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过招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已下数百招,看似不相上下,实则朝影疏已经稍见弱势,御影虽从小习杀术,但到底是脱胎于月上寒宫,算不上正统,更比不上唐毒门正宗的暗杀术。
唐仪突然掠到了一方柱子上,朝影疏紧随其后。
随后,朝影疏便发现竖这四方柱子是给唐仪做隐蔽用的,后者的暗杀术配上这四方橡木简直如虎添翼。
朝影疏握正雁炽翎,使出了烈风刀法的第四招——斩丝,在杂乱无章之中斩断唯一的丝线,她猛地一踢橡木借力而起,不再同唐仪躲藏,直接斩了过去。
擂台上的气息瞬间暴涨,雁炽翎一声啼叫,破开重重阻碍,一刀下去便是心中所想斩之物,即便障碍让人眼花缭乱,但是持刀人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么一根丝线是她要斩断的。
唐仪见状将手中的弯刀当暗器抛了出去,朝影疏迅速将其弹开。
唐仪一咬牙,迅速运掌推向了雁炽翎,锋利的刀尖也就停滞了那么一瞬便继续向前。
世上无人可抵挡住猎猎雄风。
雁炽翎即将刺入唐仪的胸口,朝影疏却将手腕一扭,烈风呼啸着斩断了北面的一方橡木。
唐仪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是我输了。”
朝影疏抱拳,平缓了一下气息才说,“承让。”
唐仪走下了擂台,江衍随即打了一个呼哨,将一个水袋扔了上去,朝影疏抬手接住,里面装的是甘甜清冽的泉水,她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泉水入口便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消暑般的清凉,狂跳不止的心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唐毒门将橡木撤了下去,卓长珏已经提剑走了上来,他面无表情的抬手施一礼。
朝影疏丝毫不介意地说,“继续比?”
卓长珏不急不慢地拔出了剑,面色阴沉地说,“我觉得这次可以赢你,而且这次要拿出看家的本领也要杀了你。”
朝影疏眉毛一蹙,她将水袋扔了回去,双刀一甩直接朝卓长珏冲了过去,卓长珏的脚在地上划了半轴,一个漂亮的剑花在他手中绽开。
当!
朝影疏的雁炽翎砍在了卓长珏的长剑上,随后她欺身上前猛击后者的膝盖骨,卓长珏身形一晃,迅速矮身横扫。
朝影疏弹跳躲开,她将右手的雁炽翎送了出去,卓长珏手腕一抬,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刀挡住,随即他手腕一震,朝影疏连连后退了几步。
卓长珏说,“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你是在害怕吗?”
朝影疏一言不发,她反手挥刀砍去,卓长珏徒手捏住了雁炽翎的刀柄,朝影疏这才看清了他手套的材质——一种刀枪不入的软甲。
卓长珏突然笑了,“你输了。”
朝影疏说,“你怎么知道?”
朝影疏手腕一扭,卓长珏瞬间松了手,她将两柄雁炽翎同时掷了出去,随即出掌直逼后者面门。
卓长珏出剑迎了上去,朝影疏侧身,手心贴着剑身堪堪而过,她迅速捏住了前者的手腕,卓长珏将长剑在手中一转,直接向朝影疏的方向掠去。
朝影疏后仰躲过,借力翻身至卓长珏的身后,她手中依旧捏着后者的手腕。
卓长珏微微扬起了头,他从师父那处得到的长剑此时就搭在颈侧。前一刻,朝影疏捏着他的手,让长剑在空中转了弯,直接贴到了自己主人的脖颈上。
卓长珏突然大喊,“召远风你个傻子,还不赶紧动手?!”
【一刻钟前】
余兰折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召远风一把将他拉入了角落里,卓长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也走了过去。
“我都看过了,周围没什么可疑的踪迹。”
召远风说,“影卫呢?”
“梅兰松竹菊吗?”余兰折郁闷地笑了笑,“大哥,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找得到他的影卫。”
卓长珏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擂台上即将要输的唐仪,“那就当他没有带影卫来,我负责拖住朝影疏,阿风你去杀江衍。”
余兰折看了看朝影疏,又看了看包裹严实的江衍,讪笑着说,“会不会我们搞错了,万一那个不是江衍呢?”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说完,卓长珏抬腿往擂台走去。
唐仪已经走下了擂台。
召远风拍了拍余兰折的肩膀,叮嘱道:“一会若是乱了,保护好自己。”
余兰折神情焦急地问道:“万一不是怎么办?!”
“万一村里的人没死,万一余大哥没死,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召远风面无表情地说,“我们都已经死在南山村了,之后的日子跟偷来的差不多,所以别谈什么万一,我们没有万一。”
余兰折闷闷地点了点头,“你们小心。”
朝影疏迅速向后看去,召远风已经冲向了江衍,她一掌拍向了卓长珏的后背,用了十足的蛮力,“输的人是你。”
卓长珏迅速用长剑拦下了朝影疏,“你觉得我会让你过去?!”
朝影疏身影一闪,直接脱离了卓长珏的桎梏,后者立刻紧追了上去,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他和召远风今日也要取了江衍的项上人头。
李稜出/枪一把挑开了召远风的玄铁棍,质问道:“召远风,你做什么?”
召远风怒道:“当然是报南山灭村之仇,此人是无恶不作的雁王,你若是要护着他,我连你也一起杀!”
李稜看了一眼江衍,随即对召远风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给我让开!”说完,召远风挑开了李稜的长/枪,运起十足的内力向江衍劈了过去。
江衍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不躲也不闪。
朝影疏挥刀逼近卓长珏,后者躲闪不及,冰冷的刀锋直接贴在了卓长珏的脖颈上,她继而上前,雁炽翎在她的手中一阵滑动却没有划伤卓长珏一丝油皮,朝影疏迅速用肘部猛击了后者的头部。
卓长珏应声而倒,一时半刻根本爬不起来。
朝影疏迅速奔向了江衍,中途蒋莞突然运掌劈来,她迅速躲开却不曾想到还有暗器裹在她的手掌中,于飞堑顿时出手,弹开了掠向朝影疏的暗器。
蒋莞怒道:“于飞堑你是要公然与我魔教作对吗?”
于飞堑说,“朝廷武林互不相干,魔教近年虽然处于蛰伏,但当年血洗武林之事,在场之人无一忘记,还要我一一重复吗?”
召远风一掌拍在了江衍的左肩上,朝影疏的刀即刻而至,丝毫不留情地砍在了他的手臂上,顿时鲜血如柱。
朝影疏一把撑住了江衍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替他拭去了嘴角的鲜血,双眸赤红还要故作镇定地说,“为什么不躲?”
蒋莞冷哼一声,“因为他躲不了,白夫人将他的功力全部散去了,还废了他一只手。武功尽失的雁王,他拿什么躲?!”
江衍一把攥住了朝影疏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别听那个女人胡说,我觉得南山村的村民一人打我一掌,就算把我打死了也不为过。”
召远风捂着手臂说,“可笑,他们都化成灰了,还能站起来打你吗?”
江衍在朝影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解下了脸上的面具,迎着李稜讶然的目光,神情戏谑地说,“李将军,初次见面,我叫江衍。”
李稜怔愣了片刻,随即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将长/枪一横,挡在了江衍二人身前。
济慈大师开口说,“阿弥陀佛,江施主好久不见,不知身体可好?”
江衍笑了笑,“托大师的福,还是老样子。”
蒋莞说,“李碧月,你要看着你的手下跟我作对?!”
李碧月勾了勾唇角,“可不是哦,李稜可不是我的手下,他不是碧月山庄的人,不归我管呢。”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抓起了随身的武器,意欲把江衍先杀而后快之。
济慈大师念了一句佛号,“佛门圣地不可妄动杀念,各位施主不妨收收杀气。”
众人一听,想要给济慈大师几分薄面,但又不想就此放过江衍,只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江衍咳嗽了几声其中伴随着喷涌而出的血点,朝影疏几乎要撑不住他,只能扶着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朝影疏颤抖着手擦了擦江衍唇角的血迹,“你感觉如何?”
江衍无力地歪头倚在了朝影疏的怀中,细声细气地说,“还好,你放心。”
朝影疏攥了攥拳头,她咬了咬牙,扶着江衍站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李稜的后背,“李稜,这跟你没关系。”
李稜头也不回地说,“你在说什么屁话呢?在北凉城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就已经很自责了,现在你们还要把我往外摘?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你们这贼船我就是要上了,没我的船票,我也要上!”
朝影疏愣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她把雁炽翎收回了刀带里,顺便把意识不清的江衍交给了李稜,“你背着,我背不动他。”
李稜点头,把江衍背了起来。
朝影疏.拔.出了返璞站到了李稜的身前,“你们想杀江衍,可以试试先过我这一关。”
“阿疏姐姐!”朝莫悔大喊,“你不要这样做!”
朝影疏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朝莫悔,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朝君澜,随即扭过头坚定地看着与她拔刀相向的人。
于飞堑走到了朝影疏的身侧,持剑而立,“你还没有与我比试,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朝影疏说,“你带他们先走,我断后。”
于飞堑点头,一把拉起李稜,“走!”
李稜于心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朝影疏,他始终觉得无论是他也好,于飞堑也好,总比朝影疏一个女孩子留下来要强上许多,现下于飞堑拉着他脚下生风般地离开了大雄宝殿,李稜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朝影疏能够平安无事,否者江衍醒了,他无法交代。
周围的人见他们要走,立刻蜂拥而上,全被朝影疏拦了下来,她身法诡异地游走于人群中,挥开卓长珏的剑,却被召远风的玄铁刺中了肩膀。
唐毒门的弩.弓如暴雨般而至,弓箭细如银针,朝影疏一招灭寂斩断了大半,剩余的凭借着月下无痕般的轻功躲过,她折了一大枝桃花,手腕一甩,花苞瞬间脱落带着蛮力飞了出去,将不少人砸倒在地。
突然一个身材矮小之人近了朝影疏的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根细小的银针刺入了她右手手腕处,朝影疏瞬间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返璞瞬间脱手落地。
身材矮小之人一脚踢在了朝影疏的膝弯处,后者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居然身怀烈风刀法和月上寒宫!果真是武林的叛徒,朝廷的走狗!”
此话一处,四大家的人面色都不好看。
朝影疏颤着手拔下了手腕上的银针,抬起头说,“你们想杀江衍,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蒋莞一掌劈了过来,“那就先杀了你再杀江衍!”
朝影疏手如爪状,迅速捏住了蒋莞的肩膀,手指用力便将后者的胳膊卸了下来,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你们要不要都试试?济慈大师说佛门圣地不易见血,那我便看在大师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一点。”说完,她迅速冲向了人群,每个人的身上不约而同的多了几道血痕。
“妖女,你这是什么邪功?!”
朝影疏丝毫不遮掩地说,“能令你们闻风丧胆的月上寒宫!”
惨叫声此起彼伏,朝影疏已经分不清身上的血迹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她逐渐沉迷于这场虐杀,天色沉沉一片山雨顷刻而至,闷雷由远及近,狂风四起。
济慈大师念了一句佛号,他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身形突然一晃便加入了战局,他拂了每一个人的穴位,却一掌劈在了朝影疏的身上,后者当头喷出一口热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济慈大师收了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走吧。”
没有人看到济慈大师是如何出手的,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朝影疏已经用返璞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
厚重的云层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个窟窿,漂泊大雨瞬间而至。
朝影疏随意地抹了抹嘴上的鲜血,扭头往山下奔去。
“阿疏姐姐!”朝莫悔想去追她,却被朝君澜一把拦了下来。
朝影疏一路狂奔着下了山,生怕再有人追上来,她这次捅得篓子大了,估计英雄大会之后她要与江衍躲一段时间了。
一阵凄厉的马嘶鸣声撕破雨雾来到了朝影疏的面前,逯影麟一抬斗笠,神情焦急地说,“上车,他们也在。”
朝影疏二话不说上了车,李稜和于飞堑坐在靠车门的地方,江衍被安置在了靠里的位置。
山间浓雾四起,很快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便不知所踪,前来跟踪的人也迷失了方向,只能铩羽而归。
李稜见朝影疏一身是血的模样,顿时被吓了一跳,他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毛巾,“你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
“都是小伤,没事。”朝影疏说完便对于飞堑施礼道谢,“今日多亏了于兄了,害的于兄落入这般境地,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于飞堑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你只要记得与我的比试便好。”
“这是自然。”朝影疏说,“李稜,你要的东西,我以后会再想办法的。”
李稜恨铁不成钢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当务之急是你们两个人的伤,至于别的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逯影麟挑了一节车帘,问道:“去哪?”
朝影疏说,“出了闽南城,我们最好就此别过,我会一路向南,你们不要牵扯太多。”
李稜抓了抓头发,一脸烦躁地说,“你还跟我说这种话?!”
于飞堑说,“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你们两个还是出去躲躲风头的好,这武林上估计一时半刻都是追杀你们的人。”
朝影疏拍了拍李稜的肩膀,解释道:“你回碧月山庄去,济慈大师是个就事论事、明事理的人,不会不让你进藏经阁的。”
李稜酌量了片刻,才点头说,“好,你和莫……江公子安顿下来,一定要通知我。”
朝影疏点头,“一定。”
朝影疏此时才有空查看起江衍的伤势,她掀起江衍的袖子,后者右手的手心里有一条丑陋的疤痕,从手心一直划到了脉门,又宽又长。
于飞堑只是扫了一眼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程度的伤口,以后能拿得起筷子就很不错了。”
朝影疏怔怔地看着拿处伤口,片刻后才问道:“不能再拿剑了吗?”
于飞堑说,“不能。”
朝影疏咬了咬嘴唇,攥着江衍的手也微微用起了力,她总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能陪江衍完成那个年少时期的江湖梦,可是她的少年却再也无法拿剑了。
马车停在了闽南城的郊外,碧空如洗,雨后的清新扑鼻而来。
逯影麟将一堆伤药塞给了朝影疏,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只能说,“万事小心。”