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奴到了床边, 对着帘子里的太上皇说道:“太上皇, 该用晚膳了。”
然而太上皇已经没有办法回应,只是将一双浑浊如死鱼眼睛的双眼, 朝帘子看去。
入帘, 先是蛮奴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挑动着帘子,也挑动了太上皇的心。
蛮奴凑近太上皇,将他的头用枕头垫起。
然后坐下, 一口一口喂着太上皇吃饭。
太上皇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吃着,眼睛一直盯着蛮奴的脸。他已经禁欲许久,因为身体原因, 也不可能再召唤人到身前伺候。
然而他对别人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唯有蛮奴, 这个在他身边跟了三五年的太监, 总是能让他想入非非。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一个苍老的男人,是配不上这样如皎月的人的,即便他是个阉人、是个奴隶。
正因为年岁的差距,太上皇的心里就有了些极端的想法。
他用力地伸手,抚摸上蛮奴滑嫩的手臂。
蛮奴的喂饭的动作一顿,随即将太上皇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继续喂饭。
伺候太上皇吃过饭后,蛮奴又拿出了方士给的药丸,端了差点来侍奉周帝服下。
吃下一丸丹药后,心理作用驱使下,周帝觉得自己瞬间健康了不少。
过不了一会儿,他便张口对蛮奴问道:“若我死了,你愿不愿意陪葬?”
他的眼睛暴露了他的贪婪,丑陋的表情加上他此时丑陋的模样,十分的不堪入目。
蛮奴闻言,睫毛颤了颤:“太上皇累了,休息吧。蛮奴伺候您睡觉。”
说着,蛮奴就要抽掉垫着他脖子的枕头。
太上皇用力握住蛮奴的手,然而在他看来的用力,对于蛮奴来说,只能算是轻轻的。
太上皇颤抖着手,问他:“你......你不愿意?”
蛮奴没有说话,根本就没有回答太上皇的问题。
“你如今嫌弃我老了,丑了?”
蛮奴闻言,心中冷笑。
老了?丑了?他从一开始,根本也没有资格选。
他其实一点都不怕死,他不怕太上皇死后赐他一条白绫,然而他是真的很不想跟这个男人共葬一个坟墓。
“我告诉你,我死了,你就不要想着别人了,没有人会要你,我不允许!咳咳!”太上皇喘着大气说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咳咳......碰你!”
这会儿太上皇说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似乎想象到了有人抢走蛮奴的画面,因此面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还有白色的唾沫从嘴边流下。
蛮奴只是轻蔑地看着躺在床上无法自理的太上皇,然后轻轻地将帘子盖上......
秋初,南方粮食欠收,百姓发起叛乱,然而因为没有组织没有纪律,才攻陷两座城池之后,就很快被平定下来。
□□发生之时,新帝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
也正在□□的消息传来的第三天,太上皇驾崩。国丧开始,新帝考虑到国库的情况,节俭开支并没有大办丧礼,只是走了一下程序。
国内之前大乱过一场,导致整个周国流失了大量人才,原本今年新帝上任要开恩科。
然而因为太上皇去世,所以新帝愿意自服丧一年,来年科举照常举行。
另外不止南方,各地重新派遣将领练兵,招募士兵就表示国内需要的支出就更多了。
好在西北在今夏的时候已经平定,为了保险起见,新帝只是抽调了一部分兵力回来,将自己的堂弟秦越封为了晋王,暂时驻守西北。
云舒这会儿虽然算不上一人之下,但是权力比早前的时候多了更多,而且周帝颇为信任,所以总有许多人肯奉承。
可是俗话又说,能者多劳,工资高了,工作也就越忙了。
新帝不是去世了的太上皇,他励精图治,很是反感朝堂中的奢靡风气,因此以前那些对于政治应付了事的人,是入不了周帝的眼的,曾经很擅长琴棋书画的男子,新帝更是看了都觉得讨厌,觉得他们一派女人模样,直接将这些人给边缘化了。
对于新帝来说,哪怕是曾经的政敌他也可以用人不疑,然而那些纨绔之类,他却是难以忍受的。
或许是因为当初被逼难逃,就是因为先帝不曾好好处理政治,导致想要治理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又或许是因为如今的太子殿下染就了不好的风气,身为父亲的新帝想要以身作则,因此才对那些奢靡之气过分厌恶。
这日云舒被叫过去商量事情,就是关于国内容易出现□□的事件应该如何平定的问题。
云舒提出来的建议依旧被秦承业所采纳,一是国内□□大多因为百姓穷苦吃不起饭所致,另外如果为了生计忙碌那正常来说是不会叛乱的,因为正经事儿还没有完成,怎么会有功夫做叛乱的事情呢?
为什么大多时候是秋后起义,一是因为粮食收割完了有打仗的资本,另外一点,地方刺头太多,过了秋就闲下来了,容易干点儿叛逆的事情。
毕竟古代不像现代,就业岗位众多,待业的人十分稀少,只有谈不拢的工资和不愿意去干的工作,否则工作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要找反抗朝廷政权的主要矛盾,那就是阶级压迫、就业单一,即便三百六十行,然而却有贵贱之分,大部分人仍旧是从事农业,并且朝内重文,文人之类,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从事什么商业的。
云舒建议是首先平定民心,有什么地方穷苦,地方官员压迫着百姓又隐瞒不上报的,需要中央派可靠的人下去督察。
另外一点,练兵是目前比较好的办法,招募士兵,把刺儿头抓进来训练打仗,给他们洗脑爱国心,这样一来,就能够缓解部分地区想要叛乱的人。
自然,这不过是防止百姓叛乱的做法,还有地方官员眼红北方的,那么就仍旧是派人下去。
给那些贪官污吏以惩罚,并且监督地方,使得他们不敢叛乱。即便有,那么及时发现的话也能够马上平定。
这日商量完国事,云舒就回了家中。
晚饭用完,在家休闲,因为明年二月又要到会试了,因此顾腾霄跟周幻海他们都在抓紧时间学习。
周幻海到晚间的时候就回家去了,姐姐生的小男孩已经一岁多了,最近断奶在吃辅食,姐姐可以稍微放手让下人们来照顾小孩儿了,夫妻二人的时间也就逐渐多了起来。
自然云舒那宠妻的姐夫是不肯放过二人相处的机会的,因此云舒他们家一到饭点,便是林氏留饭他也不愿意在顾家久待,一溜烟儿就回去了。
这边顾腾霄是住在顾家的,因此晚间会来云舒这边学习,有时候云安也会在,顾腾霄一有问题,两个进士出身的官员就能够给他轮流回答。
云舒白天的工作比较累,一般是云安也回答不了的问题才会来找云舒,但是云安已经入朝,在翰林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跟着难逃,经历了很多,看问题的方式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他不会处理的问题其实已经很少了,云舒晚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休闲。
※
夜里,皇宫内部,到了晚上二更天,新帝还在处理政事,忙到一月踏足后宫的日子不超过五天。
“皇上,秋深了,皇后娘娘亲自下厨做的杏仁粥,滋润身体的,您尝尝么?”
李承业听闻是妻子亲自做的食物,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说道:“端上来吧。”
纪公公应了,于是杏仁粥端了上来。
周帝吃了两口,暖暖的汤粥入肚,身体舒缓了不少。
周帝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蛮奴那边的事情,都安排了吗?”
纪公公就躬身在周帝旁边等着传唤伺候,见周帝问,立马就回话了:“回皇上,他今儿下午就出了宫了,这会儿估计早出城了。”
周帝点点头,就没有再说话了。
纪公公有些不解地问道:“陛下,太上皇当初有言吩咐过您,说是先去之后要让蛮奴殉葬的。他不过是一个奴才,陛下何苦要放了他呢?”
一小碗的杏仁粥,喝了几口就没了,周帝吃完之后,就拿帕子擦了嘴。
“他到底帮了我许多,父皇下的决策,当初都是他第一时间传信给我的,这会儿我掌权了,无法厚待已经惭愧,再要了他的性命,那朕一届天子,岂不是要做不仁不义之徒?
况且,父皇生前就是被美色耽误,美人无数。死后也该清心寡欲一些了,他一生求道宠信方士,却戒不掉□□,想必没有成仙,就是被美色所误,我做这些事儿,也不是不孝。”
李承业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能够让人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出来,他内心实在还是怨恨自己的父亲的。
违背先皇的遗嘱,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对父亲的反抗。
第112章
二皇子出了京都, 太上皇崩逝。
太上皇的丧礼还没有办完,皇太后就莫名崩逝。
连带皇太后的母家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在稳定了人心之后,新帝在京都的敌人已经没有办法掀起风浪, 今年冬季一到, 太上皇的丧礼之后,马上就举办了皇太后的丧礼, 虽然是皇太后, 然而丧礼却寒碜到惨不忍睹。
太上皇最后得了一个周僖宗的谥号, 无能玩乐, 又无大过错。
虽然曾被北方逼逃, 然而江山还是勉强守住了。又是将难题留给了后一代,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好的谥号。
先帝晚年一直在避免的就自己被安上这样的谥号,然而天意弄人, 他最终还是这个谥号。
云舒在听到皇太后暴毙的事情之后, 才总算看清了新帝的面目。原来他不是什么温润的小猫,他不止是仁厚、重德行的皇帝,还是一条无法被人触碰逆鳞的真龙。
虽然手段残酷,手上沾满无数鲜血, 然而皇帝就是皇帝,无上的尊主。
这一刻起,云舒承认自己确实有想要臣服的感觉。
人都有志,他真正的意识到, 新帝将是他实现志向的一个推手。
皇太后暴毙之后,新帝又在朝中维持着旧贵族与文人之间的平衡, 三角关系最为牢固, 因此他能够在双方中获利。
然而目前朝内还面临着国库亏虚, 以及人才缺失的问题。
因此国丧一年之后,不但会继续科举,之后还会开一届恩科。
新帝上位将整个□□面稳定,这一年的年味儿也比往年都要热闹一些。云舒看着街上一派景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内心愉悦可能看什么都是好的吧。
云舒跟母亲还有妹妹正坐在一辆车上回来,原本家里有两辆车马,平时男丁女眷是分开坐的,今日不凑巧,要赴宴的时候正好家里一辆车坏了,于是就在一起来回了。
将帘子放下后,就听见母亲在那里催妹妹的婚事。
“人家是吏部侍郎的儿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考上进士了,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家资不错,对你还十分满意。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哥哥现在也是侍郎了,咱们家的姑娘给了他,那就是门当户对。你都已经十八了,将来难道真的要做大姑娘去啊?”
顾淼不知道是真的看不上,还是装作看不上那吏部侍郎的儿子,心气儿高地说道:“一个进士算得了什么?哥哥等了三年,有太子提拔,五六年才爬上去有了个三品官,他性格那么木讷,想必十年也到不了哥哥的位置。”
林氏将脸拉下来,气道:“那你还要如何?我让你去当宫里的娘娘好不好?还是你要去做个什么王妃?!你就想得美吧你!”
顾淼闻言,也知道林氏恼了,然而她还是在那里笑着说道:“好啊,你如果真有这个本事让我做个什么娘娘、王妃,我就去做,只怕母亲没有这个本事。”
林氏见女儿这样笑嘻嘻的不拿婚姻当回事儿,将气撒到了云舒的头上:“舒哥儿,你也不管管你妹妹,瞧瞧她说的什么话,越来越没有王法了!你自己婚事耽误了两年,你不着急也就罢了,你妹妹的婚事,你倒是管管啊!”
云舒呆呆地坐在那里,心想全家上下母亲跟姐姐都管不了妹妹,他能奈何呢?
况且,婚姻之事他也支持妹妹的想法,如今他的官职也算不错了,纵然妹妹成了大姑娘,二十三四岁再成亲,也不会没人要,他怕什么呢?
云舒知道接下来如果不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他就要被殃及池鱼了,于是赶紧换了话题,问道:“不是说表弟中了秀才么,虽然没中乡试,从叔叔的来信看来,是想要他来京都历练历练的意思,过了年就叫人去送信,让云佩过来咱们这里住一段时间怎么样?”իᒝȿӯ
林氏闻言,看透了云舒的想法,遂有些没好气儿看了云舒一眼。
“你有这个想法也好,只是来年你姐夫还有大侄儿要考试,他过来也不影响吧?”
云舒算了算时间,说道:“信件来回,三月份只怕他如果要来,还不能到的。不会影响。”
林氏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哦,这样的话,你就看着办吧。”
云舒应是,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林氏揪着算账了。
说完话,云舒就瞥见妹妹正在好笑似地看着自己。
云舒无奈的摇头,知道这丫头在幸灾乐祸,然而也不想想,这祸究竟是从哪儿引来的。
年节的时候,姐姐姐夫那里又传来消息,说姐姐又怀孕了。
姐夫十分高兴,然而高兴过后又开始愁闷,想着家里已经两个儿子,再添一个孩子是不是太不是时候了。
然而顾晴已经怀孕,这会儿没有避孕措施,也没有正规的堕胎医院,因此是一定要生了的。
所以周幻海完全没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心思全花在了学习上。
毕竟这会儿他小舅子身居三品,只要他考上了进士,将来的路自然是自己走,然而只要能成绩好到入了翰林,他就能托云舒关照一个好些的职务。
不管如何,当官一年上百两的收入,全家上下糊口总是可以,剩下在家攒点儿家业,三个孩子也就够分了。
云舒倒是没有关心姐夫的钱够不够分,因为就算姐夫什么都不干,只要不去乱花,周家的祖产只是让他们一家在京都不那么富裕,养活三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舒担心的是姐姐已经三十了,再生小孩危险的概率会增加,所以时常叮嘱姐夫,多带姐姐到处走走,每月请两次大夫来看看,该吃安胎药的时候也记得吃。
年节依旧是朋友们约着出来玩一趟,今年下了雪,瑞雪兆丰年,大家的心态都是希望接下来周国能够越来越兴旺的。
民族不能够拥有惰性,然而之前南逃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再有一次这样惨痛的教训的话,那便是上天要降下他们大周无法承受的困难了。
年时还有一件小事儿,便是秦越来信,跟他聊了许多西北风光,问他什么时候能有空去看看那样壮阔景色。
云舒想了想,估计这辈子自己就是做京官的料,于是开玩笑似地同秦越说自己也很想去西北,等他六十大寿的时候,去那里过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