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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过生日的事不知道, 许柚刚回教室就被吴萌一拽, 说出惊天噩耗。
“又要联!考!了!”
高三的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总感觉上次月考还在昨天,明天又要考试了。
这着实是个惊天大噩耗,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班上突然活了过来, 一个两个拍着桌子嚎,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卧槽卧槽卧槽!刚听隔壁班学委说,这次联考不是一中本校的卷子, 是A9联盟!”
顿时,班上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嘶”的吸气声。
这话不比吴元海突然说你们后天就高考来的恐惧感少,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要说整个淮城的学子除了高考卷,最怕什么卷,那绝对是A9联盟。
A9卷只出给高三学生做,做完回收,不允大肆宣传。
A9其实就是淮城及周边城市的九所重点高中,都是高考大省,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在全国排的上名号,国内两所顶尖学府每年在这几个省里招生的省状元、市状元,全部来自这九所高中,无一例外。
即便是淮城一中这样的百年名校,在A9里也只能勉强排个第四。
而且A9联盟的卷子,向来角度新颖,题目基础却不失刁钻。每年都有那种凭借会做难题却不重视基础、或者只会基础完全不钻研思考的学生,成绩一落千丈。
有人说,因为A9的卷子就不是出给普通学生做的,是给各省的状元练手的。
可想而知,对一群学霸交手、学神争锋的卷子,难度会有多大。
那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纬度。
甚至说现实一点,即便是一中坐稳年级第一的宋祈年,在这场考试中,也有很大概率会跌出前三。
“救命啊,不是说A9是下学期考吗?怎么搬到这学期了?”吴萌欲哭无泪。
“明明是两个学期都考。”王书浩别扭着身子,梗着脖子说一句。
吴萌僵了下,当做没听到,转头跟许柚说话,“你说宋狗这回还能考第一吗?”
许柚看了眼失落的王书浩,样子可怜兮兮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地回应他一句,“原来两个学期都考啊。”
说完不到一秒,连忙转过来跟吴萌说话,显得她跟端水大师似的,“不知道,可能考得了,也可能考不了吧,A9很多大神。”
她哥许宴虽然嘴欠傲娇,但是成绩在淮城一中理科里面也算是稳前三了,后来A9联盟那次据他本人说发挥超常,考了一中本校的第一名。但是,在A9这场考试的总排名里,他连前十都没进。
“A9大神如云,想考第一估计有点难。”许柚想了想说。
吴萌没应声,还在为刚刚她跟王书浩说话的事郁闷,别过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许柚笑着去哄她,“别生气啦,我错了。”
“真的?那你待会儿下课陪我上厕所。”
“好哒。”
吴萌才笑嘻嘻地跟她姐俩好。
前排的王书浩余光一直瞥着后面,看着许柚轻车熟路地哄了句好话,吴萌就立马笑着扑上去跟她亲近。他心里一阵乌鸦飞过,然后很没骨气地想,要不他也学许柚撒个娇说句好话?
可那样,吴萌应该会被他辣到眼睛吧。
转念他又叹口气,算了,辣眼睛就辣眼睛吧,总比再也不跟他说话的好。
“那什么……”他扭扭捏捏地斜着身子。
许柚跟吴萌停下说话,侧眸看他。
王书浩挣扎几番后“啧”了一声,还是低下头服软,“对不起啊吴代表,上次是我发神经,不该那样凶你。”
吴萌被他这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样弄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还是没看他,沉默几秒后说:“你那天说,我以后有本事都别再找你。”
“我胡说八道的!这你也当真!”
“我就是当真了,”吴萌少有地正经,“王书浩,人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很难收回的。我就是当真了。”
“……那我以后不说了,成吗?”
“可是伤害永远都在。”
王书浩忽然哑巴了,想继续说话,却又如鲠在喉,不知所措。
许柚作为一个旁观者,莫名心里一酸。
是啊,覆水难收,话亦然。
无论对方事后怎么道歉,怎么解释,就算两人可以相互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伤害永远都在那儿,抹不掉。
宋祈年的那句“你越界了”,无论过去多久都会深深刻在许柚的脑子里,告诉她:这个人曾经很认真地推开过你。
吴萌跟王书浩究竟算不算和好,许柚不知道。
她只看见在上课的时候,吴萌从笔袋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平安福。许柚曾经听吴萌提起过,是她高二的时候王书浩送的,她就一直好好地留着,还放在了每天都会用的笔袋夹层里,怕弄丢。
现在她拿出来了,眼睛红红地盯着看了很久,然后用笔戳了下王书浩的背。
把他送的平安符还了回去。
王书浩没接,吴萌没有跟平时那样对他笑骂和假模假样地动手,只是平静地微微起身,把平安福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边,说了句“谢谢”。
在许柚听来,这句“谢谢”比“再见”还要刺耳,因为讲的是划清界限,而不是明天再见。
大人们总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叫感情。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感情也最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说想跟你一辈子都这么好,就是真心想要跟你一辈子那么好。所以等我说我不想要跟你那么好了,也是真的、永远、都不想跟你好了。
后来许柚就没看了,她低下头做起了笔记。
只是头一回生了要不要把书包上那个兔子挂件给换了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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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一向冷清的别墅忽然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半掩的门里传出交谈声。
“许宴啊,你是个好孩子,张妈也知道你这些年的难处。先生和太太走的早,也走的突然,家里公司一堆事全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那时候你才高一,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管着公司照顾着妹妹还得学习,后来小柚又得了心理障碍,那傻丫头还自杀进了医院险些没救回来,要不是当年有个好心人及时发现送去医院了,不然……”
“张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都过去了。”
“我是不放心你和小柚,你今年也才二十吧,还没满岁呢,小柚还要高考。我这一走,谁照顾你俩?”
“没事的张妈,小柚跟我转去京北,我会照顾好她。”
“许宴啊,你还是不了解小柚,她哪能那么甘心跟你去京北。”张妈人老了,声音也变得苍老——
“她根扎在这儿了,走不出去的。”
许柚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直到里面的叮铃哐啷的声音消失,张妈叮嘱了句许宴早点睡觉别老晚还开会,踢踏着拖鞋回房睡觉的年迈脚步声远去,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舍得进来了?”许宴靠在吧台边闲哉哉说了句。
“……”
窗户纸都捅破了,许柚还要装一下,“门口风大,凉快,就多待了会儿。”
许宴挑眉,也不拆穿。
他今天难得有点时间,正好跟许柚好好谈谈转学的事情,于是大剌剌地往沙发一靠,“过来,聊聊。”
许柚自知这是躲不过去了,放下书包,走到客厅另一边把憨居居抱着怀里摸了几下,才坐在许宴对面。
“我知道哥你想聊什么,转学是吧?”
许柚垂着头,头顶的发旋黑黑小小一个,看上去乖巧听话。她抬眼,眼神比从前每一回都要清亮、坚定,“我不转学。”
许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从桌上拿过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衔着,整个人忽然显得有些落寞。
他低头,敛睫,“为什么?”
为什么都不愿意在他身边,早亡的爸妈是这样,那个人是这样,现在唯一的亲妹妹也是这样。
他什么靠近不得的瘟疫吗?
许宴自嘲地勾了勾唇,眼底露出一点颓丧,转瞬又很好地藏了起来。他又变成平常的混不吝模样,两条修长胳膊往沙发上一搭,吊儿郎当道,“给我一个原因,我听听看。”
许柚先是一怔,而后是狂喜。
她不敢相信许宴这么难说服还难缠的人,竟然真的松口了?
“哥,你这算不算松口啊?”她讨好地端起茶几上的果盘,殷勤装乖地拿出几个葡萄,很会来事儿,“哥哥你吃,都是洗好了的,很干净。”
许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老人家亲自洗给他吃的。
“不吃,放那儿,你少来跟你哥玩贿赂这一套。”
许宴冷淡地撇她一眼,“我只是让你说说你的想法,可没答应一定不给你转学。你这想法要是能说服我,没准我一高兴就准了,要是不能说服我,你趁早捣拾捣拾跟我去京北。”
许柚放下果盘,拿了一颗葡萄塞自己嘴里。
咬开的那瞬,饱满的汁水爆裂,甜滋滋的充满味蕾,许柚看着许宴稍显疲倦的眉眼,竟然从里尝出了一丝涩与苦来。
“哥。”
她又拿了颗葡萄,没有吃,而是举在指间,“我刚刚问你吃不吃葡萄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我还和小时候那样,喜欢耍小聪明,用张妈洗的葡萄来哄你?因为在你印象里,我并不是会主动紫葡萄的那种小孩儿,我应该是跟以前一样,窝在沙发里,然后跟张妈撒娇要她洗葡萄给我吃。”
“但是,”许柚说,“这次葡萄是我自己洗的,你回来的这些天里包括你没回来之前,很多次苹果、葡萄、草莓或是其他都是我洗的。”
她拿起一颗最大最甜的葡萄,放在许宴手里。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许柚陈述一个很残忍的现实,“没有人会永远长不大,总有人先一步离开,就像爸妈那样,我不可能、更不能永远做小孩子。”
人也不可能永远长不大。
许宴是小时候给她遮风挡雨的哥哥,长大也是她的哥哥,但不可能一辈子都给她遮风挡雨。
“所以哥,”许柚认真问,“我能留在淮城吗?”
许宴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靠在沙发上,无甚表情下的一颗心,其实并不平静。
他听许柚说话,脑海里却不直觉浮现出另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那个女孩儿也是问他能不能,他说不能。后来发生的事情全部脱轨,她决绝的要离开,几乎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性差点崩了弦。
所以现在,面对自己的妹妹问他能不能时,他就像有了后遗症一般,那句“不能”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沉默良久,许宴才问:“你真的想留在淮城?”
“是,我是真的很想留在淮城。”
这座城市发生了很多事情,车祸、父母去世、心理障碍、自杀、医院抢救。
还有宋祈年。
每一桩都让许柚无法真的离开这座城市,她的双脚就扎在土里,这里有太多她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许宴看着她,眼眸深邃,“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成,你跟我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许柚直觉这应该是个不好完成的约定。
她哥就是这样,看着笑脸盈盈和和气气,其实冷情冷性,比起凉薄和理智不差宋祈年多少。
以前初高中那会儿,许宴玩世不恭,交过不少真真假假的女朋友。
有一回,一个女孩儿误会了许柚是许宴新交的女朋友,愠怒难过地质问他,“她是谁?”
许宴眼尾带笑,“你觉得呢。”
女孩儿哭哭啼啼地扯他袖子,委屈地红着眼,“许宴,我对你还不好吗?她们都想管着你去了哪里、是跟谁一起,我从来不过问!我很乖的,还那么听话,你别跟其他女孩儿走的那么近好不好,我会难过的。”
“难过啊?”许宴轻笑一声,“那我真是个混蛋,让你那么难过。”
他脸色倏地冷下来,“分了你就不难过了。”
女孩儿震惊在原地,哭红了一双眼都没换来许宴的一次回头。
像这样的事情后来许柚不止看过一次,她私底下不是没指责过哥哥,说这样不对,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了绝对会有报应的,天道有轮回。
许宴从不放在心里。
因为他就是这个一个理智到极点的人,能随时随地的抽身,无论何时都是一个最清醒的旁观者。
他那刁钻漠然的清醒,许柚也不例外。
于是她听见许宴平静地用“明天吃什么菜”一样的语气说:“我听吴叔说了,还有些时候就是A9联盟,你要是在A9这场考试里考进全班前十五,全校前两百的名次,我就答应不给你转学。”
许柚终于明白许宴刚刚为什么那么的云淡风轻,谈而不厌。
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
许柚永远都不可能考进全班前十五,更不可能在A9考试里考进全校前二百。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中考状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