紧捧了茶点进来,黛玉还在看书沉吟,林铎却挥舞着沾了墨的手冲她道:“阿姊,喂。”
十分的理直气壮。
第55章
黛玉到底还是拿了点心喂他。
换来林铎更加得意的笑。
雪雁看黛玉提笔在林铎脸上画了一朵花, 然后又迅速塞了一枚点心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反抗。
她心里舒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林铎吃完了嘴里点心,刚要说几句, 就见黛玉几笔下去,已经有了马车的样子。
于是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啧啧, 阿姊, 你深藏不漏啊。”
黛玉冷笑:“你怎么不说是你才疏学浅手艺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