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寒山目露疑惑。
“徐冰冰突然自爆,据说跟他有点关系。”说完又想到这人十分没趣,都不关注什么八卦,索性闭嘴了,“算了,没事,但我调查过,这姑娘挺踏实的,没什么幺蛾子,真的有靠山,也不会贪图你的名气巴着你,合作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他们也没有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合作罢了。
侍应生过来提醒,说约的客人出电梯了。
梁冬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亲自去迎了。
侍应生推开门的时候,他正好到门口,疲倦的神色收起,满脸堆着微笑,看起来热情礼貌:“林经纪,好久不见了。”
“梁哥好,庄老师好,不好意思叫你们等了,路上有点堵车。”林莎莎热情回应,伸出手去握对方的手。
“没事没事,是我们来早了。”梁冬看向身后的宋情书,“宋老师比屏幕上看还要漂亮啊,骨相是真的好,果然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梁哥好,叫我小书就行。”宋情书微微欠身,进娱乐圈这么久,倒是始终不能适应这种略显浮夸的热情和礼貌。她看向庄寒山,继续欠身,“庄老师。”
林莎莎非常游刃有余地拉扯宋情书跟庄寒山认识:“庄哥,我带我们家书书来追个星,您可千万别见怪。她特别喜欢您的音乐和戏,今天知道要见你,激动了一路呢。”
庄寒山目光落在宋情书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
倒是少有的气质干净,眼神也纯粹,见了人,微微笑着,有些拘谨,但也没有多少胆怯。
只是实在看不出来激动。他见过太过粉丝,知道粉丝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坐。”他没表现得太热情,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他和宋情书一样厌倦这种浮夸的礼貌,显得虚伪。
他喜欢直接一点,真诚一点。
“不用这样,我不在意这些。”这种恭维话听多了也挺没意思。
庄寒山郑重起了身,没什么架子地微微欠身,伸出手,“我比你年纪大,你不介意叫我一声哥就行。”
宋情书也没扭捏,认真叫了声,“庄哥,莎莎姐不是恭维您,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音乐和戏。我上学的时候单曲循环你的《苦海》和《画中游》,后来你拍戏了,我最开始还挺失落,但偶然去电影院看了你的《于无声处》,我就把您所有戏都补了。暑假熬夜看,看完都要抑郁了,你对人物的处理太细节了,后劲太大。”
庄寒山这才微微挑眉,“谢谢。我也看过你的表演,很有灵气。但缺了点经验,胡瑞平下部戏的女主还没定,你要是愿意,我给你搭了线你去试一下戏,他很磨人,但也很会调教你这种天赋型演员。”
宋情书微微张嘴,有些受宠若惊,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回话。
“谢谢庄哥……”
她只下意识道了句谢。
林莎莎却夸张地站起来:“这真是太谢谢庄老师了,胡导的戏不是谁都能试的,她资历还浅,别给您添麻烦才好。”
庄寒山笑了笑,示意大家别拘着了,都坐。
然后才说一句:“牵个线而已,能不能试上还得看她自己,能试上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庄寒山引荐的含金量可太大了,林莎莎再次道谢。
她圈子里待久了,比宋情书了解庄寒山和梁冬的为人,庄寒山出了名的傲气,看起来平易近人,但骨子里很清高孤傲,看不上很多浮躁的风气。
见面就说了两句话,就能送这么大一个人情,实在很罕见。
所以林莎莎也忍不住警惕了一下,生怕对方抛个这么诱惑的饵是因为想谋求更过分的东西。
但聊了一个半小时,都是在聊戏剧和吃的,庄寒山和宋情书竟然还是校友,爱好也近似。
只最后梁冬估摸着庄寒山的态度,把话题拉了回来:“恋综如果小书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找人拟个合同出来,我看你和我们庄哥也挺聊得来的,节目里就正常相处就行,也不用假扮暧昧,咱们庄哥不是那种黏糊的性格,而且真的太暧昧对女方来说更吃亏,就当交个朋友,庄哥嘴巴有时候不饶人,性格也有点直,你自己心里有个数,不是真的讨厌你,别放在心上。到时候现成的矛盾点,就说性格不合,咱们体体面面地分开,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林莎莎看对方态度挺诚恳,忍不住看了宋情书一眼,使眼色。
宋情书来之前还挺忐忑,她不知道庄寒山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聊了这么久,也挺投缘,于是点了下头。
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餐厅门口,饭局结束后林莎莎才知道周总来了,死活不愿意跟着,只是把口罩帽子墨镜给她戴好,微笑着说再见:“拜拜,你自己去吧,我看见你哥我腿肚子就直抽筋,而且他这么大一个总,怎么天天围在你身边,连你见个同行都要亲自来接,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吗?”
宋情书苦笑:“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护上了。”林莎莎没好气,“你看谁都是好人,看周祁砚跟看菩萨一样。”
徐泽上来接她,宋情书匆匆下了楼,她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周祁砚坐在后车座办公,看见她过来,微微侧头看她一眼,轻敲座椅:“上车。”
旁边放着几个纸袋,里头是颜色各异的马卡龙和甜甜圈。
宋情书乖乖坐好,叫了声:“哥。”
周祁砚把纸袋塞进她怀里,“怕你出来聚餐吃不饱,买完才想起来你还在减肥,随便吃两口吧。”
宋情书对甜食没有抵抗力,两眼都放光了,但还是推了回去,她顶多尝一下。
“那就浪费了,还是给别人吧。”
周祁砚一边敲笔记本一边淡声回应了一句:“剩下的留给我,吃吧。”
宋情书张了张嘴,突然之间就结巴了:“啊……那个,这个……”
虽然以前他没少吃她剩下的东西,但现在不合适吧。
周祁砚手指悬空,目光从她屏幕上移开,看她一眼,却是问了句不相干的:“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宋情书乖巧回答,“我没想到我跟庄哥竟然是校友,他私下里还挺随和的,就是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我手心都出汗了,他说我们不用假装暧昧,就正常交朋友的分寸‘恋爱’就好了,跟演戏也差不多。”
周祁砚听着她叫“庄哥”,莫名有点不愉快,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八叭伞令七弃呜伞流眉眼微微压下来。
但宋情书心情正好,丝毫没察觉到他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兀自说着:“哥,说起来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戏里也没有,有点紧张。”
她第一部 戏是偏悬疑的片,之后找她的,大部分都是看中她身上乖巧得过分所以显得邪的气质,都是那种表面天使背地里或疯批或恶毒或病娇的反派角色。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周祁砚垂眸,手指伸进纸袋里,拎出来那盒马卡龙,指尖捏起一块儿草绿色的塞进她嘴里,“离远点。”
宋情书从小就懒散,吃东西磨磨唧唧,以前周祁砚也没少递东西给她吃,她下意识张嘴,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没想到咬到他手指,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才蜷了下手指,倒是比她先说了句:“抱歉。”
好像也意识到了冒犯。
或许是莎莎姐和小段不停提醒他不对劲,宋情书突然之间也觉得有些别扭。
他对她有时候有分寸感得过分,有时候又似乎过于越界。
宋情书呼吸都有些发紧,最后只说了句:“你是怕我跟圈里人谈恋爱吗。”
周祁砚心绪烦乱,胡乱“嗯”了声。
“不会的,有你和宋嘉澜在,我挑男人眼光可高了。”她故作轻松地说了句。
周祁砚抬眸看她一眼,情绪依旧不佳。
宋情书捏了个马卡龙,礼尚往来喂他吃:“干嘛不开心嘛,吃点甜的?”
车子避让违章超车的跑车,方向盘猛打,宋情书本就弯折身子,突然惯性往前扑,周祁砚抬手去扶,但没扶住,宋情书被抱了个满怀,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木质香,后调冷冽,但他身上却很温暖。
他的手掐住她的腰,掌心烫得她惊颤。
短暂的一瞬间,她匆匆起身。
前排司机慌忙说着抱歉,简短解释了一下缘由,把宋情书的抱歉也噎了回去。
好想去死一下。
宋情书还没从懵逼中醒过神,周祁砚弯腰把她安全带系上了。
“哥……”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我好像把你衣服弄脏了。”
甜品弄他身上了。
周祁砚隐忍情绪:“没事。”
看她紧张,他又说了句,“车上有备用的西装。”
“那待会儿你脱下来我帮你送去洗吧。”
“不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
他声调冷淡,说话也简短,看起来很不想理她,她忍不住有些沮丧,“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周祁砚有些无奈,比了个“嘘”的手势,“安静会儿,我这会儿头很痛。”
“对不起……”
虽然很不想烦他,但她又有点担心,于是扭过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周祁砚半阖闭双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关切。
第011章
车子开往一条窄巷,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愈往里去,愈显得萧条,透着点人迹罕至的萧索。
是条单向街,街尾一处庭院,铁质的栅栏门有些显旧了,锈迹斑斑,进了院子,两侧大片的月季花,绕过喷泉,一座三层的小洋楼矗立在那里,规规整整的建筑,风格不中不洋,但仔细才能看出那么一点秀气精致。
不过在进大门前,没人能想到这里会藏着这么一座小楼。
早秋,暑热未褪,情书今天穿着一条湖绿色的裙子,踩着细高跟,周祁砚替她开了车门,伸出胳膊,宋情书乖巧挽上去。
宋情书没再问他要去干嘛。因为她看到了别墅门口的牌匾:一家心理咨询室。
起名有够随便的。
“咨询师是我朋友,随便聊聊,不要紧张。”
宋情书其实是有些抗拒的,但不想他担心,最后还是点了头。
别墅的门大开,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周祁砚兀自安排她坐下,也没叫人,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温水给她。
没多会儿,旋转楼梯上下来一个男人,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对非工作时间来骚扰的不速之客翻了个白眼,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宋情书:“妹妹,年纪轻轻大好年华的,怎么就跟了周祁砚这个斯文败类,你遇人不淑啊。”
周祁砚抬眸,眼神冷淡,眉心微蹙,略带警告地说了句:“我妹妹。”
梁致远闻言挑了下眉:“哦,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不可能有这么乖巧的妹妹。”
宋情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问诊结束后,梁致远在院子里又拿手肘戳了一下周祁砚:“真你妹啊?你看她的眼神不清白。”
周祁砚深呼吸,瞥他一眼:“扯淡。”
梁致远笑了笑,“你其实知道吧,她的心结是你。”
医生要严格保守病人的隐私,但他问过宋情书,她并不介意他知道。
周祁砚很淡地应了声:“嗯。”
因为知道,所以愧疚。
-
十三岁时候的变故,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必然。
外婆去世,母亲失踪,家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存折,和一沓零碎现金。
其实从看到那些钱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回不来了。
一周后警察果然上门,要他去领父母的骨灰。
他母亲秦茹月和江勇同归于尽了,或许是觉得,只有江勇死了,儿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他表情始终麻木,下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看到宋情书,她头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但伤口还挺长,触目惊心,这会儿缠了一圈绷带,那双眼里都是害怕和悲伤。
穿着制服的警察让她害怕,但她还是努力伸出手抓了他一下:“哥哥……”
周祁砚扭头冲她笑了下,或许是想要安慰她,又或者是因为从她那里得到了安慰。
他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没事。”
他一个未成年,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了,社区的人上门帮他,热心的大婶掬了一把泪:“造孽啊。”
存折里只有一千四百块钱,零碎的现金大概有三百一十二。
那一年衍城的物价还不高,但总计一千七百块,甚至不够下个季度的房租。
但他还是花了七十块钱买了一个发卡,打算作为临别礼物送给宋情书。
社区的人说,会联系福利院接收他,他没有异议,相比于流浪或者自力更生,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他还可以继续上学。
但之后的消息一直不太乐观,福利院本就超额运转,根本接收不了,社区和警察在协调更远一点的福利院,但得到的反馈依旧是需要时间。
马上要开学了,社区派了人来慰问,打算照看他先继续学业,但谁照顾他呢?学费从哪里来,生活费该怎么解决?
没有人知道。
他自己更不知道。
他的前路是宋情书哭出来的,宋家算得上很殷实的家庭,那时候夫妇两个都是大学老师,但也不是可以多负担一个孩子的富裕。
虽然归根究底是宋叔叔和宋阿姨仁慈悲悯,但他一直知道,宋情书才是那个契机。
只是那时他年纪也不大,所以并未看出她那悲伤的眼底,暗藏的惊恐是因为什么。
她那么执着地想要帮他,除了喜爱,大概还有愧疚。
她亲眼目睹了他和江勇打斗的全过程,他因为多次拦截江勇而受了很重的伤。
因为伤重,他母亲绝望。
再之后他母亲和父亲就同归于尽了。
她在愧疚自己没能保护他,还害他没有家了。
那不是她的错,可年幼的她大概无法自我开解,而大人们并没有及时发现。
……
“哥哥……”黑暗里,宋情书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柔软的脑袋歪在他的脖颈,呼吸喷撒在他颈间,她说,“我好害怕。”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将她脑袋按在怀里,“别怕。”
宋情书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紧紧抱着他,惊雷炸响,闪电刺破夜空,她的脸色苍白,浑身都是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周祁砚低头,愧疚和心疼充斥胸腔,他吻住她的唇,渡了半口气给她。
“书书。”他低声叫她的名字。
她的呼吸急促,喘息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明显,她祈求:“哥你能不能抱紧我。”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