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帝回忆起那段时光,脸上流露出慈爱的笑容,慕昉南却只觉得一阵恶寒。
太子被崔皇后叫到身边低声呵斥,可他却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和交谈。
那神情,他从未见父皇对他有过。
而武成帝提到的慕昉南的调皮事迹每一件都是太子想都不敢想的。从小到大,他与父皇见面次数少之又少。
许卿南感受到二人间气氛尴尬,也只能露出恬静的笑容认真倾听,武成帝叹气:“没想到一下子就长大了,要娶新妇了。”
他看着这对新人:“你们日后成婚,也要好好地照顾彼此,尤其是你,阿南,有了家室以后就更要放下心里那些小脾气,稳重些。”
武成帝意有所指,慕昉南端正地行礼:“是。”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二人似乎关系很和谐。
“可惜,今日你皇外祖母身体抱恙,你母亲前几天又旧疾复发…不过好在今日还只是定亲,你外祖母说了,大婚当日她是一定会来的。”
慕昉南点点头,武成帝接着叹气:“就是不知道你母亲她…情况如何了。”
许卿南也听说了,似乎就是自那日她们会面后,长宁公主就一直闭门谢客,对外也是说旧疾复发要静养。
她心中有些自责,但也没法见到长宁公主。
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她也想快点知道父亲和长宁公主最后一面说了些什么,只是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
先不提见不见得到她是一回事,能不能问就又是另一回子事,万一长宁公主再受了刺激,那她可真就造了大罪过了。
慕昉南似乎是不喜武成帝提起他母亲,眉头都微皱着:“她来与不来,都无妨。”
“阿南,她是你母亲。”
可她也未把我当做她的孩子。
这话慕昉南只能在心里说说,他沉默片刻,没有再说话。
许卿南也不蠢,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好猜。
一对关系恶劣的亲父子。
许卿南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为什么慕昉南跟所有长辈都关系不太好这个问题上,于是等皇帝走了她就想问问慕昉南,到底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长辈。
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不太礼貌,便打消了念头。
“你想问什么?”少年轻声笑了一下,许卿南下意识侧头:“啊?”
“我说,你刚刚想问什么?”慕昉南又凑近了些,呼吸落在许卿南耳畔。
许卿南脸瞬间红了。
第23章 崔徐初遇小剧场
俊美深情探花郎×张扬直球大小姐
隆德四年的春闱结束放榜之后,照例是要前三甲戴上乌纱帽挂上大红花骑上高头大马游街,可这一回所以风头都被一个人抢走了——探花郎徐容宣。
徐容宣,出身颍河侯府,家父爵位只是个小小的千户侯,好在徐容宣天资聪颖,少时即爱读书,父母也自他幼时便引导他走上参加科举,考取功名的正途。
只不过老天爷不仅给了徐容宣聪慧的脑子,亦给了他一张俊美无双的外表。他身高八尺,面容昳丽,身姿若芝兰玉树,剑眉星目更显英朗。整个人既有柔和之美又融冷峻之意。
也是因为出众的外表,徐容宣收到不少姑娘的追捧,即便只是在颍州这样边缘的郡县也不例外。
可惜徐容宣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男女情爱实在毫无兴趣。
十七岁这年,徐容宣终于来到了天启城参加考试,他不仅是同期中最年轻的考生,自他入城来,他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京中各家女公子很快听闻了此人的存在,徐容宣一时风头无两。因着不能总直呼外男名讳,京中都叫他“徐家子”。
有了这等名气,加上他的才气,前三甲已是板上钉钉的了。这一日,整个天启城都翘首以盼,准备一睹探花郎的容颜。
“女公子,这边请!”凤仙居的二楼是最好的观看举子队伍的地方,而这最好的雅间就成了各家女公子争抢的地方。
只不过,那位既要来,她们也就知道自己没机会抢了。
少女一身织金锦袍配红色马面裙,纤纤玉手一挥,几片金叶子扔进店小二手里:“赏你了。”
“多谢女公子!”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崔茜瑛不耐烦之前识相地离开了。
崔茜瑛何等人也,天启城里最富有的崔国公府的嫡长女。崔家原是“梅兰竹菊”四大家中的菊家定英侯府,后来崔茜瑛的姑姑嫁为皇后,崔家封号就变成了定国公。
崔茜瑛的父亲是定国公唯一的儿子,而她又是小公爷的大女儿,从小就是百般娇纵着长大的。
她就被这样养出了个张扬的性子,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能花钱解决之类的小事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崔茜瑛生平没什么爱好,也就是喜欢看些美人美男,她听闻传说中的探花郎徐容宣堪称第一美男,心里好奇得很,定是要来一睹风采的。
等了许久,那举子队伍终于从皇城走到了这边的街道,崔茜瑛倚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精致的糕点,愣愣地看向远方。
怎么还不来……她都不想等了。
耳边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崔茜瑛支棱起来探头望去,只这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徐容宣少见阳光,整个人都白得皙亮,帽上别着一朵半开的红色牡丹,竟也不及他的五官眉眼夺目。
四周的姑娘给他疯狂扔花,朝廷似乎早就预见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侧守着的卫兵负责去制止一些过激举动。
徐容宣表情有些淡漠的疏离,并没有对周围人的欢呼做出回应。
眼看着人要到凤仙居前,崔茜瑛不知着了什么道,忽然大喊了一声徐容宣的名字。
徐容宣蓦然抬头,最正中雅间的姑娘冲他笑着,随即扔出了一个东西:“徐容宣,接着!”
他下意识的接住,那是……一个织金的小绣球,上面绣着的似乎是,菊花图纹。
这东西徐容宣第一次见,其他女公子可不陌生,这是崔府那位女娘子特有的,当年皇后娘娘亲赏,为的就是有一天让崔茜瑛能挑选到如意郎君。
而今姑娘们算是明白了,这探花郎是被崔茜瑛看上了。
徐容宣愣了一下,看向崔茜瑛。
那女娘笑得有些过分灿烂,徐容宣心都像被烫了一下,有种奇妙的感觉。
队伍继续往外走,鬼使神差的,徐容宣留下了这个绣球。
当晚,宫中皇帝亲设宴席为考生庆贺,徐容宣不善饮酒,浅酌两杯便告退了。
待到了无人之地,徐容宣才敢拿出怀里的绣球。
那女娘是谁呢,为何要给他抛绣球,难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仔细看了一会,发现绣球上似乎有绣名字:
“茜…瑛?”
崔茜瑛特地又进了宫一趟,她本来小时候也是长居宫中,自然是如鱼得水地摸到了他们宴会的地方。
她就是要来看看,那徐家子接了她的绣球会怎么做。
看着前面安静端详绣球的少年,崔茜瑛“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惊动了徐容宣,他见到来人,有些局促地起身。
“女公子是……?”
没想到崔茜瑛比他自然得多,直接凑到他面前:“不是绣在绣球上了?你没看吗?”
崔茜瑛点点他的脑袋:“好吧,我叫崔茜瑛,记住了吗?不许忘记!”
崔茜瑛笑得两个酒窝非常明显:“徐容宣,你长得好漂亮啊,我好喜欢。”
徐容宣人生中少见地红了脸。
这个女娘,有点怪。
第24章 四公主邀约
慕昉南挑眉:“怎么,不问了?”
他早就看出许卿南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成心想逗逗她。
“我是在想,你究竟和哪位长辈关系能好些。”许卿南话刚出口,又感觉自己有些伤人,暗暗后悔。
慕昉南还真的仔细思考了起来:“好问题,没有。至少在京中应该是没有的。”
许卿南心说自己好歹有个崔叔母,还有个卫叔,等等卫虞能算她长辈吗?兴许算吧。
“没有不也挺好的吗?”慕昉南无所谓地耸肩,“长辈也不一定都是好的。世上人心难测,就连亲人也不例外。”
她看着身旁思绪深沉的少年,他的目光略过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投射到更为遥远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在慕昉南身上看见孤独的情绪,和那一年失去家人的她有些许相似。
礼乐奏起,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这场定亲礼终于结束。
许卿南刚回到房间,甫一推开门便被坐在桌边的卫虞吓了一跳。
“卫叔,我发现你还真是行踪不定,出人意料。”
卫虞提溜着一串葡萄站起来:“郡主要慢慢习惯,小人就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说着他绕着许卿南走了一圈,自顾自地点点头:“郡主今日可是惊艳众人了,不出半日,全城都会知道您就是雪娘子。”
“知便知了,反正我即将成亲的消息也会一并传出去的。”许卿南一副不在意的神情,“难不成我还怕别人惦记?”
卫虞看这丫头嘴也是真不饶人,只能笑笑转而说起了正事:“之前在后巷伏击郡主的那批人,荆白他们查到了,是黑市暗城那边的专职杀手,檀筝用了点小手段让当日留着的活口招了,雇他们的人是礼部侍郎袁衡。”
“怎么又是礼部的人……”许卿南眉头紧蹙,之前的张柯便是礼部员外郎,如今又是侍郎,偏偏她的叔父许江宸就是礼部尚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次不太一样。上次的张柯背属新清流一派,而这个袁衡,他背属的就是定国公府崔氏一派。”卫虞斟酌着言语,“也就是说,他就是直属你叔父的部下。”
毕竟许江宸就是最出名的崔党官员之一,而这个袁衡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许卿南整个人像被什么砸了脑袋一般有些眩晕,只能问他:“那个袁衡,能抓来吗?”
“他不见了。”卫虞叹了口气,“已经派人去找了。”
许卿南真想推开门去面对面质问她的叔父,可卫虞同样看出了她的想法:“郡主三思。”
她摇摇头,起身去了许江宸的书房。
夜色弥漫,但书房里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难道叔父今日早早便睡了?既然如此她只能先回别苑了。刚走出没两步便撞上了崔叔母,叔母看见她一个人在此也有些疑惑:“卿南是要找你叔父吗?”
见许卿南点头,崔梓和叹气道:“不巧了,你叔父半个时辰前刚刚离府,他有急事要出趟远门,三日后才能回来了。”
“出远门?”
许卿南心中怀疑更甚,怎么所有的巧合都撞一起了?这绝不可能。
寻找叔父对峙无果,她只能先回房歇息。
卫虞已经不在房中,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许江宸不在。
桃夭为她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只等她沐浴更衣了。
许卿南泡在热水中缓缓放松着自己,这事看来也急不得。
桃夭在一旁静静地为她添热水,只不过这热雾缭绕也遮不住桃夭眉眼间的笑容。
“你今日和李赋去哪儿了,一整天都不见你?”许卿南勾唇,“还笑得这么开心。”
桃夭努着嘴:“什么也没有,郡主可不要乱想,是那个李赋带着奴婢一块儿在后院山园里射弹弓玩呢。”
“好玩吗?”
桃夭点头如捣蒜:“好玩!”
许卿南挑眉看她:“看来那李赋逗得你很开心嘛,你觉着李赋怎么样?”
“嗯,有点呆,还傻傻的,但是武功很高!”
“哦,那你喜欢他吗?”
桃夭听懂了许卿南的调侃,连忙解释:“郡主你快别乱点鸳鸯谱了,奴婢和李赋是绝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
桃夭想来想去也没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要说她喜欢李赋,似乎也没有。讨厌,也绝不可能。
“反正,就是普普通通的关系!”桃夭狠狠地往浴桶里添水,“郡主就是欺负奴婢嘴笨。”
水花溅了许卿南一脸,她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桃夭这才肯继续好好地服侍自家女公子。不过许卿南其实也是在为桃夭着想,她自己前路都难说是好是坏,谋杀暗害日后说不定都是家常便饭,若是能让桃夭找到个好郎君得以托付,她或许才能放下心来。
转念一想,李赋这小子好像来路不明啊,他还说自己是被卫虞雇来的,看来也不是靠谱的。
算了,想想自己的婚姻,嫁人哪是什么万能之路啊,还是看桃夭自己的心意吧。
桃夭一边给许卿南披衣服一边喃喃道:“桃夭不嫁人,桃夭要一直陪着郡主!”
许卿南笑而不语,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数日后的清晨,许卿南睡梦中被惊醒,桃夭被她忽然坐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郡主…您怎么了?”
“没事。”许卿南深吸一口气,她不知怎么的,居然在梦里梦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她面容清秀,头发散乱着快盖住脸,嘴里还喊着…喊着什么?
许卿南听不清,刚想凑近,对上女人绝望的双眼,她终于听清了女人的喊叫:
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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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为她端来洗漱的用具,“郡主,刚刚二娘子让奴婢跟你说一声,今日在城郊景和庄有个赏景的集会,举办的人特地邀您前往。”
许卿南细眉微蹙:“这天启人怎么这么爱办这些个游玩的集会。”
桃夭知道自己女公子是不爱这些游玩宴饮的,在北境日日天寒地冻的,四野人烟稀少,哪有机会办这种活动。
“天启城四季如春,风景如画,这些个贵族子弟又有钱有闲的,自然是爱办的。”
许卿南叹了口气,如今人家特地邀她过去,她要不去怕是驳了人家面子。
无奈,她只得吃完早膳后稍作打扮准备出门。
临走前,许卿南想起前晚没和卫虞说完的话,她原是想要卫虞替她查查她母族虞家的事情的,但是一时气愤被她忘记了。
她灵机一动,拿起陶埙吹了两声。
她四处张望,终于等到窗棂震动了几下。
可惜来的并不是卫虞,而是那天两个新暗卫之一的白眉少年。
“郡主有何吩咐?”荆白还是照例吹了一下他那缕碎发,许卿南努力回想他的名字,“那个……那个……”
荆白眨眨眼:“郡主直接叫我白眉吧,道上都这么叫。”
“好,白眉,拜托你帮我查点东西。”
“郡主想查什么?”
许卿南深呼吸片刻,悄声道:“查…十七年前被灭门的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