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朝影疏在北凉被人陷害惹上了陆长枢,被迫仓皇逃往天琅,逯影麟便暗中护送她了一路,在天琅滞留了几日确认了她安全后才返回北凉,也替她阻挡了几次陆长枢,直到逯影麟的计划出现了那么一丝漏洞,才会让陆长枢在望江楼趁虚而入。
逯影麟见朝影疏不语,继续说,“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为什么突然要来英雄大会?”
朝影疏不解地说,“为什么会这么说?”
逯影麟忍俊不禁,“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参加英雄大会?这次济慈方丈将会为十位后起之秀开放大悲寺的藏经阁。里面收录了不少佛法佛律、武功秘籍,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英雄大会来这么多人的原因。”
朝影疏看了看四周,悄声说,“可有梵天真诀?”
逯影麟点了点头,“有,梵天真诀可是大悲寺的镇寺之宝,不过就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不知你找那个做什么?”
“秘密。”朝影疏卖了个关子,眯眼一笑,“等我拿到了再告诉你。”
逯影麟说,“好,时间不早了,先进去休息吧。”
朝影疏推开了房门,就看到李碧月兴致缺缺地趴在院内的石桌上,后者见到她回来了,迅速起身,“阿疏小师父,我已经走了一个小周天了,所以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先回房间,我过会去找你。”说完,朝影疏便打开自己的房门将手上的东西放了进去。
李碧月在床榻上盘膝而坐,根据朝影疏的提示不断地游走着内息,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朝影疏起身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吃饭,李稜的饭菜都已经热了两次了。”
李碧月抻了个懒腰,起身活动了一番,她见朝影疏要走便出声挽留道:“阿疏,吃完饭再走吧。”
朝影疏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朝影疏关上房门,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虽说已经回温了,但山上夜间的温度比平常还要冷上几分,微凉的空气中夹杂着远处清甜的杏花香,一些零落的花瓣顺着风飘进了朝影疏的房间里。
朝影疏推门而入,内室明晃晃的烛光让她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她从腰包内摸出一柄小银刀缓缓地往里走去。
内室惬意的人影光明正大地映在屏风上,一阵浑厚的钟声突然响起,把朝影疏吓了一跳,她站在屏风的边缘看着上面的人影动了动,两条长腿伸了开来,随后翻身而起,带着睡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朝影疏收回了银刀转身绕进了屏风内,她放在桌子上的点心被吃了一半,挑战帖也被摊开随意地扔在了一旁。
江衍上前将朝影疏抱在了怀中,调笑道:“一个多月没见,想我没?”
朝影疏顺手拿了块点心塞到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点心好吃吗?”
江衍睡眼朦胧地蹭了蹭朝影疏的侧脸,“好吃,你买的怎么不好吃?快说想我没,我不信你一点都没想我。”
朝影疏拿了块点心塞到了江衍嘴里,转身面对着他说,“想了,就一点点。这点心是我哥拿来的,不是我买的,还好吃吗?”
“好吃。”江衍把朝影疏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你老老实实的,让我再抱一会,我可想了,比你的一点点要多得多。”
朝影疏回抱住江衍,“你瘦了。”
江衍说,“如果我说想你想的,你会不会信?”
朝影疏轻轻地拍着江衍的后背,她此时觉得后者像个小孩一样,她难得放柔了声音,轻声哄道:“我当然信了。”
江衍吻了吻朝影疏的额头,颤声说,“我错了,那日不该对你乱发脾气的。”
朝影疏一愣,她微微摇了摇头,分开的这段时间她也想了很多,是她太偏激了,江衍背负的东西不比她自己少,而他却肆无忌惮地冲过一切来握住她的手,要是朝影疏再有理由退缩,那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所以不管未来如何,他们可以一起去面对,真的比独自一人好太多了,都已经如此了,朝影疏便不再去过多的奢求了,毕竟她很喜欢江衍,喜欢到想到他心里涌出的便是一种名为狂喜的感觉,无法抑制。
单凭这一点便超过了一切。
从今往后她便不再陷入迷途,因为拉着他的手就能走到有光的地方。
两人不知相拥了多久,朝影疏都感到了一丝倦意,突然一阵咕噜声将她的睡意打得无影无踪,江衍率先放开了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朝影疏忍俊不禁,“想吃什么?这边离海远一点,但是有一家石锅鱼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江衍捏住了朝影疏的脸颊,“不准笑,你没有肚子饿的时候吗?”
朝影疏笑着躲开,拿起江衍遗落在一旁的披风,“走吧,晚上风大,穿好。”
两人做贼一般地遛出了大悲寺,岭南山脉脚下便是闽南城,此时正是繁华热闹的时候,再晚些时候便到了家家户户宵禁的时候,街上除了花楼便是酒家还点着蜡烛,其余的皆是一片黑暗。
朝影疏带着江衍到了她说的那个小店,选了最靠里的一方小桌,店里面的每一个小桌上都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石锅,里面温着一只草鱼,汤汁都煮的发白,香气四溢,鲜红的辣椒油飘在鱼汤上,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开。
朝影疏盛了一碗鱼汤放在了江衍面前,笑着说,“尝尝?”
江衍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结果被烫的舌尖发麻,朝影疏迅速倒了一杯凉水给他。
“急什么,吹凉了再喝。”朝影疏吃的很慢,每吃一块鱼肉都要喝上一杯水才能继续再吃,连嘴角都被辣得通红。
江衍吃了个半饱,伸手替朝影疏别了一下垂下来的鬓发,“小姑娘不能吃辣,为什么还要来吃这石锅鱼?嗯?”
朝影疏夹了一筷子豆芽菜塞了嘴里,用凉水冲淡了嘴里的辣油,才说,“因为好吃啊,总想着来吃。”
江衍重新取了个碗,往其中倒了一半的凉水,提议道:“要不涮着吃?”
朝影疏慌忙制止道:“别,涮过就没味道了。”
江衍笑着说,“辣的眼泪鼻涕都一块出来了,还吃。”
朝影疏不满地犟了犟鼻子,继续吃着她碗里的青菜。
两人吃过晚饭后,在长街上并肩走着,吃着手里裹着糖风的冰糖葫芦,抚慰着被辣的发麻的唇舌,朝影疏捅了捅身边的江衍,问道:“你要参加英雄大会吗?”
江衍将放在嘴边的糖葫芦收了回来,“你希望我参加吗?”
朝影疏说,“如果你觉得对自己有利就参加吧,或者说大悲寺的藏经阁内有你需要的东西。”
江衍凑近了几分,悄声说,“比如梵天真诀?”
朝影疏舔了舔嘴唇上的糖丝,丝毫不意外地问道:“你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江衍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凑近朝影疏,看着后者的眼睛说,“当然是修习全部的月上寒宫。若是修习梵天真诀的话,就必须放弃之前所修习的一切,有些得不偿失了。”
朝影疏抬眸看向江衍,伸手推开了他的脸,“索性是帮别人的忙而已。”
江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次怎么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啊,不仅仅只有李碧月,徐三娘,逯影麟包括你,都需要啊。”
朝影疏故作不爽地看着江衍,“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像在威胁人?李稜说过等他拜相封侯之时要亲自问你讨要月上寒宫,到时候你会不会给他?”
江衍说,“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给你?你也需要啊,哦,我知道了,害羞不好意思问对不对?可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朝影疏扯了一下江衍的手臂,“我在很正经地说事情。”
江衍理了理衣襟,一脸严肃地说,“你觉得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说完,他快速地吻了一下自己的拇指,随后往朝影疏的唇上重重地一按。
“当然是会给你了。”江衍趁着朝影疏还没有发怒之前,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月上寒宫,快速说,“一直带着,就等着时机合适。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怕它给你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朝影疏接过月上寒宫,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江衍勾住朝影疏的指尖,轻声说,“明日若想去应战,一定要加倍小心。若实在不行,求个饶也不丢人,毕竟是个小姑娘嘛。得空我便再来看你,一定要小心。”
朝影疏顺势攥住了江衍的手指,“你要去哪?”
江衍说,“我可是领了皇命出来调查南海海盗一事的,自然是住在林天泽安排的地方,怎么不放心我吗?”
朝影疏说,“为什么会让四大家来参加英雄大会?”
江衍将食指贴在了双唇上示意朝影疏噤声,“段鸿轩前前后后收到了四封信笺,请示是否参加英雄大会,结果全被他否决了,是我偷偷更改了内容。”
朝影疏不解,“为什么?”
江衍说,“很快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去风朔,到时候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完成。”
朝影疏伸手按住了江衍的后颈,在后者震惊地目光中迅速地贴近。
江衍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女子清香,以及格外柔软的触感。
朝影疏率先后退,她揉捏着江衍的后颈,轻声说,“万事一定要小心。”
江衍木讷地点了点头,直到朝影疏离开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拿着冰糖葫芦在原地手足无措了片刻,一时半刻居然没有想起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风变得凉了起来,家家户户的灯都熄了下去,江衍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他迅速甩甩脑袋,离开了原地,心里却感叹了一句“美色误事”。
第41章 日出
◎希望能和你一起活下去,以后都一起生活◎
清晨,朝影疏披着晨曦的微光早早地来到了寺门前。今日专门有接引僧人在寺门前接待那些想要在英雄大会上一展风采的人。
朝影疏上前报上姓名,便有僧人递上了一块刻着她名字的木牌过来,并解释道:“施主请看旁边的木架,只要将自己的木牌挂于上面,便会有人前往通知施主。此次英雄大会共有两种对决方法,一是自愿选择对手,二是进行抽签选择。英雄大会一共举办五日,还请施主不要误了时辰才是。”
“不知本宫现下来,是否算作勿了时辰。”
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蒋莞坐在四面垂纱的轿撵中,由四个白衣少女抬到了大悲寺的门前,召远风率先跑了上来,在接引僧处登记了自己的名字。
接引僧众人交头接耳一番,推了一位辈分较高的僧人出来,只见那位僧人施了个佛礼,对蒋莞一行人说,“魔教圣女前来,让蔽寺真是蓬荜生辉,里面请。”
召远风用手中的武器指了指朝影疏,“喂,就是你,什么时候把牌子挂上去?”
朝影疏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木牌,回道:“蒋莞什么时候挂牌子,我就什么时候挂。”
召远风将武器扛在了肩膀上,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能容忍你一次两次,但是你次次直言圣女名讳,就是对圣女的大不敬,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客气了。”
朝影疏淡淡地扫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寺门前,“两个手下败将而已。”
召远风双眸一瞪,“你个臭丫头!给我站住!”说完,他一甩手中的玄铁猛地冲了上去。
朝影疏头也不回地拉开了背后的返璞挡住了召远风的玄铁,随后返璞出鞘,直接将黑玄铁压了下去。
召远风直接出掌拍向了朝影疏的返璞,后者见状迅速抽身后退,掌风所到之处一片萧索,枯草被风一吹便化成了齑粉,连土地都泛着灰白的死气,
“枯木、逢春?”
朝影疏见过这种招式,在北凉李稜家怀殇的高手为了将她引入龙门镖局的地下暗庄,抢走了她的御影牌用的就是这种招式。
召远风得意地一笑,他收了招式,开口说,“臭丫头,这次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朝影疏默默地收了返璞,脚下迈着月影功诡异的步伐向着召远风冲了过去,后者看不懂她的招式只能出招迎了上去。
朝影疏一掌拍开了召远风的手掌,随后徒手抓向了后者的手腕,就在她意图将召远风的手腕拆下来时,一双干枯的手掌同时抓住了二者的手臂,接着便是一句雄厚的佛号,震得二人心神不宁。
济清微微一叹,“此乃佛门净地,连英雄大会都是点到为止,二位施主招式却如此阴邪,招招取人性命,实属有违本次大会的宗旨,还请二人看在老衲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切勿再动杀招。”
朝影疏率先收回了手,“还请小兄弟下次挑衅人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召远风朝她大喊说,“朝影疏!只要你敢挂牌子,我就敢第一个挑战你。”
朝影疏一连四日都在房间里钻研月上寒宫,那些想要挑战她的人也望眼欲穿地等了四日,每日天不亮便跑到寺门前查看今日挑战榜上有没有朝影疏的名字,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倒是卓长珏大放光彩,一柄快剑惊艳了四座,很快便人尽皆知,知道这个一挑众多武林高手的后起之秀不是徒有虚名。
北凉霸王枪冲破苍凉的尘土一展雄风,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中,李稜在此次英雄大会上成了能与他舅舅比肩的人物。
朝莫悔夜里悄悄地摸到了朝影疏的房门外,她伸出小手敲了敲房门,悄声说,“阿疏姐姐,你睡了吗?”
朝影疏将月上寒宫塞到了衣服里,起身开了门。
朝莫悔裹着披风钻了进来,笑嘻嘻地说,“上次你回家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话,要不是爹爹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也来这里了呢。”说完,她将怀里包着的一只烧鸡拿了出来。
朝莫悔一边撕了跟鸡腿给朝影疏,一边说,“这几天怎么没见到你啊,我可是看了很多精彩的比试呢,还期待着能哪日能看到你呢。”
朝影疏接了过来,“明日早上我就往挑战榜上挂牌子。”
朝莫悔一听,把剩下的烧鸡全部推到了朝影疏的面前,“那姐姐你多吃点,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朝影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打闹谈笑到了半夜,朝影疏才将朝莫悔送了回去,她自己走到了大悲寺的寺门前,将手中的木牌挂到了挑战榜上。
月光从树叶的罅隙中落到了登山的石阶上,像是柔软垂地的轻纱,风一吹便四下光影斑驳,悠悠而晃。
朝影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江衍裹着玄色的披风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看着后者扬起脸,抑制不住地喜悦从她的嘴角蔓延到了眉梢,连同着感染了江衍。
江衍说,“这么巧,是专门来等我的吗?”
朝影疏摇了摇手指,侧身让出了身后的木架,“我是来挂牌子的。”
江衍走到了朝影疏的身前,执起那块木牌细细地看了看,随即笑道:“就这么巧的被我赶上了,我实在是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