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秋想把前面发的话全撤回了。
【温遇冬】:你放心这是小号,不会有人知道的。
【温遇冬】: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么骂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肯定不会抄袭的。
舒令秋不回了。
李芳华凑过来,“怎么了?阿冬给你发信息?”
“……”
舒令秋也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把手机扔给李芳华,“你自己看吧妈。”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公众人物,居然不管不顾地在网上发这些。”
李芳华看了看刚才的内容,皱眉,平时保养精致的脸上浮现褶皱。
她沉默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叹出口气,“……秋秋,你别把阿冬想得这么坏,他也是爱你才会这样。”
“他心智不成熟,太想保护你了才出此下策,你别生他的气了。”
舒令秋闭了闭眼,“妈。”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了吗?”
李芳华不说话了。
信息栏跳动。
【温珣】: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温珣?
他不是在美国吗?怎么现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信息?
她看到那两个字时大脑嗡了一下,纤指翻飞,起身往外走。
【舒令秋】:方便。
她收到温珣的来电。
“别担心,有我在。”温珣没有用惯常的“喂”来开头,而是这样一句绵长的话。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低低的,嘴唇大概靠话筒很紧。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混着风声,连呼吸都是如此清晰。
以至于在她听来不仅仅是关心安抚,还多了几分旖旎之色。
“我的律师就在身边,你把这件事的前后始末都告诉他,他会帮你解决。”
“……好。”
他顿了几秒,“那你挂了吧。”
“好。”她从耳畔缓缓拿下手机。
人在困境时心是最软的,敏感多思,什么帽子都可以扣上。
当她以为自己只剩下一个人,必须要独当一面时,温珣一句“别慌,有我在”又将她打回原形。
二十多岁的年纪,她的心肠还没有硬到她想象中的地步。
再次交代,前后逻辑理得比先前理得更清晰,温珣的律师在听说过后,很快给出了方案:“舒小姐,建议您现在先报个警,等会我发一封授权委托书给您,您确认无误后签个字,这件事我会帮您妥善处理,请放心。”
“好,谢谢。”
挂断电话,舒令秋按照律师的指示循序渐进。
微博上挂了声明,一瞬间,底下的黑粉少了大半。
她也告知舒景年不必再去浪费资源了。
紊乱的事情好像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得到解决。
舒令秋漫步在花园里,树荫下,有车停歇。
这是一台有些废旧的蓝色摩托车,外表有些旧,座椅上的皮也微微裂开,仿佛一个巨大的伤口。
发布声明和律师函后,她的评论区风评扭转,不少刚刚还一直嚷嚷着要举报她的纷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加油”、“我相信你姐姐”之类的字眼。
风往哪儿吹,草往哪儿倒。
舆论总是善变的。
舒令秋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今晚要不是您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珣轻描淡写:“没事。”
两边有半分钟的沉默。
舒令秋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对了,二叔,你现在还没去美国吗?”
温珣承认,“快了,之前给你打第一通电话时我已经过安检了。”
今晚行程不假,飞机就定在晚上八点。
半个小时前,他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忽然收到许沐安的来电。
许沐安的交代很简略,就一句“她有事”。
现在细细回想,突然觉得自己挺神经病的。
许沐安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连个指代都没有,就一个“她。”
他却一看到便紧张。
明明知道女孩子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再不济温遇冬这个男朋友也不会见死不救。
还是抛下所有的行程连忙为她的事儿奔波。
真好笑。
他明明没资格做这些。
舒令秋的手顿了顿,圆润的脸上晕出一抹淡粉,“啊……那,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温珣实话实说:“来不及。”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舒令秋自责得不行,隔着道屏幕温珣都能听清她此刻的不安。
他安慰道:“没事,反正我本来就不太想去。”
“为什么?”
“人手够了,有许沐安在。”温珣话锋一转,“他挺喜欢出差的。”
“……哦。”
好特殊的癖好。
两边陷入寂静。
电话本该中断,但没有一个人主动掐灭。
于他,最不可能。
他的那边太安静了,静得只听得到蒙蒙的滴水声。
流水滴滴答答地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秋秋。”温珣忽然低唤她的名字,声线深沉,嗓音带着颗粒感。
舒令秋:“嗯,怎么了?”
“遇冬说,周末一起吃顿饭。”
温珣平静道:“他希望我能帮你们和好。”
第17章 Chapter17(修)
Chapter 17
起初温遇冬找他谈及此事时, 温珣还有些讶异。
他没有想到温遇冬会主动找上自己。
温家和很多家庭不同,温国荣和周慈姝思想开放,对于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叛逆行为都有所包容, 温遇冬和父母之间更是毫无间隙,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而温珣和温国荣作为手足, 从小到大很少爆发过争吵。
他的性子永远寡静,和谁也起不了冲突。
按理来说,温遇冬该找的人不是自己, 而是温国荣。
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初入社会的孩子,不知如何将悲剧转告给父母。
作为长辈, 温珣或许可以为他们这段晚期的感情说些什么。
偏偏在温遇冬和她之间, 他无法偏袒任何人。
舒令秋愣了愣,喃喃道:“和好?”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汇,气得笑了两声。
温珣嗯了声, 再次确定。
“那你怎么想的?”舒令秋说,“你要劝我跟他和好吗?”
温珣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须臾, 他拎起食指第二关节抵靠在眼镜下缘,向上顶了顶。
“不会。”
他尽量让这话轻巧些, “我只能为你们提供一个情景, 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谈可以吗?”舒令秋踹掉脚边的石子, 小声嘟哝, “我和他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温珣沉默片刻,“秋秋, 遇冬的脾气你一向是最清楚的。”
舒令秋碎碎念, “即便是被拒绝也还要屡屡尝试……他当年追我的时候, 也是这样。”
“……是。”温珣垂眸,黑色的眼睫投下一层密密的阴影。
她确实最清楚遇冬的性格。
舒令秋叹了口气, “行,二叔我也不让你为难了,周末我会去的,你放心吧。”
“好。”
电话在此中断。
大闸蟹有些冷,李嫂听见她还要吃,又热了热,端出来。
舒景年不放心造谣事件的后续,继续联系先前的律师。
李芳华陪在身边一起吃。
“秋秋,你刚刚在外面是和谁说话呀?”
“你找的律师吗?”
舒令秋想想,“不……也算是吧。”
李芳华挑眉:“什么叫算是?意思不是你找的?”
“是温珣二叔找的。”舒令秋说,“他帮了我很多,我刚才联系的律师也是他提供的。”
李芳华抿唇,没有出声。
静静地望着舒令秋平缓的眉眼,心中的天平滑到了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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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了警,很多事情都可以尽快解决。
COCO对于抄袭的事情是知情的,一开始收到舒令秋的责问她并不放在眼里——对方只是个微博几十万粉丝的小插画师,她可是互联网老人,全网粉丝上千万,能怕她一个小画师不成?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倔,在她微博下闹完了不说,还跑到直播间来闹。
她认为她在直播间都道过歉了,也按照舒令秋所说的要求做了,她居然还要这样过河拆桥,影响她的生意,打她的嘴巴。
一怒之下,便推翻之前的所有说辞,决定好好地给这丫头上上课。
接到警方的询问和律师函时,她懵了下,撕逼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懵掉过后就配合流程走,熟练地主动认错和解,并且在微博和小红书上都给舒令秋道了歉,赔了舒令秋十万。
舒令秋的微博粉丝也在这次的“无妄之灾”中翻了快一倍。
她不仅变成了七十万粉丝的插画博主。
还收获了十万块。
舒令秋对此不胜惶恐,清完粉后,还把这钱捐给了慈善基金机构。
“秋姐,虽然温总平常看起来很冷淡,但关键时候确实贴谱儿。”
“这次的事还好有温总帮忙,不然那个COCO肯定还要说点更难听的话。”
今早订的花十分钟前抵达,肖玉支摘掉浮叶,有条不紊地插花。
送的是山茱萸,松叶,还有剑兰。
花木新鲜,叶片留有淡淡的水气。
舒令秋嗯了声,“确实很感谢二叔。”
“不过,秋姐,我还挺好奇的。”
肖玉支说:“您说温总这么体贴入微,有没有女朋友呢?”
“……”
这个问题可把她问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温珣似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他的条件无可挑剔,觊觎者无数,光是温国荣和周慈姝介绍的女孩子就数不胜数。
但他似乎并没有领情,还因此和温国荣起了冲突。
大概是舒令秋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那时候刚刚高考结束没有作业,一整个假期舒令秋都活在无聊又枯燥的时光。
同学们都在学驾照,温遇冬也是。
他考得急,有时候一学就是一天,所以每次舒令秋到他家找他都踏空。
躺在二楼的客卧里,地上堆着散漫的杂物。
雪白的地毯像摊开的谷物饼,上面夹着乐事原味薯片和东倒西歪的漫画书。
这个房间很干净,是温父温母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锁上门,开始肆无忌惮地吃零食看漫画,要是在自己家李芳华绝对不允许她这么邋遢,只有在温家她才敢如此。
那天,温珣刚从法国回来。
那时的温珣未满而立,但已经创业数年,有了家属于自己的规模不小的公司,并且在南宜市中心也有了自己的独栋别墅。
他忙于工作,而怠于私事。
周慈姝对此很是着急,因此将城南蒋家的女儿介绍给他。
对方家财万贯,和温珣旗鼓相当。
温珣拒绝了。
蒋家小姐舒令秋见过,兰质蕙心,知书达理,脾气也相当的好。
她不知道温珣为什么会拒绝。
她光裸着柔皙的脚小心翼翼地越过包装袋以及漫画书脊,离开地毯,冰凉的感觉瞬间便蹿上大腿,她弯下腰,抑制不住地缩成一团,感觉骨骼都在战栗。
舒令秋打开锁,将脸贴在门框边缘。
荔枝眼圆圆的,透着温暖,惶恐的光。
这道光细微得如同蝴蝶振翅,却还是被温珣捕捉到了。
他扫了眼,定住。
被捉住的小孩立刻关紧了门。
身体失重,后背贴着冰冷的木门,慢慢滑落。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跟倒带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刚才。
温珣的眼锐利薄峭,她不敢再逾矩偷窥。
门关上过后,便是一段冷冷的争执。
——我不愿意,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
——愿望达成之前,我不会接近任何女孩子。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回复的。
如今重读他的话,舒令秋忽然在想他的愿望是什么。
像他这样完美无缺的人,也会有未了的心愿吗?
叮叮叮。
门外铃响,温珣在外等候。
思绪收回,舒令秋收拾好东西便挎上包向外走,“肖肖,你今天也早点下班吧。”
“好的秋姐。”
舒令秋把手抄在卫衣兜里,“走吧二叔。”
“嗯。”
他们进了电梯,然后顺利进入车中。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主动开口。
舒令秋借着系安全带的机会,从侧面偷偷端详他。
无框眼镜后是疏离的眉眼,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
也对。
这点事,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