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也有人会定时打扫,然后安静地离开。
如果来不及准备,也会很快收到各色刚出炉的精致餐点。
冰箱里食材一应俱全,她拿出两颗鸡蛋,新鲜虾仁,还有牛奶。
听见煎锅里鸡蛋跟着冒油的滋滋声,又想起之前的事情。
同样的前一天晚上,沈时忱明显有些生气。
第二天一早,他连自己准备的早餐都没有吃,甚至听自己说话时,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就走了出去。
梁韵拿起铲子给鸡蛋翻了个面,暗自叹气。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后果。
她听见动静,转头过去,沈时忱穿好衣服下楼。
一样的西装革履,外套被挽在手臂,看起来是马上要出门的样子。
梁韵刚刚摆好盘,打算主动开口挽留,眼神里带了些期盼。
嘴巴刚要张开,沈时忱就朝她看了过来。
出乎梁韵的意料,他居然将外套搭在沙发靠背,走进了厨房。
越过门口站着的自己,一手一个,将瓷白餐盘端了出去。
梁韵只好赶紧解下围裙,跟着坐到了餐桌旁边。
沈时忱自然地解开衬衫袖口,看着梁韵低头默默吃饭,端过旁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牛奶。
她好像没睡好,眼睫下是遮都遮不住的淡淡乌青。
沈时忱将牛奶喝了一半,拿起筷子,语气平和地跟她说话。
“这段日子我会长留北城,你也搬过来住,这边你的东西都有,要是你还有要拿的,让司机送你回去收拾一下。”
梁韵预料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时忱的冷漠,还有自己臆想中会出现的威胁,都没有。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低声答道:“好。”
沈时忱用完早餐,起身将餐盘放进厨房,嘱咐梁韵,“你要是想下厨就做,不喜欢也不要勉强,管家自然会安排。”
梁韵跟着沈时忱走到门口,替他把外套穿上,才又回了房间休息。
现在这部戏的拍摄接近尾声,她也确实不忙,找不到理由拒绝。
她也不敢拒绝。
去卓悦北城公司的车上,沈时忱自嘲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让梁韵搬过来。
确实是打算这段时间多在北城待着,项目进度看似如常,但其实,沈恪同样安排了不少他的人进来。
港城那边,上次故意放了风声出去,沈恪那里应该短期内不敢轻举妄动。
可北城不一样,正是大力发展的时候,其中油水丰厚,所以沈恪才不愿意轻易放手。
开会的时候,沈时忱终于肯给季贠回了个电话。
这段时间,季贠前前后后,明里暗里约了他很多次,沈时忱都没搭理。
可毕竟季家在北城扎根早,关系深,沈时忱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答应出席晚上季贠组的酒局。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在他看来,都是浪费时间又极尽虚伪的逢迎。
可这边的环境就是如此,谈生意,总是在各种会所进行。
到了晚上,沈时忱依旧是面容冷峻,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无人敢靠近。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以后,季贠倒是将所有女人都挡了出去,整个酒局,素净得很。
来的人不多,都是些季贠平时的狐朋狗友,指望着和沈时忱搭上关系,好在自己家族里争争面子。
沈时忱还是客气地都接过了众人的敬意,把那些自我介绍的奉承话左耳进右耳出,然后闲适地靠在一边,只有季贠敢虚虚地靠近。
包房里灯光昏暗,各色人等左右恭维,沈时忱看着手中玻璃杯里的液体晃动,随着灯光透出晶莹的亮色。
他却没有喝下,扫了一眼季贠,薄唇轻启,看似随意。
“梁韵那边……”
季贠一个激灵,赶紧又将耳朵凑近几分。
“把她的工作日程表发给我助理,还有……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给她安排工作,我在这边的时间会多一些,不想总是见不到人。”
季贠心领神会,赶紧一口答应下来。
他表面笑得克制,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看来梁韵这个女人还是有几分本事。
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沈时忱竟然还把她放在身边。
还以为不过是一时新奇,毕竟在季贠眼里,梁韵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木了,呆愣愣地,没啥意思。
他也没这个胆子,敢去腹诽沈时忱的口味,只能默默咽下好奇的话语,继续同他应承着。
沈时忱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觉得自己面子也给足了,正要起身,却见到了一张略有些印象的脸推门而入。
灯光确实昏暗,所以他一开始也没认出来,门口微微弓着背,连声致歉来晚了的男人。
那一次,梁韵跌跌撞撞,慌不择路般闯到了自己的面前的那天,他也在。
男人看着眉清目秀,想来也是和季贠有些关系,不然也不会两次都出现在有自己的场合。
季贠察言观色,见沈时忱眼神停留,便主动让男人走了过来,端过酒杯举到沈时忱面前。
“这是北城李家的二公子,今天听说你在,特意赶过来的。”
沈时忱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男人知趣,主动退到了角落的位置。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斜躺着,再次被灌满的玻璃杯放到嘴边倾泻,细细地回想。
那一天,梁韵喝了一杯加了东西的饮料后,那个男人的眼神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等着药效发作。
冰冷的液体刺激着沈时忱的喉咙,他合了合眼皮,双眸也更加阴冷。
怪只怪,这个男人运气不好,让自己碰上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恣意地起身,让季贠送到门口,才坐上黑色宾利离去。
同样运气不好的还有另一个人,可她此时却是丝毫不知。
北城另一端的夜店里,沈芷珊正在一楼中央的舞池里蹦哒,她戴着粉色假发,妆容浓艳,眼角贴满亮片。
身上衣物只堪堪遮挡住关键,任谁也不会将大名鼎鼎的沈家二房名媛同此时的身影联系起来。
沈芷珊玩够了,随手从路过的男人身旁拿过一杯酒饮尽,又回了卡座休息。
身旁是这些天因为拍戏结交的各色朋友,许若伊也在场。
沈芷珊玩得疯,和许若伊也聊得来,要不是偶然听见,自己也不会知道他那个冰山大哥的秘密。
一想到这里,她就来了劲,嫌酒杯太小,直接提起酒瓶,和许若伊碰了碰,就要吹下。
半瓶威士忌进肚,她玩性大发,直接站到卡座上又开始扭了起来。
一直到散场,凌晨三点,她才被架着去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才睡了几个小时,手机轰轰作响,像是催命一般。
她不耐烦地伸出手,眉毛眼睛皱到一块,好半天才适应了微微的光亮。
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喂。”
沈芷容早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性,听见她散漫语气,也知道昨夜肯定宿醉玩乐,疯闹一晚。
大祸临头,也亏得她还有心情。
“还在北城吗?”
沈芷珊渐渐回神,听见自己姐姐的声音,放心不少,“嗯,怎么了?”
“爸妈让你现在赶紧回来。”
沈芷珊一手挡住自己的脸,抢白道:“又是做什么?我都说了我在北城拍戏,过得挺好的,才不想回去,天天被人管……”
沈芷容冷哼一声,“我猜你还不知道,自己搜一下港城新闻,最火的那个。”
电话倏地挂断,沈芷珊似懂非懂,可姐姐语气严肃,她还是赶紧坐起身,打开手机看了看。
《沈家二房女儿高知名媛人设崩塌,学历造假,私生活混乱》
内容比标题更精彩,不仅被人曝光,她在国外留学时候的各种大尺度照片,甚至把转账给人买代笔论文的截图都发了出来……
眼睛倏地睁大,略略刷过正文,高耸的颧骨也跟着抖了抖,沈芷珊一下把手机砸到墙上。
完了。
她仔细想了想,脑子里还被酒精充斥着,毫无头绪。
赶紧滚下床,又把手机捡起来,给沈芷容打了个电话。
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姐……”
对面早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什么德行,倒是淡定得很。
“赶紧回来,爸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也是奇怪,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我找了好几个新闻界的朋友,可你这个事情却是压都压不住,现在各大媒体都在报道,再往下挖,只怕是更麻烦。”
沈家在港城是第一大家族,一举一动都会被媒体放大。
沈芷珊从来给自己包装得完美,海外文学硕士,品学兼优,高知女性,连拍戏也早早让人发了各种通稿,营造云淡风轻富家女人设。
现在那些丑事都被翻了出来,她回了港城,不被沈恪禁足,也得脱层皮。
沈芷珊突然像是被累劈中一般,脑子一个激灵,想起来自己做过的一件事情。
要说得罪人,她还真不至于。
可她也拿不准,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
几天前,她去找过梁韵,不客气地质问,还将沈时忱有未婚妻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这一刻之前,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沈家和傅家,都已经默认傅初月是沈时忱的未婚妻。
沈老爷子一心期许,两人门当户对,年龄相配,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
除了沈时忱,她想不出第二个,能比自己姐姐在港城更说得上话的人。
第23章 照顾
沈芷珊越想越怕, 就算知道沈时忱这几天就在北城,也不敢贸然跑到卓悦去找他。
思来想去,还是给季贠先打了个电话。
那边声音听起来也不清醒, 身边似乎还有个女人。
可沈芷珊哪里顾得上这些,直接劈头就问:“你……最近能见上我大哥吗?”
季贠拍了拍身边女人的背部, 让她远离,才继续回答:“巧了, 昨晚上刚见过。”
“那今天呢?能帮我约他出来吗?”
“你这是逗我玩吧,你自己大哥,你让我去约?”
沈芷珊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哥身份尊贵,就算是季贠也没那个脸,连着两天能让他现身。
她哪里还有心思斗嘴, “或者,你帮我打听打听,他现在在哪儿?”
季贠早知道沈家内部关系复杂,自然不敢随口答应,“你不跟我说什么事,我怎么帮你?”
支支吾吾, 哽了半天还是不敢, “那算了。”
沈芷珊欲言又止, 季贠刚要挂掉电话, 她又不肯,只好老实交代了。
“你记不记得, 我上次问你,你公司是不是有个演员叫梁韵的?”
季贠嗤笑一声, 他最近是跟这两个字过不去了,怎么哪都能听见。
“她确实跟了我大哥是吧?你也别骗我了。我前几天在影视城碰到她了, 跟她说了几句话……”
季贠笑意僵在脸上,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不妙,“你说什么了?”
“我……我说我大哥未婚妻回来了,就是傅初月……你知道的嘛。”
季贠差点没脱口而出那个字,顿了顿,还是忍了,“大小姐,你这是没事找事吧,你大哥身边有没有女人,你管得着?”
他没提傅初月的事情,反正沈时忱从来没主动说起过这个人,季贠也全当不知道。
“你这个忙,我确实帮不了,要么你自己老老实实去卓悦找他道歉,要么就只能被押回港城,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挂了电话,沈芷珊一脸颓丧。
还是去了卓悦北城公司,她亮明身份,可前台一脸为难。
很明显,沈时忱料到她会求过来,已经提前下了命令,无关人等,一律不能放行。
她是进不去的。
没办法,只能继续干等着。
让她现在回港城,被骂一顿不说,还彻底没了自由,哪里有这边的日子自在?
最后等了一下午,才在大楼车库出口堵到了沈时忱。
黑色宾利里,后座车窗缓缓落下,沈时忱面目冷峻,看也不看她,挑眉冷笑,“找我有事?”
沈芷珊走到车窗前,连那声哥都不敢喊,直接低头,“我来跟你认错的。”
鼻间溢出一声冷笑,沈时忱没心思和她多费口舌,抬抬手背,让司机继续开车。
外面的人慌了,双手拉住车窗,求道:“我真的错了!哥!求你让人把新闻撤了吧,我真不想回去……”
沈时忱视线扫过去,眼里是阴冷的寒意,“别叫我哥。”
“我以后再不敢了,保证离她远远的,谁我也不说!”
嘴角扬起嘲讽笑意,只是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滚回去,禁足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沈芷珊还要求情,话被哽在喉咙,“我……”
沈时忱心里暗笑,这一家人,坏的坏,蠢的蠢,无聊至极。
他眼神凌冽地扫过沈芷珊把住车窗的手,对方识趣地松开,退后两步,看着车子疾驰而去。
沈芷珊连夜赶回了港城,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